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路上,胡洛賓看見範湖摸了摸仍有些疼痛的頭,劉堪因身前受傷包紮著。他提議道:“這附近有個小島,叫澎浪島,那裏風景秀美,氣候宜人,很適合你們調養身體。”


    不等劉堪說話,範湖就一改萎靡的摸樣,興奮道:“我要去。”見劉堪不說話,將胳膊搭在劉堪的肩上,咳嗽道:“你看我,現在身受重傷,連說話都困難。需要找個好地方去調養身體。而且這也可以增加我們的閱曆,你說是不是?”


    拗不過範湖,劉堪對著胡洛賓問道:“那我們應該怎麽去那個小島。”


    聽到這,範湖卻是一臉鄙夷:“你腦子被豬吃了嗎?都說是小島了,當然是要坐船去。”


    劉堪轉過身來威脅性看了範湖一眼,範湖立馬改口:“我是豬,我是豬。”當看見劉堪轉過身去,範湖補充道:“我是豬,那你也是沒腦子。”說完撒腿就跑,劉堪在後對他緊追不舍。在追逐過程中,二人吸引了路人的目光,並驚起了在一旁樹林幽會的情侶。


    看著奔跑的兩人,胡洛賓在後麵大聲喊道:“快迴來,你們跑錯方向了。”


    終於,在夕陽快要落下的時候,三人終於來到一個碼頭。找到船夫詢問後,三人登上船。


    範湖站在船頭,看著無限好的夕陽,感受著江風帶來的涼爽。青絲舞動,白袍飄飄。顯得十分飄渺無塵。剛想學著那些文豪大師吟誦一首。便聽到身後傳來劉堪與胡洛賓嘲笑的聲音。感受到後方的嘲諷,範湖轉過身去,隻是不知道他們在笑什麽。船夫好心的指了指他的白色大衣。隻見那潔白大衣背後有兩個明顯的腳印。想到下午發生的事,範湖當下便明白,對著劉堪抱怨道“都是因為你。”劉堪平靜迴應:“我隻是教你尊師重道罷了。”


    夜漸漸降臨,在船艙的三人都感覺有些涼意,這時胡洛賓從包袱中取出一瓶酒,向船夫討要了三個大瓷碗,倒滿後遞給範湖與劉堪並說道:“喝了這個就不冷了。”


    將瓷碗接了過來,和平常不一樣,劉堪一口就喝了下去,擦了擦留在嘴角上的酒大聲道:“痛快!”見劉堪如此,範湖卻感到奇怪:“堪哥,我記得昨日伯母請我們吃飯的時候,桌上的酒水你可是一口未動。”劉堪未有解釋,隻是將一個瓷碗倒滿酒遞向範湖:“好東西,你也喝一口。”範湖將信將疑端起瓷碗,學著劉堪一口喝下。由於是第一次喝酒,被酒的辛辣給搶著,引來劉堪哈哈大笑:“來,繼續喝。”


    隨著更多的酒下肚,三人逐漸變得熟絡,話匣子也逐漸打開。範湖先是對著胡洛賓問道:“普通人知道有妖存在的時候都會感到害怕,但你不怕,卻很是興奮,這是為什麽?”


    胡洛賓將酒碗放下,說道:“小時候,我娘忙著生意,我通常都是一個人在家。由於我很內向,也不與相鄰的小孩一同玩耍。那時候,無聊了就隻有在庭院裏看天發呆。一天,同往常一樣,躺在庭院中。聽見灶屋傳來乒乓聲音。我走進去,撞見一個比我小的孩童。他正在偷吃糕點。當我們目光對視的時候,那孩童因被發現偷吃糕點而顯得有些慌張。他怯怯看著我,並偷偷用手抹去嘴旁的米屑,顯得有些可憐。看著孩童可憐的表情,我才打著膽子走上去,遞給他一個米糕。他猶豫接下,吃了一口,開心的笑了,手舞足蹈。並將米糕掰了一瓣遞給我。因嘴裏塞滿了吃得而含糊說道:“你也吃,好吃。”就這樣,我和他成為朋友。接下來我們就在庭院裏嬉戲,在太陽落山時,他離開的時候告訴我他叫座敷童子,是一隻妖。那時候我對這沒什麽害怕。隻感到很興奮,終於交到了一個朋友。晚上娘迴來的時候,我驕傲對娘說我認識了一個朋友。娘聽到這也感到很高興,就問我朋友是誰。我告訴她是一隻叫做童子的妖。娘聽到後並不相信,隻是笑了笑對我說道:“傻孩子,你說的是你們遊戲角色的名字。這世上是沒有妖的。”第二日,我在我們約定的灶屋中等到童子,因為童子真的很貪吃。在他吃著米糕很是幸福的時候,時我認真的問他是否真的是妖,童子十分鄭重,以至於將手中的米糕都放了下來,信誓旦旦,承認他真的是妖。我很得意,我竟交到了一個那時在我眼中萬能的娘親甚至都不知道其存在的朋友。”說到這胡洛賓停下灌了一口酒。等他艱難將酒喝下去後繼續說道:“隻是之後有一日,鄰人請道士做法,那一整日我都沒看見童子。但那日因母親少有的陪伴著我,我也沒有太過注意。當鄰人法事結束離開的時候,我卻突然聽見了童子的哭喊聲。我向外跑去,但被娘死死拉住。我告訴娘我聽見我朋友的哭喊聲,可是娘並不相信,說她什麽都沒聽見。於是在我的大吵大鬧中隻能聽童子的哭聲越來越小。母親以為我出現幻覺,請來大夫來為我診治。大夫跟我娘說我是因為長期孤獨一人而渴望有人陪伴,所以產生了幻覺。娘親也覺得對我關心太少,心生內疚,於是放下自己工作,來照顧我。娘雖然陪著我,但一人的時候我總會偷偷跑到灶屋去確認糕點是否減少,隻是每次去都是失望而終,那個貪吃的身影再也沒有出現過。就這樣持續幾年,我也長大。自己也認為當初的童子是自己在孤獨的時候出現的幻覺。直至遇見你們,我知道童子是真的存在的。於是我想出來看能否再找到童子。”


    胡洛賓說完,範湖一陣感慨,注意到劉堪不斷自酌自飲,範湖突然想到劉堪心中的那段灰色的記憶:“堪哥,我隨著貘進入你的腦海時,看見一個灰色的記憶。就是那灰色記憶的破碎才導致我昏迷,那段記憶是什麽啊?”


    劉堪沉默不語,隻是獨自飲了眼前的這杯忘憂物。見劉堪不理會自己,範湖不死心,再次問道:“堪哥,我可都是看見了,那個清麗的女子。”


    聽到範湖的話,已到唇邊的瓷碗停住,再三猶豫還是一口喝下。帶著醉意閉上雙眼,臉上滿是迴憶的幸福:“女孩叫胡秋子。溫柔、可愛。小時候受了傷,順著溪水飄流,是秋子將我從湖中撈出,將我從死亡邊拉了迴來。醒來初見她的第一眼我便喜歡上她。與她交談,我才知道她是孤兒。於是我有理由留下來。白天我耕田她便為我補衣,夜晚,一起坐在門前仰望星星,吹著涼風,日子也十分愜意。後來老師找到我,說我有成為陰陽師的天賦,想讓我進書院學習。我為了能夠更好照顧秋子,便答應。”說到這,劉堪大口喝了一碗酒,這一口,卻嗆出了幾滴眼淚。“那時候我就應該早點察覺到的。書院裏,老師對我十分嚴厲,我隻有在每年春節的時候才能迴去看望秋子。可就在那個春節,當我迴去時,秋子卻不在了。我向鄰人打聽才知道秋子已患病離去。我臨走之時秋子就一直咳嗽,我當時以為那隻是普通的風寒,便不在意。”說著說著,陷入了自責。劉堪就像孩子一般,有些無助。範湖拍了拍劉堪的背,小聲安慰。


    一段時間後,劉堪才繼續說道:“那之後,我就一直呆在秋子墓前,整日喝酒度日。也許見我長時間沒迴書院,老師來了,見我這樣頹廢度日,將我狠狠責罵。可是我不聞不顧,依然隻能憑借著酒精來麻木自己。最終,老師選擇將我這段記憶封印起來。隻是這段記憶哪有這般容易忘記,隻要有機會它便想要突破那層封印。於是你在我腦海中時,它便主動撞向你的長劍,封印破開時由於老師的力量與情感的迸裂將所有人排斥了出去。”


    聽完劉堪所說,範湖感覺心中難受之極,那股悲傷全部鬱結在一起,想要找人訴說。沒有隱瞞,向二人透露了自己內心深處的那個故事。眾人聽後唏噓不已。


    範湖舉起瓷碗,說道:“今日大家都將自己內心深處的秘密說了出來,既然如此投機,不如就此結為異姓兄弟。”


    三人盤算一番,以劉堪年紀最大,範湖次之,胡洛賓最小。


    三人跪在船頭,每人雙手都捧著一碗酒,在這滔滔江水的見證下異口同聲道:“今日我三人結為異性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說完便將手中酒一飲而盡。站起來相視而笑,而後緊緊相擁。


    就這樣。在明月懸空的江麵上,有一艘小船,上麵擺著二盞青燈,三名少年喝著四壇烈酒暢談著五湖六巡過後,帶著七八分醉意夢入九天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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