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坐幽篁裏,彈琴複長嘯。


    深林人不知,明月來相照。


    ——《竹裏館》王維


    ……


    唿延鐵衣心道:“一群草寇,有何可怕?!”


    唿延鐵衣不以為然,不但沒有下令收起弓弩,反而對著數百名鄉勇大聲斥責。


    一名黑鐵塔般的壯漢手拎一根烏梢棒,從人群中走出,徑自走向唿延鐵衣。


    唿延鐵衣心道:“膽子不小,不給你點顏色看看,你還真以為本將軍怕了你們這群烏合之眾?”


    唿延鐵衣腳踩馬鐙,一夾馬腹,策馬向黑塔壯漢衝去,試圖嚇他一下。


    黑塔壯漢絲毫不懼,挺身一刺,烏梢棒電掣而出,隱含風雷之聲。


    唿延鐵衣一愣,心道:“這幫草寇中還有這等好手?”不禁手癢,抽出一對鐵鞭,迎向黑塔壯漢壯漢。


    “砰”,兩人毫無花俏硬拚一招。


    黑塔壯漢腳下塵土飛揚,雙足陷進泥土數寸。


    唿延鐵衣胯下戰馬吃不住如此巨力,烏溜溜倒退數步。


    唿延鐵衣臉上一紅,頓覺羞臊。


    他從馬上騰空躍下,大吼一聲,雙鞭如暴風疾雨,向黑塔壯漢攻去。


    黑塔壯漢冷哼一聲,一個箭步上前,迎向唿延鐵衣。


    兩人身旋疾走,掃擋劈刺,鬥成一團。攻守互換數十招,不分勝負。


    白複此時已來到眾人處,正要喝止兩人爭鬥。但見黑塔壯漢內力綿長,勁氣強悍,招式渾雄,竟有似曾相識之感,不僅一愣。


    白複不再製止,僅命眾騎兵放下弓弩,緩解雙方陣營敵對的氣氛。


    百招過後,唿延鐵衣和黑塔壯漢乍合倏分,怒目而視,手中兵刃緊鎖對方身形。


    兩人心中暗道僥幸,皆沒想到對手竟然如此強悍。


    白複見狀,帶領唐夔等人,策馬緩緩步入人群。


    唐夔道:“眾位鄉親,誤會了,我們並無惡意。”


    為首少年指著唿延鐵衣道:“各位叔伯,這些人是唐軍,剛才妄想將我們擄掠至軍營。”


    數百鄉勇聞言大怒,張弓搭箭,將白複等人死死鎖定。


    唿延鐵衣心道:“今日不流血,恐怕不能善罷甘休了,隻要能掩護將軍安全撤離,在所不惜。”


    唿延鐵衣一聲令下,眾將士集結,手舉護盾,將白複護在中間。


    白複擺擺手,命眾將士將護盾放下。


    白複甩蹬下馬,緩緩走到眾人麵前,道:“各位父老鄉親,我是安西北庭行營的主將白複。


    今日來此,確實是為招募士兵而來。


    但我們並無惡意,隻是想盡我們所能,訓練出一批驍勇善戰的唐軍士兵,擊敗叛軍,保衛我們的家園。”


    黑塔壯漢站在隊列前麵,對著白複等人,慷慨激昂道:“兀那軍官,死到臨頭,還敢騙人!


    你們以前也打著募兵的旗號,誘騙我們數百族中子弟,為你們賣命。


    打了勝仗,你們官老爺升官發財,給我們的孩子吃糠咽菜;打了敗仗,你們騎馬的率先逃跑,把我們的孩子扔在戰場上,任叛軍揮刀屠戮。


    當年,我們簞食漿壺喜迎王師,衷心希望你們擊敗叛軍,收複中原。


    鄴城之戰後,你們的敗軍潰敗到我們鄉裏,燒殺搶掠,奸**女,無惡不作。


    這樣的軍隊,跟叛軍有何兩樣,跟禽獸有何不同?!我們絕不參軍!”


    “絕不參軍!”


    “絕不參軍!”


    眾鄉勇揮舞著拳頭,聲嘶力竭地嘶吼著。穀眳


    “跟他們廢話什麽,殺了他們,為鄉親們報仇!”不知是誰吼了一嗓子,瞬間引爆眾人情緒。


    眾鄉勇群情激奮,恨不得衝殺下去,將這支小股唐軍撕成碎片。


    唐夔和唐歡對望一眼,悄悄圍在白複身旁,手中諸葛連弩偷偷上膛。


    眼看衝突流血在所難免!


    以白複之力,這區區數百人根本不放在眼裏。但要想一個鄉勇不傷,帶領麾下將士全身而退,恐怕需要費些功夫。


    白複從懷中摸出一支竹笛,暗襯道:“用笛音擾敵,可將傷害降至最低。隻不過這幾個小孩子,不知能否承受的住?”


    “住手!”


    千鈞一發之際,人群中傳來一聲洪亮的聲音。


    幾名白發蒼蒼的老者出現在眾鄉勇的身後。數百名鄉勇見之,紛紛退後,讓開了一條通道。


    這幾名老者正是當地鄉裏幾大家族的族長。


    “爹,您老怎麽來了?”黑塔壯漢趕忙上前攙扶。


    為首的老人一把將壯漢推開,徑直走到白複麵前,雙膝一曲,就要磕頭便拜。


    這一下事起突然,別說眾鄉勇了,連白複都整懵了。白複不等老人跪下,趕忙將老人攙住,道:“老丈,折煞晚輩,萬萬不可!”


    壯漢急了,趕忙上前,道:“爹,您這是做什麽?咱們無懼官兵!”


    “啪!”老人扭身,一巴掌打在壯漢的臉上,罵道:“驢日的,你睜開眼看看,這位小將軍是誰?他可是咱們村的大恩人。”


    “什麽?”壯漢被打的眼冒金星,顯然沒明白他爹所言。


    老丈對著眾人道:“大夥好好看看,這位小將軍像誰?”


    此言一出,眾人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有人道:“咦,還真是,他跟村頭廟裏供奉的泥胎河神眉眼頗有幾分相似。隻是河神披頭散發、神情猙獰,這個小將軍玉冠束發、溫文儒雅而已。”


    老丈對著眾人朗聲道:“眾位鄉親,可曾記得當年水患,河神下凡,用一把長刀將采砂船挑飛,護住大壩!


    剛才小將軍說了他的名諱,你們都聾了嗎?還不如我們幾個老家夥耳朵好使?”


    “哎呀,河神臨凡,我們冒犯神靈,大不敬啊!”


    眾人又驚又喜,再無困惑,齊涮涮跪倒在地,向白複叩頭拜謝。


    原來,當年白複追隨徐太傅在陝州抗洪救災,大堤潰壩之前,白複用一招“颶風滅魂”,阻止了采砂船衝毀堤壩。


    此舉,救下了黃河下遊方圓百裏,無數的村落和百姓。


    今日山坳裏的這幫鄉勇,正是其中一個村的村民。


    老丈滿臉皺紋,含著淚,緊緊握住白複的手,道:“白將軍,您忘了?當年太傅大人離開洛陽時,我們在碼頭相送時見過一麵。”


    白複驚喜道:“老丈,您就是當年送太傅一百二十六種鄉土的那位老族長?”


    “是我是我,哈哈哈。太傅大人最近可好?”老丈臉上的皺紋慢慢舒展開,和藹可掬。


    白複瞬間被一抹憂傷擊中,他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道:“安祿山叛亂後,太傅坐鎮襄陽,保障江淮糧草調撥至諸路唐軍大營,殫精竭慮,日夜操勞。


    鄴城戰敗後,數年心血毀於一旦,太傅備受打擊,積勞成疾,一病不起。數月前,病逝在襄陽了……”


    老族長聞言,神情頓時黯淡,腳步踉蹌,仿佛瞬間老了幾歲。他用布滿老繭的手,不停抹著眼淚,泣道:“太傅大人比我這老兒還年輕幾歲。


    我這鄉野粗鄙之人,於天下無絲毫利害,尚苟活於人世。太傅大人,國之棟梁,民之父母,卻英年早逝。蒼天何其不公啊!”


    眾鄉勇聞言,泣聲連連。


    在眾人的安慰下,幾位年老族長的情緒才慢慢平複下來。


    老族長對眾鄉勇道:“各位鄉親,太傅大人在襄陽飛升,重返天庭,位列仙班。


    從今日起,各家各戶輪流披麻戴孝,為他老人家守孝三年,以慰他老人家在天之靈。”


    老族長帶著眾人,朝著襄陽的方向跪下。


    老族長神情肅穆,高舉酒杯過頭,然後緩緩將酒灑在泥土之中,泣道:“太傅大人在上,我們給您老磕頭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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