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初靜,月正明。紗窗外玉梅斜映。梅花笑人偏弄影,月沉時一般孤零。


    ——《落梅風·人初靜》馬致遠(元)


    ……


    白複手捧一汪清泉,掬水入喉,這才緩過一口氣。


    白複身上十數處傷口雖然已經止血,但失血過多,還是讓其有種油盡燈枯的感覺。


    最要命的是從他左背戳入的一槍,若非被護體真氣運勁卸開,必直刺心髒。但縱使避開要害,槍尖還是入體三寸,傷及筋肌,此時雖已止血,但創口仍隱隱作痛。


    燕軍高手實力之強,遠出乎白複意料。


    在衝入密林之前,白複又迎戰了數波突厥、奚族等高手,被近百人纏殺十餘裏。白複或偷襲,或遊鬥,殺死敵將數十人,方將圍剿之敵擺脫、擊潰,才成功遁入密林。


    白複披頭散發,將頭埋入冰涼溪水之中,精神為之一振。抬出頭來,水滴似珍珠斷鏈從頭上流下。


    白複整理好發髻,盤坐在水中岩石上,垂手入水,默運玄功。


    白複的坎鼎真氣乃是天下萬水之源,溪泉中的靈氣迅速聚攏過來,補充體內大量消耗的真氣。


    半個時辰之後,白複耗損的真氣已經恢複了七七八八。白複心道:“再有半個時辰,我就功行圓滿。”


    此念剛出,東北方向傳來尖銳的鳴鏑之聲,正是此前和鐵錘他們約好的暗號。


    白複暗道不妙,若不是萬不得已,鐵錘斷然不會如此暴露行蹤。


    白複顧不上繼續療傷,展開身法,穿過密林,疾馳一裏許,密林中打鬥叱喝之聲清晰可聞。


    白複俯下身子,透過層層疊疊的樹叢,打量著戰場情況。密林中的一處空曠處,劍影刀光,火把通明,燕將伏屍處處。


    鐵錘趴在地上,生死不明。獨狼渾身浴血,護在鐵錘身前,奮其餘勇,以一對五,與圍攻他的突厥悍將應戰。


    其餘三十餘人,將獨狼團團圍住,顯然是對獨狼非常忌憚,企圖用車輪戰法,耗盡其內力。


    最吸引白複注意的是一旁袖手觀戰的七、八名異族人,為首一人個頭矮小粗短,雙手抱在胸前,腳踩木屐,粗布對襟上衣,寬大黑色裙擺,腰挎一長一短兩柄倭刀。


    此人手中轉動鐵哨,剛才唿救的鳴鏑之聲應是由此發出,誘捕鐵錘的同伴。


    此人相貌醜陋,眉目間猙獰狠毒,尤其是鼻唇之間的一撮半截短黑胡須,更顯猥瑣。但其周身殺氣淩冽,無懈可擊,應是頂尖高手。


    “竟是倭人?!”白複思襯道。


    白複查看了一眼箭壺,僅剩五支箭矢。要想通過偷襲,將敵將全部幹掉,已不可能。如今之際,唯有殺掉最麻煩的敵人。


    白複快速評估了一下對方戰力。雖然這七八名倭人並未出手,但從氣勢上分析,這幾個人應是最難纏之敵。


    白複象一頭叢林猞猁,無聲無息地靠近戰場。到了箭矢射程之內,白複慢慢拉開“睚眥”,左手食指鷹嘴鉤弓背,如推泰山。右手三指緊執手心,拉弦掠胸,如握虎尾。正是射曜箭法!


    隻聽弓弦一響,兩支雕翎箭劃出一道詭異的弧度,繞過一棵藤蔓密布的古樹,從身後射中兩名倭人的後腦,一箭爆頭。


    另一支狼牙箭後發先至,直奔倭人首領後腦。此人仿佛後腦長眼,頭也不迴,快速拔刀。


    隻見刀光一閃,倭刀將狼牙箭劈斷,隨即入鞘。整個動作一氣嗬成,幹淨利落。


    其餘倭人武士大駭,紛紛拔出倭刀,搜索身後密林。


    白複再次射出兩箭,雕翎箭擦著草皮飛行。快要靠近倭人短腿時,凝結在箭矢上的巽坎螺旋勁突然發力,雕翎箭突然一個仰衝,加速旋轉,洞穿兩名搜索倭人的小腹。兩名倭人武士大叫一聲,撲倒在地,一擊斃命。


    倭人首領目光如電,朝白複躲藏處射來,同時以扶桑話發出指令,其餘五名倭人掉轉身,高舉倭刀,朝白複衝來,殺氣騰騰。


    白複收起“睚眥”,一聲長嘯,如猿猴穿林,借著高大喬木的掩護,在參天大樹間蹦跳騰挪。


    “嗖嗖嗖”,倭人射出的一排排鐵蒺藜被粗大的林木阻擋,釘在樹幹之上。


    白複空中移形換氣,一個盤旋,飛降在獨狼身旁,今其壓力大減。


    見白龍到此,獨狼精神大振,奮起餘勇,雙刀疾旋如風,漩盤激舞,把對手全部迫退。


    外圍的三十餘名突厥武士對望一眼,唿啦啦圍了上來,縮緊包圍圈。


    白複不等眾人合攏,以肉眼不可見的高速身法閃入陣內,跟敵將擦身而過之際,人隨刀走,刀化電掣,斬向敵將脖頸。


    此人隻覺刀光一閃,眼前一黑,人頭落地,氣絕斃命。


    “殺!”四名敵將同時大喝一聲,四條長槍如同出水蛟龍,一同刺向白複。


    白複如跳蚤彈跳,瞬間不見。再一定神,白複已經插入陣中。


    遁甲奇步本就是按照先天八卦而創,一旦施展,專破陣法,每一步均踏在陣形的破綻處,令敵將攻守無措。


    每欲反擊,白複早已經改換位置,利用視線盲點,引導進攻一方勁氣變向,將其兵刃攻向已方同伴。


    “鐺!”一人連頭帶斧,被白複劈得倒飛數丈,墮地伏屍。但亦因此,白複左腿又多添一道槍痕,可見戰況之烈。


    白複眼中光芒閃爍,殺機更盛,手腕一翻,刀芒暴漲,登時又有兩人中刀,被齊肩斜劈成兩段。


    突厥武士見白複眨眼工夫,摧枯拉朽,連斃數人,宛如殺神臨凡。饒是突厥人天性悍勇,也心膽俱寒,其中數人四散奔逃,避其鋒銳,合圍之勢立刻瓦解。


    白複將鐵錘扶起坐好,探掌按在他背心處,將所餘無幾的真氣輸入,為其療傷。一縷真氣注入後,鐵錘一口鮮血噴出,恢複知覺。


    白複心知自己乃是強弩之未,表麵看來占盡上風,實則無法盡殲餘敵。


    白複將鐵錘交給獨狼,語氣平和道:“老狼,帶錘班快走,我來應付。”


    獨狼搖搖頭,道:“圍剿我們的倭人首領,名叫猿飛日月,乃是扶桑鬼刃,綽號‘鬼見愁’,咱們逃不了,隻能跟他硬拚。


    話音未落,倭人首領帶著餘眾,封住白複三人的退路。


    猿飛日月猙獰一笑,操著不熟練的唐語,道:“中土年輕人,好功夫,你能死在老夫刀下,足以讓你們家族榮耀了。”


    鐵錘啐了一口,罵道:“狗日的,安祿山引狼入室,才讓你們狼子野心暴露。你們倭人,賊心不死,趁火打劫,我們大唐遲早登島滅國,把你們挫骨揚灰!”


    猿飛日月哈哈一笑,道:“就憑你們大唐?!哈哈。


    我來中土後,已砍下成百上千大唐武士的頭顱,可謂千人斬,卻連一個十合之將都沒有遇見。足見大唐名不副實。


    大唐如此膿包,卻占據中土大好河山,實在不配!”


    圍觀倭人武士附和,發出陣陣浪笑。


    獨狼喝道:“休得猖狂!踏上大唐國土之時,就是爾等斷命之日,保管叫爾等倭賊有來無迴,遺骸還鄉!”


    猿飛日月打了個響指,輕蔑一笑,道:“我打遍東瀛,從無敵手。


    我這次來中土,就是想會會你們大唐的什麽劍聖、劍魔,把他們的頭顱親手砍下來,做成人骨風鈴,吊在我們熊野閣的屋簷上。


    隻可惜,他們都嚇破了膽,先一步奔赴黃泉了,無法成為我滅唐的踏腳石,成就扶桑之美名,實在是太可惜了!”


    鐵錘和獨狼目眥盡裂,恨不得撲上去一口咬斷倭人的喉嚨。


    猿飛日月見目的達到,目光一掃,轉向白複。


    白複好整以暇,淡淡一笑道:“扶桑鬼刃,是靠嘴皮子打遍東瀛嗎?是不是千人斬,鬼見愁,打完再吹!


    對了,加多一句,倘若我斬下你的臭頭,最多當尿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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