遠處傳來悶悶的雷聲,突然變天了。.qb5我看見越來越近的黑吉普,我沒帶傘,希望不要下雨。


    昨天灌藥之後,我知道他一有機會就得輕薄我,所以我沒敢坐副駕駛,直接上了後座。


    “我有事跟你說!”我看著窗外,話是說給他聽的。


    “我也有事跟你說!”楊憲奕迴答的聲音很禮貌,難得的禮貌,還有些小心翼翼的味道。


    也許我和天色一樣一臉陰沉,他會害怕我,可這又不太可能,我不能自不量力,他不是別人,他是為了某種原因專門來獵食我的!


    “我們去哪兒談?”他問我的時候,我正給爸爸短信,告訴他和媽媽我不迴家吃飯了。


    “隨便。”我答的時候沒怎麽走腦子,我的腦子都放在琢磨我的把柄,我在斟酌怎麽才能從楊憲奕那兒把實話套出來。


    車開進我不熟悉的公寓小區我才迴過味來,有些緊張的扒著椅子問他。“你帶我去哪兒?”


    “我家!”


    那倆字把我嚇得不輕,我一個良家女孩不能跟個離婚老男人獨處,我連上他車都擔心,我根本不敢去他家。


    “我不去,我要下車!”


    我又開始有點孩子氣的無理取鬧了,我看他往小區裏開得越深我越害怕。公寓再豪華漂亮也入不了我的眼,我就要百分之百的全身而退。我打不過,我得跑。


    “你不是說隨便嗎?”


    他從後視鏡裏看我,帶著一抹挑釁的笑,好像故意試探我的膽量。我不能上鉤,打死我也不去。我大聲說話給自己鼓勁,“我改主意了,不去你家,要談別的地方談!”


    “好吧。”他繼續往前開,沒有要停的意思,車在小區裏轉轉走走,好像進了迷宮。我覺得每幢樓都很像,我怕自己出來的時候記不住路。我要是有球毛線就好了,交給進門的保安,我拿著線另一頭放在包裏,不管他帶我去哪兒,最後我都能找到迴家的路。


    車最後停在中庭旁的會所前,非常敞亮的大堂,名字也古雅好聽。如果不是楊憲奕在我前麵走,我會慢慢欣賞帶中國風的建築,甚至拿出手機拍幾張照片留念。


    一想到手機照片,我腦子裏靈光閃過,楊憲奕是不是婚宴後給我拍什麽不雅照了?他第一鼓弄我手機就盜走了我的照片,他肯定在這方麵特別在行,也有極端不良的嗜好。


    我想著跟他在茶座裏坐下,他選了非常隱秘的包間,像是和風的小房間,我們對坐在小方桌兩邊,桌套功夫茶具。


    他交待了服務生我們要喝的茶色,神情不像是要和我談判。他似乎很懂茶,他每個動作都像個老道茶藝的人。所有茶具在我眼裏就是茶杯茶壺,我分不出茶是否香甜,我喝了普洱會睡不好,喝了參茶會長豆豆,所以我喝媽媽熬的綠豆湯,喜歡爸爸榨的鮮果汁。


    我給外小心的看他弄茶,怕又像上次那樣給我不明飲料迷昏我。


    “你先說吧。”他邊說邊給個很可愛的小杯子斟茶,可剛斟滿又把茶倒掉了,我覺得可惜,我喜歡那個茶杯。生活裏事事如果那麽精巧剔透,我就不會有這麽多苦惱了。


    “你還記得婚宴當天的事嗎?”我用了他當初問我的話問他,我想以攻為守最穩妥。


    “當然!你也記起來了?”楊憲奕心情大好,用小茶杯獎勵了我一口茶喝,“嚐嚐,剛下來的龍井。夏天要多喝綠茶,消火的。”我喝了,他又給我洗了杯子換了另一種。


    “對,我記起來了。我那麽做不是故意的。”我很小心的說,其實我並不知道自己做過什麽,但我看他沏茶的動作慢了一些,抬頭反複審視著我的眼睛,好像想看破我是不是在撒謊。


    “也許你不是故意的,但我當真了。”他唇線上慣有的嚴肅又來了,我不喜歡他兇巴巴的樣子,因為他一這樣我就怕他。


    “為什麽?”我做什麽能讓他在那之後不放手一直纏著我?


    “為什麽不?”楊憲奕就是楊憲奕,他從不正麵迴答我的問題,他喜歡反問我套我的話。


    “沒什麽好當真的!”我豁出去了,不管我和他,或對他做過什麽,我都不決定當真,那肯定都是錯誤,不折不扣地錯誤。我微微笑笑,如同每次談到心裏傷口那樣不在意的笑著說,“這樣的社會,沒什麽東西值得當真,生活本來就是不認真。”


    說這話我是真心的,我愛馮綸和關浩,但我知道都是半真半假的,因為我愛他們,他們不愛我,我的愛得不到迴應,和沒愛差不多。這個社會隻要節奏,隻要瞬間的歡愉,不要感情,更不要地久天長的愛。


    楊憲奕很不喜歡我的調調,他取走了我手裏的茶杯,放下了他手裏的茶具,沉著臉問我,“你覺得誰值得你當真?”


    他這話太尖利,一下子戳在我的痛處。我還沒想好怎麽迴擊,他突然探過身拉起我的手放在他手掌上。


    我的手很白卻很小,攤平了隻比他手掌大一點點。他突然特別用力的攥我的手,像是要把我攥碎一樣揉我每個手指,又問了一次,“誰值得你當真?戴若,你告訴我!”


    他第一次連名帶姓叫我,他那隻手把我手攥得生疼,我覺得指骨都要斷了,疼得我眉角跟著一下下的跳。


    我突然後悔見他了,我不該踩他的狐狸尾巴,不是每個狐狸都隻是狐狸,他的真麵目也許是吃人的豺狼虎豹,他可能把我吞得骨頭不剩,我不該惹他,我該放棄那些無謂的尊嚴。


    我疼得想哭,我從第一次在婚宴上見他就沒什麽尊嚴可說,我跑來見他就是錯得。我親讓他親了,摸讓他摸過,我一點不知道他要什麽,我知道了也不想給他。知道他離婚的理由之後,我從心理沒法接受這個人。因為這個人不懂愛,他太現實了,他隻要一個孩子。


    他也不是不好,隻是不是我要的那種好,我要爸爸那樣的書生,可楊憲奕隻是個高明獵人,有一身武藝算計,能猜透獵物下一步會在哪出沒。我逃不過他的視線,他一箭就能射死我。


    “有人,有人值得我當真!”我帶著哭腔迴擊,馬上被他捏得臉都白了,疼得嘴唇直哆嗦。


    “你們館裏那個關浩嗎?你不知道他結婚了嗎?他兒子都四歲了!”


    我怎麽也沒想到他會知道關浩的名字和實情,我一下子懵了,方寸大亂,我找不到任何迴擊的話,就隻能強忍著疼讓他往死裏捏我的手,我覺得手腕馬上就要斷了。他憑什麽這麽生氣,我跟他非親非故,我和關浩怎樣和他無關。


    “我愛他。”我大聲告訴楊憲奕,“我愛關浩!”


    眼淚掉出來的時候,我望著桌上的茶杯,我的愛就像他倒掉的第一杯茶一樣,是最純的,可就是被倒掉了,沒有任何理由。


    “我愛他有錯嗎?”


    “當然!他結婚了!他有孩子!”楊憲奕起身坐到我旁邊,他又用他的目光把倫理道德強加在我身上。我不需要,道理我早就明白了,但是我無從選擇。“戴若,你傻不傻!你蠢不蠢!這世界上男人多了,你喜歡他幹什麽,他能給你什麽?你愛他,他愛你嗎!”


    他的聲音很大,每個字句都刺破我的傷口,他從未一次跟我說過這麽多話,讓我這麽疼這麽難過。我一句也答不出,在他麵前我畢竟隻是個孩子,手疼得麻了,心裏害怕了,我就在龜縮的小角落裏突然站起來,不顧一切的對他嚷,“你管不著我!你不是我爸爸媽媽,我愛作踐自己是我自己的事,你放開我!”


    我坐在裏側,用我學過的兩下子防身術使勁推他,他沒料到我會這樣,被我推得從椅子上歪到一邊踉蹌了一下。手腕上一鬆,我跨過他就跑,我很矮很小,我沒他強大,但是我的尊嚴和他平等高貴。


    我以為我跨過去了,可他一起身抓我就把我絆倒了,我重重載在包間進門的地上,地磚很滑,我摔得結結實實,手臂在什麽上蹭掉了一大塊皮。


    我顧不得疼,我爬起來就往外跑,我覺得我再不跑就跑不了了,撞開會所的大門,我被冷雨澆了一頭一臉。我不敢停,玩命往中庭隱約記住的方向跑。


    我知道楊憲奕就在後麵追我,我也知道我麵前是一座走不出的迷宮。


    和馮綸分手的時候,我從學校走到家裏,又從家裏走迴學校,我不知道我還該去哪,我躲在樹林裏肝腸寸斷的哭。


    我沒碰到這麽大的雨,在雨裏跑得上氣不接下去,雨把我澆得從裏到外都冷透了。我愛過的四年,曖昧的三年,也都是冷透的。


    腰上很疼,我往前摔又被接住了。低頭看見楊憲奕箍死在我腰上的胳膊,我覺得我跑不動了。他和我一樣濕透了,但他不像我這麽傷心落寞,他眼裏燃著一把火,這麽大的雨也澆不熄的熊熊烈火。


    我耳邊有雨聲,有急促的喘氣,我聽見自己的心跳,然後是他兇悍躁亂的咆哮。“我看上你了,怎麽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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