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恨複長恨,裁作短歌行。何人為我楚舞,聽我楚狂聲?餘既滋蘭九畹,又樹惠之百畝,秋菊更餐英。門外滄浪水,可以濯吾纓。


    一杯酒,問何似,身後名?人間萬事,毫發常重泰山輕。悲莫悲生離別,樂莫樂新相識,兒女古今情。富貴非吾事,歸與白鷗盟。


    ——《水調歌頭·壬子三山被召陳端仁給事飲餞席上作》辛棄疾


    ……


    說到這裏,裴夫人歎了口氣,道:「說起來,這個薛照,倒也剛烈。」


    張皇後冷笑道:「哼,她倒不完全是剛烈,而是最後一刻明白過來,隻有一死,才能讓鄧弼替她和太平公主報仇!」


    裴夫人略一思考,道:「娘娘所言極是。薛照死後,鄧弼殺迴長安,單槍匹馬,刺殺太上皇(李隆基),將長安攪得天翻地覆、皇宮雞犬不寧。


    兩人一明一暗,對決紫禁之巔,僵持不下,不死不休!


    後來,草原鐵騎叩邊,邊境狼煙四起,高力士通過徐太傅,動員臣妾家翁獨孤老閥主、長孫老閥主等世家大族的族長出麵調停,動之以情,曉之大義,鄧弼才偃旗息鼓,遁入道門,鎮守青城。


    從此,太上皇(李隆基)和鄧弼南北對峙,劃疆而治,各司其職,互不節製,相安無事。」


    遙想鄧弼當年孤身殺入皇宮,在數萬禁軍中七進七出的風采,連一直對鄧弼耿耿於懷的裴夫人也不禁心生向往,臉現霞光,脫口而出道:「若有個男人肯為我挑戰大唐皇帝,以死相搏,臣妾就是死,也值了。」


    話音剛落,裴夫人就知失言,趕忙假裝嗆水,用絹帕掩住嘴角,不停咳嗽。


    張皇後扭頭轉向裴夫人,淺笑盈盈,調侃道:「讓本宮猜猜,夫人之所以對鄧弼恨得咬牙切齒,不完全是因為鄧弼拒婚,而是因為夫人對鄧弼深情款款,不啻於王殊和薛照,而鄧弼卻完全沒把夫人放在心上,對不對?


    夫人對鄧弼是愛之深,責之切。」


    裴夫人尷尬地低下頭,這才醒悟過來,後悔將此事和盤托出。這些魂牽夢縈之事應該爛在肚子裏的。


    張皇後見裴夫人羞澀尷尬,便岔開話題,問道:「那張鹿扆後來境遇如何?為何本宮從未聽說過此人?」


    裴夫人道:「薛照一死,張鹿扆便知大事不好,連夜出逃。


    太上皇聽說薛照自刎、張鹿扆遁逃,龍顏大怒,頒下海捕文書,重金懸賞,緝拿張鹿扆。


    這張鹿扆跟人間蒸發一樣,也不知是生是死,從此再也沒有他的消息。」


    張皇後心想:「以李隆基一貫的陰暗手段,保不齊,這張鹿扆早就被李隆基偷偷殺掉了。幹了這麽見不得人的事,李隆基豈能容他活在世上?!」


    張皇後向裴夫人問道:「夫人剛才也說白複仿佛年輕時的鄧弼,為何夫人不將女兒許配給白複,以了心願?」


    裴夫人收起笑容,正色道:「


    臣妾素來看不起寒門子弟。不是因為他們家貧,而是因為他們不甘生而貧賤,為了證明自己,一心想要攀龍附鳳,飛黃騰達。


    他們十年寒窗苦讀,好不容易進士及第,入朝為官,恨不得一步就魚躍龍門、青雲直上。


    這些拚命往上爬的寒門子弟,說好聽一點,是叫有進取心。說不好聽一點,他們往往會為了自己的仕途,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譬如司馬相如琴挑卓文君。臣妾就不懂了,一個渣男勾引富家千斤的猥瑣故事,怎麽就成了千古佳話?


    薛照出軌,固然有張鹿扆情挑的原因,但鄧弼忽略了自己的妻兒,也是事實。正所謂,蒼蠅不叮無縫的蛋。


    所以我絕不會讓筱重嫁給白複。哪怕他才華橫溢、武功蓋世,


    哪怕他今日封侯拜相,位極人臣!」


    說到這裏,裴夫人言辭銼銼,鏗鏘有力。


    少女時代的裴氏或許天真浪漫,但成為女人後,為母則強,早就拋去了哪些不切實際的幻想。


    ……


    鄧弼和薛照這段往事,跌宕起伏,頗為傳奇,更讓張皇後受益匪淺。


    裴夫人之後,張皇後泛舟太液池,看著波光粼粼的湖麵,她突然心生一念:


    「薛照是鄧弼的軟肋,青鸞何嚐不是白複的罩門?


    如法炮製,我就不信對付不了你區區白複!


    倘若沒有駙馬的光環,白複是否還能如此炙手可熱,權勢滔天?


    或許,隻有等白複陷入絕境,孤立無援時,他才會跪伏在本宮的腳下,成為本宮的男人。」


    想到這裏,張皇後眼前豁然開朗,仿佛找到了降服白複的法門。


    那麽,誰是另一個能情挑青鸞公主的「張鹿扆」呢?


    張皇後用金勺緩緩攪動燕窩盞,眉頭深鎖,再次陷入沉思。


    「當世之中,是否還有花間派傳人?」


    ……


    夾城暗殺白複的嫌犯已逐一落網,就在抓捕行動告一段落之時,大唐帝國的東南一隅又生變故。


    安祿山起兵造反後,大唐帝國北部狼煙四起,半壁江山被叛軍鐵蹄蹂躪,京師淪陷。東都洛陽更是失而複得,得而複失。


    唯獨財賦重地的江淮地區,因為張巡、許遠兩人在睢陽城的堅守,阻止了叛軍一次次南下江淮的企圖,讓江淮一帶免遭戰亂的荼毒。即便有永王李璘的短暫叛亂,也很快被剿滅。


    升平太久,難免讓人麻痹大意。


    雖然安史之亂的狼煙已經在大唐帝國上空繚繞五年之久,但江淮一帶的官場,依然歌舞升平。文武百官貪圖享樂、懶散怠惰。


    從封疆大吏到屯門小校,依然活在開元盛世餘輝中,沉醉在秦淮河畔,歌伶釅釅的歌喉聲中。


    然而,該來的,總會到了。雪崩的時候,每一片雪花都不是無辜的。


    上元元年(公元760年),江淮地區的和平安寧終於被一場突如其來的叛亂打破了。


    發起叛亂的,乃是淮西節度副使兼宋州(今河南sq市)刺史劉展。一個原本籍籍無名的江湖草莽,卻因為安史之亂,走到了舞台的中央,獨自拉開了一場大幕,讓原本四壁漏風的大唐帝國愈發雪上加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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