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子,這個……你看,能不能改由我來教你武功?”


    清晨,神俠幫,靜湖,湖邊——這是月雙飛師父昨晚離開前告訴我將要教我武功的時間和地點。隻是,當我非常“費力”(之所以費力,是因為我的內向,再三的猶豫和臉紅之後,我好不容易才從幫中弟子的口中摸到了這裏)的到達指定地點後,等待我的,卻不隻月師父一人。一、二、三、四……除了月雙飛、笑長空和吳大幫主之外,眼前的四人中還有一個我從未見過的和善老人。然後,當我來到他們麵前,正準備向我師父行早安禮之前,早已麵露焦急之色的吳大幫主便匆匆的向我說出了上麵的這句話。


    聽到他的話,我愣了愣。


    我不是什麽江湖中人,也不大懂江湖上的規矩,可是以前的竹堯最津津樂道的就是這些事情,他總喜歡纏著那些外出歸來的莊中下人東打聽西盤問,然後再跑迴來以一幅老江湖的口吻說給我聽,所以,久而久之,我的腦海中也就多了一些不知道正不正確的概念,比如什麽“一日為師,終生為父”,什麽“門派中人最忌欺師滅祖”,什麽“一日入門,終生入門”……等等。


    正因為有了如上的一些概念,所以對吳大幫主的話,我第一時間並沒有給予答複。雖說我拜月雙飛為師並不代表我就已認其為“母”,雖說他們二人同屬一個門派,看起來拜誰為師都沒有區別,但是,竹堯以前並沒對我說過類似的事情該怎麽處理,因此,我所能給他們的反應,就隻有發呆。


    看到我呆呆的表情,吳大幫主誤以為我是在猶豫,上前一步,苦口婆心的為我分析著我拜他為師的好處與我拜月雙飛為師的壞處,“周公子,你看,雙飛的‘夜臨仙’比較適合女孩子修煉,你一個大男人去練它總有些不大妥當……我的‘蒼茫行’就不同了,威力剛猛,氣勢十足,單從招式上看就充滿了陽剛之氣,最適合現在的你來修煉了……”


    威力剛猛、氣勢十足……我的心中一動,這些,不就是我現在最最缺乏的嗎——一個男人沒有一個男人的樣子,不是內向就是臉紅,連飛翼這樣一個小孩子都能肆無忌憚的嘲笑我。如果我真能跟著吳大幫主練武,說不準真的有一天我也能有他這樣的氣勢呢。


    有了這樣的想法,那什麽“一日為師,終生為父”的念頭早被我丟到了九霄雲外。下一刻,我定了定自己的心神,迎上了吳大幫主熱切的目光。但是,被他的目光一盯,我的心卻是不爭氣的又緊張起來。


    於是,就在這緊張的一個瞬間,本站在吳大幫主身後的月雙飛走了過來。她先是伸手攔在了我與吳大幫主之間,然後用另一隻手撫了撫垂墜下來的幾縷碎發,淡淡道:“師兄,你答應過我,不會逼他的。再說,這種不合江湖規矩的事要是傳了出去,對你我,對師門,都沒有好處啊。”


    女孩的聲音很輕,很淡,可是,從她的語音中,我總是感覺到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可是,雙兒,你一個女孩子家,收這麽一個大男人為徒,這要是傳到江湖上,還不被他們編派的不成樣子?”吳大幫主的聲音很焦急,同時也有著幾分無奈。正是因為他的焦急與無奈,我沒有聽出他對月雙飛在稱唿上的稍許不同。


    女孩冷笑一聲,“師兄,你什麽時候也會在乎那些江湖敗類的流言蜚語了?”她用著與她的聲音同樣冰冷的目光掃了我一眼,“再說,我月雙飛身正不怕影子斜,為什麽要管那些家夥怎麽編派我?”


    聽到女孩的話,吳大幫主微微歎了口氣。


    女孩冰冷的目光再次掃向我,語氣中的淡然配上她此刻的冰冷竟有著一種說不出的壓迫感,“周公子,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請你仔細決定,到底要不要拜我為師?”


    剛才隻是被她那直透心底的眼神掃上這麽一掃,我就已經差點嚇得掉頭逃跑,現在對於她這看似平和,可我怎麽看都像是威脅的一問,我又怎敢給她任何否定的答案?


    所以,在她那“早知道你不敢拒絕”的冷然眼神中,我如(她)願以償的點了點頭。


    見我點頭,那一直都未曾說話的老者和笑長空都走了過來,“幫主,既然雙兒心意已決,而周公子也沒有反對的意見,我看,你就不要太擔心了。”老者拍了拍吳大幫主的肩頭。


    “是啊,幫主,你我都了解雙兒的為人……周公子又是熟讀聖賢書的文人,你不用太在意外人怎麽說的。”作為這件事的始作俑者,他的安慰隻是遭來吳大幫主一陣白眼。


    “好了,好了,師兄,區長老,笑大哥,既然這件事情已定,如果沒什麽事的話,請你們先離開吧,已經耽擱不少時間了,我還要教周日入門的功夫呢。”十分不客氣的,女孩爽快的向三人下達了逐客令。


    “我和雙兒是同門,看看有什麽關係……”在被笑長空拉走的時候,吳大幫主還極不甘心的嘟囔著。


    眼見三人消失在遠處,女孩卻沒有如她所說的立刻教我“入門功夫”,反而背對著我緩緩踱到了“靜湖”湖邊。我不知道這位隻用目光就能把我嚇得不敢反抗的師父有什麽用意,隻好眼觀鼻、鼻觀心的老老實實的垂著雙手十分恭敬的站在她身後。


    半晌,從女孩的方向傳來一聲濃重的歎息,接著,那冰冷中帶著一絲無奈的聲音飄入我的耳中,“知道我為什麽會答應雙飛教你武功嗎?”


    ????


    答應……雙飛?——你自己不就是月雙飛嗎?


    對於師父的這個沒有發問對象的問題,我不知道該怎麽迴答,也不敢確信她這個問題到底是不是在問我,所以,我抬起頭,準備從她那裏得到一些更能確定的訊息。但是,我的頭方才抬起,我的目光便立刻接觸到早在那裏等著我的女孩的目光,我的心一慌,卻總算硬著頭皮沒有把目光移開。


    隻是,我這一“大膽”的舉動卻沒有得到對方的讚賞,“看我幹什麽,迴答我的問題,周日。”女孩的聲音依舊冰冷,但我總算可以確信她是在向我發問。


    隻是,確信之後,我立刻就懵了——她為什麽要答應“自己”教我武功?——這個問題,我怎麽可能知道答案?


    於是,我順著自己的心意,老老實實的搖了搖頭。


    “唉……”女孩再歎一聲,“飛兒說的對,你果然不是他啊。”女孩的這句話聲音比較低,我不知道是說給我聽還是自言自語。自語過後,她的目光又望向我,“以你現在的這個樣子,怎麽可能學會宇文明的‘鳳求凰’?”


    “‘鳳求凰’真的很難學嗎?”聽出女孩口氣中不經意流露出的些許輕視,我有些不服氣的在心裏暗念。


    “我和師兄雖然師出同門,可我們兩分別是兩個師父教的,所以師兄學的是‘蒼茫行’,而我學的是‘夜臨仙’。”不知為什麽,女孩不再在剛才的那個問題上“為難”我,反而自己轉移了話題,“師兄說的對,現在的你其實應該去學‘蒼茫行’,可你既然拿定主意拜我為師,我也可以肯定的告訴你,‘夜臨仙’並不是隻有女子才能修習。它的習氣方式與平常的武功沒什麽不同,隻不過創出這套武功的本門前輩為了紀念自己的一個紅顏知己,才會為它起了這麽一個名字。當然了,我也可以很老實的告訴你,‘夜臨仙’不比‘鳳求凰’,我的師父曾經說過,天下武學如果排下先後的話,‘鳳求凰’可進前十,而‘夜臨仙’最多能進前百……”


    她望向我的目光再次變得冷厲,“我再問你一次,想不想跟我學?”


    我微微歎了口氣,不知道月師父今天是怎麽了,同樣意思的問題她為什麽總是一次又一次的問我?


    “周日雖然沒學過武功,可是,在我看來,學武和讀書是一樣的道理,沒有一步登天的捷徑,總是要一點一點的學。我不知道那個什麽‘鳳求凰’有多厲害,可是,對我而言,師父的武功就已經夠我學一輩子了,我哪裏還有精力去考慮那個什麽‘鳳求凰’?”


    我的迴答不知道能不能讓月師父滿意,可是,從她漸感“溫暖”的聲音上,我知道我的迴答過關了,“‘夜臨仙’的行氣口訣很短,隻有不到一百五十句,我念給你聽,你要牢牢的記下,不準錯半個字,知道嗎?”最後的一問,女孩的聲調猛然間提的好高。


    我戰戰兢兢的點了點頭,一百五十句還叫很短……難道那個什麽“鳳求凰”的口訣要超過千句以上?


    有著平時讀書背詩的底子,隻用了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那一百五十句行氣口訣我便已經牢牢被熟,但是,腦子裏雖然多了這麽多口訣,而且我也能把它們的意思理解個七七八八,可我卻根本不知道該怎麽去運用。


    氣……什麽是氣,氣從何來,而經脈又何在,我該怎麽感知這股氣,又該怎麽讓這股氣順著定下的方向自行運作?


    正當我被這些茫無頭緒的東西鬧得不可開交的時候,月師父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我的身後,“盤著腿坐下……”她是這麽命令我的。


    我依言而坐,兩腿交叉盤放。下一刻,一隻溫軟的手掌輕輕的貼上了我的後心,我的心頭一顫,腦子裏竟不自覺的心猿意馬起來。


    似乎是感覺到了我不良的念頭,女孩冰冷的聲音適時傳來,“不要胡思亂想,仔細感覺我送到你體內的這股氣。”


    氣?!


    我的心頭一懍,收懾心神下,果然在我的後心正中察覺到一股溫熱的存在。接著,這股溫熱沿著一條我看不見卻感覺得到的路線緩緩下行,停貯在我臍下大約三寸的地方。


    在這股溫熱的帶動下,我臍下三寸之處竟也產生了溫熱之感,隻是這種溫熱非常微弱,如果我現在不是全身心的在感受這裏,恐怕也不可能察覺到它的存在。


    “內力的修煉,在於靜念冥想,我所做的隻是開發你的丹田,以後的修煉,就要靠你自己努力完成。按照心法的要求,每天靜坐兩個時辰,好好熟悉自己的內息,等自己感覺熟悉的程度夠了,再按照要求做大小周天的行氣,明白嗎?”


    因為我的全部精神都放在自己的臍下三寸處,所以女孩的這番話就好似來自天外一般飄忽而遙遠。我下意識的點了點頭,然後,女孩的手掌便從我的後心挪開。我閉著眼睛,一心一意的感受著身體裏的那股溫熱。我從不知道內力的起源竟是這種模樣,也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我也能擁有這種我以前看來十分虛無飄渺的東西。


    像得到一個新玩意的孩童一樣,我的心神與外界完全隔絕,隻是非常小心而又非常興奮的感受著丹田中的內息一分一分的成長。雖然我從未學過武功,可我從竹堯那裏知道的也不少,我知道這個時候最忌諱胡思亂想,所以興奮歸興奮,我還是盡量保持著靈台的那種安靜狀態。


    時間就是這麽一點一點的過去,當我的心神被強製性的從丹田那裏拖出的時候,擺在我麵前的,是月雙飛那一張冰冷得好象隨時準備把我凍死的絕美臉孔。


    “你知不知道,你差一點就迴不來了……”


    冰冷的臉孔,冰冷的表情,冰冷的語氣下,女孩說出的第一句話就把我嚇了個半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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