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處罰有點坑人,要知現今才授到四十多句,兩百字不到,千字文有千字,二百五十句呢。正常情況下,要熟背這二百多句得花上個多月時間,廢寢忘食下,花個半個月已算是極快速度了。如果李文沒背過千字文的話,即便如何努力,挨上十來天的教鞭也是在所難免了。


    冷靜下來的唐秀才,雖也覺得罰得稍過分點,但暗忖,這小子天天上課走神,罰他站著上課那也是讓他集中精力的好方法,打他那兩鞭時打輕點便是。如逼得他一下背會千字文,這對他也是有好處的。


    想及此種,唐秀才也就釋然了,不再理會牆角滿心憤懣的李文,鎮住室內那翻天的肆意笑聲後,課照常上下去。


    老時間、老地點、老三人行於水潭邊相聚。


    “你又沒睡著,竟被那可惡的李世富欺騙,怎麽這樣失魂落魄的?”李健生聽聞今朝的故事後,強忍笑聲問道。


    “都跟你們講過一百遍啦,我常不在狀態,並不是跑魂了,而是在跟我的身體對話呢。我想要它們聽話點,聽從我的指揮。”


    “對了,你們有沒有看出,我現在的動作靈活多了?”李文解釋中忽想起一事,滿是期盼而問。


    “是有那麽點感覺,好像動作比以前是靈活些耶!”


    “真的?”


    “自小由大,你不都是越來越靈便的嗎?想想你小時那烏龜動作,能跟現在比嗎?同學,你年紀又長啦!”但也有人提出異議。


    李文心裏剛冒起火星,兩眼放光時,一盤冷水當頭淋落,心裏變得冰涼冰涼的,不過這說法似乎也在理。


    “李文,你不慘死了?以後每次上課你不都要挨打、站堂,挨打、站堂,挨打、站堂??????”他們小小年紀那有能力、心思去追探身體的玄妙,倒是同情起好友的遭遇。


    “天天如此,那也太糗了吧!我都想說我不認得你。”


    是很糗,李文雖常挨些小罰,臉皮也磨得奇厚無比,可想起今朝之事和日後窘境也覺得是糗大了。那頭胖豬是可惡,可先生的懲罰也太過不講道理了吧!再想起此事,李文內心即時泛起滿腔憤慨,登時激起他的性子。


    “你想幹什麽?”李健生看到李文的眼神,吃上一驚,急切追問。


    從對方眼中,李健生又瞧見一股不知是憤然還是決然,反正是那種令人暗暗心寒的眼神。這股異樣的眼神,與上次李文於李世富胯下救自己的眼神何其相似,條件反應下李健生心頭狂跳數下,生生吃上一驚。


    “嘻嘻!也沒什麽,我隻是想讓唐先生乖乖的,收迴他的處罰罷了。”李文沉默少會,眉頭突然舒開淡然道。


    “你倆有沒有興趣跟我出村走上一趟呢?不過,那可是要在深夜出發的呦,可能要等到子時後才能返迴的喲!”


    李文倒不是因為害怕才要拉伴同去,他平素就膽大,而平日在聽奶奶和母親講的都是些好鬼善妖故事,而在父親那更不用說了,死人堆中爬進爬出的真人真事多了。隻是做些有趣的事,多個伴少點無聊,多個人分享多份樂趣而已。


    “子時啊?”李源脖子一縮,咽著口水說:“恐怕我不能陪你了,如果那麽夜才迴家,我會挨揍的!”


    “嘩??????”李健生舌頭長伸,舞起雙爪扮作吊死鬼狀,對著李源喊上幾聲後不屑道:“你是怕死吧!李文,不用指望李源這膽小鬼,今晚我陪你。”


    “那麽夜了,說不定真會遇上鬼的,我勸你們那麽晚還是不要出村的好。”李源被說中心事,悻悻道。


    “去!世間哪有鬼存在,如果真有,又那麽厲害,你以為縮迴家裏就能躲得了嗎?”


    “別跟這種曾嚇得尿褲子的怕死鬼多費口舌。今晚什麽計劃的?說來聽聽。”


    “嘻嘻,山人自有妙計,今夜隨來看戲便知。記住,要同去的話,下午迴家一定要睡個大覺,別到時變成個瞌睡蟲。”


    夜如期而至,今夜似往常,風仍是那麽輕,星還是那般多那般亮。李文一家人最後仍是聚於後院納涼。


    “文兒,今晚你又想聽誰講故事呢?”母親和煦目光望來。


    “要不今夜我給你講個‘問鼎中原’的典故吧?”父親也是笑容可鞠。


    李興對這個孩兒相當滿意,更想盡心培養他成材。李興為今晚的故事做過準備,專挑些自認為既能吸引兒子注意力;容易勾起其興趣;又能拓寬知識眼界的故事稍稍溫習了下。


    “不聽了,爹,娘!我今晚要去和健生同睡,我們有些小秘密要談,我這就要去啦!”李文望了眼慈笑著的奶奶說。


    這做法令長輩們大為緊張,左詢右問著李文為什麽要去健生家過夜。


    “我八歲啦,已經上學啦,能不能有自己的秘密呢?”


    “對啊,他已經上學了,不再是隻繞著我們膝下的小娃娃了,讓他做做自己的事吧!”李興倒看得開,也給兒子解了個圍。


    “隻是,長大了當然可以做自己的事,但意味著也要對自己的行為負擔起責任!”李興未忘對兒子作了個小小警示。


    “明白,絕對明白!父親,走前我有個問題要問你。”


    “什麽?”


    “人死了真會變成鬼嗎?鬼會害人嗎?你打仗時有沒有遇過鬼呢?”


    李文連問這幾個問題,其實也就一個“有鬼嗎?”這一亙古常存的疑問。


    這個問題卻是不好解釋清楚,不好直接用有或沒有來武斷。


    自古至今都有人言之鑿鑿,說曾遇上鬼。但絕大多數人會否定,有鬼嗎?哪有?我這輩子都沒見過,有本事捉隻來瞧瞧便信你,否則你就是在說鬼話。


    李興沉吟好一會對兒子說:“鬼這東西,為父也不好一時評定是有或沒有,但至少像人們想象中專門來害人的厲鬼是不存在的。”


    “你想,打仗時有多少人成為刀下怨魂啊!如果真有厲鬼存在,那晚上它們不都到軍營索命去嗎?你今朝得勝滅敵千人,晚上被冤有頭債有主的厲鬼索命千人,那還打個什麽仗啊,總是以一命換一命。”


    “但當初我在軍中時,偶有聽聞些靈異事件,雖匪夷所思,可有不少是我信得過之人所親遇,他們不可能也未必要騙我的,所以我也不完全否定鬼的存在。”


    “但就算有鬼,它也萬萬害不了人的。人鬼殊途,我們身處這物質世界,物質為王,人是靈與肉的結合,我們有肉身庇佑,在這物質界中,那些飄渺的東西怎能鬥贏人呢!”


    “我明白啦!我現在就去健生家啦。”李文心中的一塊小小石頭已然落地,他迫不及待要去實現自己的謀劃。


    “等等,我還沒說完。”


    李興拉住欲竄然而走的兒子說:“但你也知道,現在我們還常聽聞有人給鬼害病了呢!”


    “那是為什麽呢?”這勾起李文的好奇,也就留住了他的腳步。


    “絕多數是庸人自縛,自己嚇自己給弄出病來的。但某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奇疾,卻可能是受鬼邪入侵。受侵之人,又多半是平日做過虧心事之人。你要明白,做虧心、缺德、壞事時,可能沒受到直接懲罰,但總會讓心靈留下一絲一縷的縫隙和破綻。做得越多,留下破綻就越多,事越壞,留下縫隙就越大。邪靈就能避開你強大肉身,順著留下的絲絲破綻侵入心靈魂魄。”


    “隻有你心無所懼,心懷正氣,鬼邪便無所侵犯。所謂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拍門正是此道理。這鬼要拍的不是你的家門,而是你的心門。”


    “怎樣才能心懷正氣呢?”


    “某人做過害人、違心事後,突然此私隱被人揭露,你想他內心能無絲毫波動嗎?如果萬物皆有靈,他所做之事時,總有草木、蟲鼠見證吧!有風有塵所相伴吧!地有土石在側聽,天有雲月俯視,想萬物無所察,那是不可能的。當鬼拍他的心門時,那些私隱便是它們的利劍。我不知怎樣才能心中貯存正氣,但也知道至少要做到君子坦蕩蕩這一點。”


    “說上如此之多,我的意見是:於我們這世間而言,鬼此物有即沒有,我們當敬而不忌。對,就是敬而不忌。當我們與之相衝突時,退讓的當是它們,因為這是在我們的世界,物質的世界。就算我受害,則上天會讓我得到更多補償和收益,而它們必付出更慘重的代價。因為我心誠身正,當有資格立於這天地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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