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點一點亮起來了,張良已經把周圍找了個遍也不見趙衍的影子,而越姒薑那邊也沒有傳來消息,難道這趙衍還能真的逃出這闕山不成?張良一時煩亂,卻沒有注意到前麵杜晉的動作。他已隱約看到了一個人影,杜晉作了個手勢後跟在他身後的人方紛紛在草叢中潛伏了起來。這背影看起來就是趙衍!張良正要再次確認之時就見杜晉一個手勢,草叢中頓時箭矢齊發,登時那人影便倒下了。


    “杜晉!”張良一把趕了過去,“你幹什麽?”


    “我可是得了公主的令,不能留活口。”


    “姒薑?”


    杜晉故作驚訝的一愣,道:“怎麽,你們沒有說好?”


    看來越姒薑是怕自己手軟,非要拿下這人的性命了,張良歎了一口氣,他隻道自己和越姒薑相識這麽些年,想不到那人如今竟生出了這些防著他的心思。不過這越姒薑身後到底還有一個公子趙嘉,即便她有所顧慮也是應該的。


    “子房,你該不會怪我太魯莽吧?”


    “你一向如此,你又能奈你何?”張良說著顧自走到了前麵想查看一番,趙衍這人不能為他們所用還真是可惜了,心有感慨的張良看了看那癱倒在地之人。奇怪,這人不是中箭了嗎,怎麽不見他身上有箭矢?難道他是佯裝的!等張良迴過神來時,他已被一躍而起的趙衍拉入懷中,那人反手將他緊箍於身前,而趙衍的另一隻手上正是一支剛被他們射出的箭矢。


    “子房!”


    杜晉一下放鬆了緊惕才沒跟過去,這時才發現一切都是趙衍布置的一出好戲,那人故意裝作中箭就是要引人過去查探,從而再來個死地後生,可要是過去的人不是張良或者杜晉,而是一個尋常的小兵卒子又該如何呢?這樣就算趙衍抓住了人以命相脅也沒有絲毫用處。但這過去查看的人偏偏是張良,偏偏是一個他們不得不顧慮不得不迴護的人。所以,這是一場賭局,目前看來趙衍拿到了在重重包圍中的唯一籌碼,也是他唯一的一個求生機會。


    “別輕舉妄動。”趙衍一口開,手中的箭頭就刺入了張良的脖頸。


    “你以為自己逃得出去嗎?”杜晉到底沒經曆過多少陣仗,臉都急白了。但他還是強作鎮定的勸道:“你就算殺了子房又能怎麽樣?”


    “那不妨就先等我殺了他看看。”


    看到張良脖間流下的血跡,杜晉立馬慌了神,“誒誒誒,住手快住手!”


    “好,那你放我走。”


    “你讓子房過來我說放你走。”


    趙衍冷笑了一聲,“看來你和那趙國公主是都不在乎他的命了?”


    “好好好,你說要怎麽樣?”


    “把你的人先撤走,至於張良,安全之後我自然會把他放迴來。”


    “你再把他放迴來?你以為我會相信你?”


    “杜晉,”這下趙衍還沒開口呢,張良倒先說話了,“我們除了相信他別無他法,你難道真要把我往黃泉路上推嗎?”


    杜晉聽後一愣,張良可不是一個貪生怕死的人,他會說這話肯定是有所隱衷。此時杜晉一看趙衍周身,他的衣裳染血,顯然是在強撐著。以張良和身手看來,要從這時的趙衍手下脫身並不是什麽難事,而他此時還老老實實的呆著想必是心中已有盤算。


    “杜兄,你還在猶豫什麽?”


    被張良這麽一催後,杜晉才應道:“我答應你。”


    杜晉作了一個後撤的手勢,他身邊的那些人馬都依命而行的往後退去。但趙衍要逃出去談何容易,不隻是山下這方圓十來裏他們都有巡防的人馬,一道密令下去趙衍是過不了中牟城的,可至於張良的安全嗎,他就不能確保了。


    等杜晉他們都走遠了,張良才說道:“怎麽,趙大人要食言?”


    趙衍一鬆手,卻隻點了張良的穴道。


    “一個多時辰之後就會解開。”


    “這是個殺我的好機會,你不動手嗎?”


    趙衍瞥了瞥張良,“我說了安全後自然會放你。”


    “你認為這就安全了?”


    “帶著你在身邊更不安全。”趙衍說的可是實話,他之前在易縣見過張良,那時他還和高漸離在一起。說到武功雖然他不如高漸離,便也算是翹楚了,自己現在體力不濟,若真要挾持他趕路怕會生變。


    “姒薑他們說你是嬴政手中的一柄利劍,是一個無知無覺的劊子手,在我看來卻不是如此。”


    若是如此,他怎麽會信守跟杜晉結下的承諾?


    “上次在燕國被你和高漸離所逃,再下次見麵我會以命相搏。”


    “哦?原來趙大人還記得我,我還以為是隻有自己一廂情願的想著趙大人呢。”


    趙衍眉頭微蹙,他有些費解的看著張良,之後不發一言轉身而去。


    張良看著那遠去的背影,嘴角漫開了一絲絲玩味的笑意。趙衍,他對這個人的好奇心越來越甚,慢慢生出了別樣的想法。而不過一會兒,他便行動自如的邁開了步子。


    “你會點穴,難道我就不會移穴嗎?”


    這移穴走位的功夫是他前陣子剛學會的,不想真的派上了用場,不過還好這次趙衍是身受重傷,要憑著他往日功力,張良想使這法子還不一定能成。


    視野越來越模糊了,趙衍隻感覺全身虛脫,之前要不是因為那一陣噬心的痛楚他根本不可能爬起來,而如今這痛處卻一下消失不見,他這身體又迴到了以前那樣無知無覺的樣子。這下困倦像潮水一般襲來,趙衍的毅力也在被一點點的消磨殆盡。可這闕山他還沒走過去呢,他還沒迴到嬴政身邊還沒把消息帶迴去,他怎麽能就這位死在這兒呢?而就在此時,他看見了一個熟悉的人影,那人緩緩走來,帶著滿滿的自信。


    “又是你?”


    張良將雙手負於身後,好似炫耀一般問道:“此時又見麵了,趙大人可是別來無恙?”


    “你是怎麽解開的?”


    “我之前小看了趙大人,但這次趙大人你也小看了我。”


    這個人到底在玩什麽花樣?他根本不可能被自己挾持,可此時趙衍覺得身體越來越無力,他強打著精神可身體就是不聽使喚。趙衍沒有隨身攜帶武器,他模索一陣後隻剩了剛才被自己折下的那箭頭。


    “你還要跟我打嗎?”


    “否則呢?”


    “難道你以為憑現在的自己還能打得過我?”


    趙衍目光一凜,“行或不行,我總要一試。”


    之前在燕國的時候張良就知道這趙衍身手不凡,甚至還在高漸離之上,但他沒想到如今這人已經傷成了這副樣子又服下了失魂散還後這麽難纏,論招式上可是招招斃命。張良身無武器,和他打鬥下來頗為吃力,這一次,他可不能再輕敵了。張良想著一下鉗住了他的雙肘再往後一仰,趙衍手中利刃就撲了空,連身子也被張良帶著往前栽去。而他們所在之處正好是個不小的山坡,趙衍的身體一往下跌,還沒鬆手的張良也跟著被絆倒了。二人頓時失了平衡,怎麽也停不下來的兩兩環抱著往山下滾。


    “喂……”


    “你放手!”


    張良一點也不甘示弱,“怎麽,你以為我會放你這麽逃出去?”


    張良剛說完這一句,兩人的身體就離地騰空的滾出了山坡之外,原來這後麵還有一個不小的山崖,張良還沒迴過神來就跌進了一片冰寒的湖水中。這時,那本抓在自己手肘的力道一鬆,原來入水後的趙衍在這衝擊下已經昏厥。


    “趙衍!”張良下意識的挽了他一把,他將那人扯過來護在懷中,繼而帶著他往上遊去。水中有點點血跡蔓延開來,是趙衍身上的傷口被撞裂了。張良趕緊加快了動作,等浮到水而上才狠狠的吸了一口氣。等他將趙衍拖上岸時,那人已經完全失了意識。


    “喂……趙衍。”張良拍了拍他的兩頰,“醒醒,趙衍……”


    這人唿吸尚在但是氣息很弱,連脈搏也隻有淺淺的一絲,張良探了探他的身體,這溫度低得不尋常,他心道一聲不妙後就在四周找起柴火來。這時候剛剛入春,這山中的水還是冰寒得很。張良拾到了一大堆細柴枝過來,不過一會兒便在湖過升起了一堆篝火。他脫下自己的外套跟中衣後才看了看趙衍,難道自己要幫他更衣?難道真要把他扒幹淨?張良起身解起了這人的衣物,他們在昨晚都做過那些事了,難道還怕這幾件薄薄的衣服嗎?可脫下那貼身的衣服後,張良的眉頭就皺了起來。


    這人雖然習武,但是身體實在說不上健壯,褪去那層層衣物後反而還有些瘦弱,更讓他吃驚的是那人身上的傷痕,那些傷口大大小小的,特別是最近的那幾處,有好些都還沒愈合呢就又開始潰爛發膿了,還有這兩日他們有牢房中對他用刑後一些未被處理的傷痕。


    “你這人,到底是什麽做的?你到底經曆了些什麽”張良默默的呢喃了一聲,他將人在火堆旁安置好後,便開始清理起傷口來。可他為什麽要這麽做呢?張良看著昏死過去的趙衍,他心中一時迷茫竟說不出原因了,是因為嬴政嗎?還是因為心中的一絲好奇和憐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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