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裏南方去,扁舟泛自身。長年無愛物,深話少情人。


    醉臥襟長散,閑書字不真。衡陽路猶遠,獨與雁為賓。


    ——《將之衡陽道中作》張祜(唐)


    ……


    依徐太傅安排,太傅南下後,白複即刻返迴長安,靜觀時局。


    白複找了一個日子,去和酈雪璿辭行。


    這一日,楝花飄砌,梅雨落過,走入雪璿所在的院落,樓台倒影入池塘,滿架葡萄一院香。


    屋內安放著幾處石盆,石盆裏井水汲泉、碧荷漂浮,幾條小魚在荷葉下穿梭暢遊,讓屋內沒有酷暑的感覺。


    酈雪璿閑適地跪坐在塌上,抄寫佛經,雪灑冰麾,宛如白蓮。見到白複到來,她喜不自勝,道:“複師兄,少林之行,看樣子你又有所精進?”


    白複將自己在少林的所見所聞,娓娓道來,講到兇險處,酈雪璿忍不住掩口驚唿。


    空見方丈闡發的佛法精深博大,白複隻是默記在心,並未完全領悟。酈雪璿佛學造詣深厚,白複悉心求教,一一印證。教學相長,兩人都收益匪淺。


    白複講到達摩影壁機緣,酈雪璿聽得如癡如醉。酈雪璿調侃道:“複師兄,你把這天大的秘密告訴我,不怕我轉身上了少林,學了去?”


    白複笑道:“那最好不過,你佛緣深厚,將來定能開宗立派!”


    酈雪璿笑而不語。


    白複問起酈雪璿下一階段的規劃,雪璿告知,了空方丈已經幫她處理好了一切,她不用再迴虎賁軍了,就留在洛陽修行。隻要她不迴長安,就無安全之憂。


    白複心道:“看來刺殺雪璿的主謀,太傅和了空方丈已經知道了。隻是為何不告訴我們呢?”


    酈雪璿仿佛會讀心術,猜到了白複的心思,她嫣然一笑,道:“複師兄,了空方丈和太傅如此智慧,他們不告訴咱們,定有他們的道理。”


    白複一楞,抬眼望向酈雪璿,笑道:“酈師妹,你怎麽知道我在想這事?你說的也對,太傅算無遺策,定有其深意!


    對了,太傅預測中原即將大亂,洛陽恐怕也難幸免。你要早做打算啊!”


    雪璿點頭,道:“此事了空方丈已有安排,估計過不了多久,我就會隨他一起,南下返蜀。”


    ……


    兩人本來歡聲笑語,嬉笑調侃,想到這一別,不知何日重逢,不禁唏噓,心裏都不是滋味。


    此時,天色已晚,月上黃昏,兩人依依道別,約定經年再見。


    分手在即,白複故作灑脫,繪聲繪色講了不少武林典故,活躍氣氛。雪璿絞著手指,琢磨了良久,有句話還是沒能問出。


    將白複送出院門,酈雪璿眼眶一紅,輕聲道:“複兄,珍重!”


    雪璿倚門,目送白複離去。白複走了十數步,忽然停住,扭頭迴看,笑容燦爛,燦如夏花……


    這一幕似曾相識,酈雪璿隻覺鼻子一酸,踮起腳,拚命揮手……


    白複的身影在風中漸行漸遠,酈雪璿仰頭凝望,一鉤淡月水如天……


    ……


    洛陽古道,西風烈馬,一人驅馳兩騎,望著長安方向疾馳。馬蹄踏過處,煙塵滾滾……


    ……


    悅來客棧是長安的老字號。終南山下的官道上也有一間它的分店。這裏是從洛陽往長安的必經之路,距長安城僅有一天腳程。東來西往的客商常會選擇在此歇腳,第二天一鼓作氣,趁城門關閉前行入長安。


    這一日,過了晌午,終南山頂便被雲霧籠罩。到了黃昏時分,這片雲霧越聚越多,風卷殘雲,從山間飄了下來。一時間,山風大作,黑雲壓寨,如天兵天將雲中點兵。


    屋外白光一閃,隻聽“哢嚓”一聲雷響,瓢潑大雨,傾瀉而下。街市上行人四散奔跑躲雨。熙熙攘攘的官道上,瞬間安靜下來,隻聽見雨點敲打地麵的聲音。


    官道盡頭,煙雨升騰處,一隊黑騎不疾不徐,冒雨前行。這隊黑騎,大約一二十人,人人黑衣獵裝,麵罩黑紗,衣著華貴,鑲金繡銀,被大量金飾點綴。胯下黑色駿馬,金鞍銀配,鬃虯肌遒,矯健俊美,無一絲雜毛,匹匹是千裏挑一的大宛駿馬。


    黑騎奔馳到悅來客棧酒旗前,為首之人一拉馬韁,黑駿馬一聲嘶鳴,人立而起,刹住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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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首之人眼角、手臂皆紋西域刺青,絡腮虯髯,須發濃密,腰懸波斯彎刀,典型的胡人武士。他翻身下馬,走到隊伍中段,右手放在胸前,對馬上一人道:“殿下,悅來客棧到了,今晚就在這裏歇息吧?”


    那人點頭應允,聲音低沉煙魅,竟是女聲。她麵頰雖被黑紗遮籠,但冰肌雪膚下,一對藍寶石般的剪水雙瞳,如煙如霧,似貓似狐,妖惑魅行。


    為首黑衣人帶隊進入客棧,對迎上前來的店小二道:“給我們十九間上房,就住一宿。吃飯需安排二間雅間兒。”


    店小二賠笑道:“這位大爺,本店客房充裕,您要的十九間上房沒問題,我這就安排。但小店不是酒樓,僅有兩間單獨吃飯的雅間,早就被客人預訂了。往來客人都在一樓酒肆用餐。”


    為首黑衣人狼目一掃樓下酒肆,便知店小二所言不虛。他要了酒肆大堂東側一角的空曠處,安排馬隊諸人落座。眾人就坐,將女殿下簇擁當中。


    收拾妥當,點完酒菜後,為首黑衣人狼目再啟,逐一打量酒肆客人。


    酒肆寬敞明亮,雕梁畫棟,梁高數丈,掛著七八盞巨大的八角蟾月宮燈。南北兩側是數十扇窗戶,窗欞是江南庭院的花格,讓照入廳內的陽光曲折靈動。


    坐在廳內,透過飄窗眺望戶外,就是一幅寫意框景圖。北麵飄窗朝向官道,框景是遠山與長街,路的盡頭,長河落日。南麵飄窗朝向客棧內庭院,框景是荷塘垂柳,曲橋長亭,一派江南水鄉的柔媚。


    懂行之人就知,這客棧的建築設計必出自名家手筆,才能將光與影、景與人調和的如此和諧,讓旅人一入大堂,就有洗去風塵,恬靜雅適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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