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把全部精力用在調查婚宴那件事兒上。為了保險起見,我親自殺到方睿慈家裏去訓話,在假期裏,我別的沒有,有的是時間。


    方睿慈招架不住,把她姐姐也叫來了,最後我就和方家姐妹倆一起關在方睿慈的新房裏,我坐在她新婚的大床上,狠狠踩床前一小塊白絨毛的地毯。


    “你們為什麽給我介紹楊憲奕!”我開始問方睿慈沒有結果,方睿智來了,我口氣也在盛怒前夕,她們都坐我對麵沙上,想跟我打哈哈是不可能的。


    “覺得你們合適!”


    “胡說!我們一點不合適!我不喜歡二婚老男人!到底為什麽!”我鞋底上有好多菜市場垃圾站帶過來的土,她們不好好說我就踩到婚床上,讓方睿慈晚上帶著蒼蠅蟑螂的味道睡。


    “真的,覺得大哥人不錯,事業有成,人也好,有家底,就缺個老婆。你身邊正沒有合適人就想讓你們試試。你們怎麽了?”


    “我們沒怎麽,我和他沒關係!”我打住方睿慈把話題帶跑,盛氣淩人的眼神讓她倆都知道怕我。


    我從來沒給別人介紹過對象,因為我自己還是單身,但我知道介紹對象要擔風險,方睿智這次就介紹錯了,把她妹妹的大伯子介紹給她妹妹的拜把子。


    “你們去酒店時我在房裏幹嗎呢?”


    “你自己老老實實睡覺呢,我們去了幫你換了衣服,你就一直睡,我媽來了你還沒醒,真的。”方睿智幫妹妹解釋。


    “楊憲奕呢!”


    “大哥不在啊,他在大堂等我們來了就走了。房裏有個客房部的女服務員,是服務員對你怎麽了嗎?”


    “她沒對我怎麽!”我叫起來,從婚床上站起來插著手走來走去。


    如果她們說的是真的,那天就是楊憲奕第一次見我,可後來他對我的種種表現分明說明他對我一見鍾情了。這又完全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我不是讓人一見鍾情那種女人!我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難道他之前見過我?這也不可能。我連方睿慈準老公都不認識,怎麽會認識她大伯子!


    那天我記不得楊憲奕什麽時候把我送到樓上客房的,但我查到了婚宴結束的時間,和方睿慈她們來的時間碰在一起,前後差不到一個小時。我不是福爾摩斯,我腦子轉不過大偵探波洛。我就是想不明白!


    按生不了什麽,可如果生了,到底生了什麽?一個小時,又能生什麽!


    我確定自己沒**,我也不覺得我會對楊憲奕那種男人施暴,更何況房裏那個女服務員可能也陪了我一段時間。我實在想不出楊憲奕暗示我兩次的事情到底是什麽。


    “若若……”方睿慈叫我,底氣不是很足。


    “幹嗎?”我繼續走來走去推理當天的事,沒好氣地看了她一眼。


    “其實……我們”方睿慈看了眼方睿智,吞吞吐吐的說,“我們一直沒告訴你……”


    “什麽!”我初戀是合唱隊的,我也在合唱隊幹過,我聲音高得很,逼近過去,我看見方睿慈臉色慚愧,我就知道她瞞了我東西。


    “是……是……大哥先提出讓我們幫著給牽個線的。”方睿慈說完還往她姐身後躲,好像我能吃人一樣。


    “不可能,我不認識他,難道他認識我?!”


    方睿智不說話,我過去揪方睿慈。我雖然知性賢淑,但是被爸爸媽媽慣得也有小姐脾氣,我和方睿慈不同,我是獨生女,我內心就是個小公主。


    “快告訴我,求你了!”關鍵時刻我會來軟的,爸爸媽媽都吃這一套。我臉上一下又有了溫柔的笑意。


    方睿智僵著脖子,最後是方睿慈點頭了,我聽見她們說“是,他見過你,大哥不讓我們告訴你。”


    我一**坐迴婚床上開始考慮我完全沒有考慮過的故事的另一種套路。


    他之前見過我?!在哪?什麽時候?難道一直以來都看上我了?!


    之後我又想,他我還是想要我給他生孩子?!我從沒忘記方睿智說的楊憲奕的離婚理由,我為此深深鄙視過他,甚至想挖掘內情寫成報告文學披露他的偽善。如果按他們的說法,他算是多金人也不差,他年輕俊俏姑娘隨手能撈一大把,何必和我在這裏周旋呢?我不懂,我一點也不懂!


    是因為我是女碩士,生出來的孩子比臉蛋漂亮的女孩聰明嗎?遺傳基因這東西很難說,我也不敢保證我的下一代會怎麽樣。我馬上否定了這種可能。


    “他在哪兒見過?什麽時候?為什麽會見我?他怎麽知道我是你大學同學?”我越想越覺得不可能這麽多巧合碰一起,難道方睿慈老公是楊憲奕眼線?為了認識我讓他堂弟跟方睿慈結婚的?


    絕不可能,這世界上沒這麽惡俗的劇本,狗血到離譜的情節,三十多歲的男人也不會花這麽多心思浪費在我身上,他們是最現實最殘忍的一群。


    “別的我說不好,不過我們給鍾靜送行那次,正奕和大哥也在錢櫃,他們來過包廂找我,你可能忘了。”方睿慈說完話就沒聲了。


    我也被抽了筋一樣攤在婚床上。那是很久以前了,那時方睿慈還在地下戀情,和大博士的事瞞著我們所有人,鍾靜去國外進修半年,我們六個在錢櫃聚會給她送行。沒有外人,我放開了站在沙上唱abba,我跳我想著我的午夜神秘gimmie,**差點扭到散架。為鍾靜送行我開心,又很傷感,我們六個畢業後很少見麵,鄭筱萸嫁得很遠,鍾靜又要走了,我為離別落寞。孑然一身,我喝得有點多,路苗苗還說過我瘋。她有情投意合,她不理解我。


    我記得那天的很多細節,記得我們六個人的每張臉,我就是不記得包廂裏來過外人,更不記得任何男人,我想我那次真的喝多了。


    “其他我真的不確定,也不知道大哥是不是那時候看上你的,按說不應該,他根本沒進來。”方睿慈看我失落,坐到婚床邊安慰我。“所以大哥提出來之後我覺得特突然,還特意問過我媽,她也覺得大哥人挺難得的,才讓我姐給你們說說。若若,你別生氣了,我沒想到你們不順利,要知道我就不牽線了。大哥是不是欺負你了?”


    “沒有!”我否認的幹淨利落,我不能現在露出馬腳,我要到最後一起揭開楊憲奕的老底,現在還不是時機。“他讓你們介紹,沒問過我什麽情況嗎?”


    “沒問太多,就問了問多大了,做什麽工作,他說他不很挑剔,找個本本分分的就好。”我聽了冷笑,我確實是良家婦女,但我也不是他想的那種本分,因為我和關浩還曖昧呢,關浩有個四歲兒子我分明知道。


    睿慈交待清楚問題,給我端茶倒水,我一直在她家磨到傍晚該吃飯的時候才告辭。百轉遷迴,我心裏繞不過來,也繞不到楊憲奕心裏,我得見他!


    下樓的時候,我前前後後又想了一遍,我現在有點明白了,楊憲奕肯定在過去的某個時間某個地點見過我,又出於某種原因想認識我,也許他想結婚,也許他想找個人生孩子。我管不了太多。我隻擔心婚宴落差的一小時裏我們生過什麽,或者我做過什麽蠢事。


    我很怕猜測,猜測是個巨大的無底洞,會把我陷進去。如果沒有什麽把柄,楊憲奕不會這麽張狂的步步緊逼我,不管他要什麽,我給不了他,但我要把我的把柄拿迴來,我要不惜一切代價保存完整的尊嚴。


    拿出摔掉一塊漆的諾基亞板磚,我不用找電話簿直接撥號過去,他的電話我現在想忘都很難,我從不小視敵人,在開學前,我要從楊憲奕那把把柄拿迴來。他肯定有我把柄!


    電話通了,我剛從電梯裏出來聽不清楚。我不喂,我沒鹹沒淡對著電話高聲力嗬,“楊憲奕,我要見你!”


    對麵沉默片刻,然後是很輕快的迴答,“好,你在哪,我去接你。”


    我又想摔手機,但我忍住了,報了在睿慈家,我就停在小區門口的人行道上,等著我宿命裏不得脫身的纏鬼來接我。


    我覺得自己沒沉淪,但抬頭青天,我卻似乎聽見戴家列祖列宗在天堂裏奔走相告,“咱們兆兆要崴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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