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離一直跟著王賁的前軍,而趙衍和西垣剛到魏地,這才跟辛眥的後軍匯合在了一起。


    這個辛眥也是將門之後,前些年領軍和王賁一起在韓地剿滅叛軍,因為表現出色才被提了少將軍。如今是大秦用人之際,而嬴政又向來不居一格,這次起用辛眥,嬴政總想著這人能跟蒙恬一樣立下赫赫戰功,好成為大秦的又一顆將星。但西垣心裏對這人很不看好,他年輕氣盛又急於立功,放在後麵幫襯幫襯還好,要是放在前軍衝鋒打頭的一定要出亂子。


    “西垣!”聽到這一聲西垣一愣,這不是扶蘇嗎?怎麽他不在王翦的軍中反而在這裏?果然他一迴頭就看到了扶蘇的身影。


    這位大秦長公子也不像三年前的那個冒失少年了,他長身佩劍的連雙眼都散著一股不可擋的英銳之氣,還真跟嬴政剛登基那會兒有些相似。


    “公子,你怎麽在這兒?”


    “廢話,還不是因為要等你?”


    “等我?”


    “我聽說你會在這兒和辛將軍匯合,就想著留在後軍了。”


    西垣臉上笑盈盈的,說道:“大公子難不成是有差事給我?”


    “誒,說什麽呢?你我在宮裏的時候不就說了要一起上場殺敵的?這次好不容易有了機會,當然不能錯過了,隻是可惜了,蒙恬還在北邊,要不我們就可以三人一起了。”


    西垣聽著一陣發寒,當時年紀小哪兒知道戰場是什麽地方,但這些年風裏來血裏過的西垣真不想讓他沾染這些事。扶蘇是個心慈的人,根本受不了。


    所以他隻嗬嗬一笑的打起了哈哈:“這個,我們大可順勢再看嘛。”


    “什麽叫再看啊……”扶蘇剛要反駁就語聲一滯,他看到不遠處的趙衍後很不滿的說:“他怎麽也在?”


    “我和趙大人一起辦差,他當然在了,說起來這趙衍還是我上司呢。”


    “嗬,你倒是會見風使舵未雨綢繆。”


    “我這綢繆也是為公子你絕不是為自己!”


    扶蘇白了他一眼,而趙衍也注意到了二人,走過到簡單衝扶蘇行了一禮,道:“公子應該隨著王賁行軍,為何違背君令?”


    “怎麽,趙大人還要來管 我嗎?”


    “屬下不敢。”趙衍拱手,卻說:“不過公子既然不在王將軍中,還請跟在屬下和李大人身邊,不得擅自行動。”


    “我自然會的西垣呆在一起,不過至於趙大人你麽,我扶蘇可是跟不起。”


    對於這挑釁,趙衍並不理會,隻強令的說了句:“當下快入夜了,公子請到軍賬中歇息吧。”


    扶蘇根本沒答應,反而拉了西垣就說:“走,我們去見識見識魏地風光去。”


    “公子……”


    西垣的話還沒說完,扶蘇就被趙衍拉了迴去。


    “趙衍,你放肆!”


    “是您不遵王命在先,但既然屬下遇到了公子,就必當把您安然帶到王將軍軍中。”


    “你管好自己就好了,我又不是父王不好你這一套。”


    “公子高看自己了,若您不是君上的長子,屬下也不會多管。”


    聽到這一句,扶蘇氣得直瞪眼,“趙衍,你放不放手?”


    “若公子有本事,我自然會放手。”


    好啊 ,這人還跟他扛上了。扶蘇一咬牙去掰趙衍扼在腕上的五指,可不管他用多少力氣趙衍就是不動如山的。這時他再顧不得什麽公子形象,踢腿就往那人腰間攻去,趙衍側身一過反而抬手掐了他的腿脖子,不過三招下來扶蘇就被趙衍絆下地來吃了好些沙土。


    “你!”


    “公子就是這樣迴護自己的?”


    扶蘇到底是十多歲的少年,正是好勝心強的時候,何況他日日在宮中與人練習拳腳,任誰也不會這麽不給顏麵啊。


    “趙衍!”果然扶蘇噌的一下就爬起身來,“你不要太目中無人了,辛……”


    ‘將軍’這兩個字還沒有出口西垣就把他的嘴巴一下捂住了,衝趙衍笑盈盈的說道:“公子趕路累了,他累了就犯糊塗,我先帶他迴大帳裏休息,趙大人您自便,自便就好啊。”


    雖然扶蘇百般不願意,但他還是被西垣拖走了。到了軍帳裏扶蘇才毫無顧忌的掀了那人捂在自己唇上的手,嗔道:“西垣你幹什麽,你就這麽怕他?”


    “我不是怕他。”


    “那你還……”


    “我是怕他身後的陛下。”


    “父王?”


    西垣看了看軍帳外,確定沒人才說:“公子您沒跟著王將軍一道的確是違了王命。”


    “這有什麽,父王大不了說我幾句,這又不是什麽大事。”


    “在公子你看來當然不是大事,可陛下是一國主君,你連國君的話都置若罔聞了,那他還能怎麽想?總不會像一個尋常父親一樣那麽想吧?”


    “這……”扶蘇年少,這次嬴政跟他交代時是話語的閑談,所以他沒想到這一層,總以為嬴政隻是想讓他在戰場多多曆練,既然是曆練那前軍後軍又有多少差別呢?


    “但其實嘛,隻要公子不出亂子的到王將軍軍中也沒多少關係,但趙衍他這個人可是分毫不講人情的,公子既然不站理就別跟他起爭執。”


    “原來你是怕他去父王麵前嚼舌根?”


    “我不管他有沒有在陛下麵前嚼舌根,我隻知道陛下對他的確信任得很,你還記得一年前在韓地那次嗎?”


    經西垣一提醒扶蘇才有了印象,那次幾路將軍跟著王翦一起圍剿叛軍,這個趙衍被派為左路監軍。但那一路主將徐直立功心切,竟決定不等三路大軍迴合要自己追剿叛軍,他座下的將領都勸不住,眼看著這一左路秦國就要開拔了,在最後一晚的軍議上趙衍竟然當著所有參將的麵砍下了徐直的首級!這趙衍說起來隻是一個掛著虛名的給事中,不過嬴政的內臣,名下既無軍功也無爵祿,可這徐直可是在沙場上滾打了二十多年的領兵將軍,沒想到他趙衍第一次上戰場當監軍就把主將給殺了,原因就是徐直為命不遵。事後嬴政非但不怪罪,還給了賞賜。之後趙衍屢有戰功,短短一年間他的爵位竟然連升十級到了如今的左庶長,比身處公乘的李西垣還要高了兩級,可見他有多得嬴政喜愛。但這秦國的軍功爵位大都是以你斬殺的人頭數來定的,由此可知趙衍手上所沾鮮血之多。


    “我就是看不過去,西垣你為我大秦賣命了十多年,怎麽還比不上他這麽一個剛出頭不久的趙衍!再說了,他就是小人得意,仗著父王的寵愛才這麽跋扈。”


    “非也非也。”西垣搖搖頭,“這個趙衍可是真有本事的人。說武功我比不上他,說心狠我比不上他,說勇猛我還是比不上他,他可是一個為了大秦為了陛下會豁出所以的人。公子不和他深交,是有所不知啊。”


    “哦?”


    “隻是,我對他的來曆很是奇怪,陛下從哪兒找來這麽一個對自己忠心耿耿的能人了?”


    “那你的意思是?”


    西垣瞟了扶蘇一眼,“我隻是有個猜測,現在還不好說。”


    “猜測?”


    “好了,公子你還是早點歇著吧,明天還得趕一百多裏路呢。”


    “那你先說說你的猜測是什麽?”


    “我……”


    “怎麽,李大人,你現在還要在我麵前賣關子了?”


    西垣笑了笑,但隨即神情又變得格外嚴肅的開口說:“我懷疑,他和蕭默珩有關係。”


    這一下扶蘇手中的杯子差點掉下地來。


    “蕭默珩?你是說……三年前的那個刺客?”


    “嗯。”


    “可是,他不是死了嗎?當時蒙恬就站在父王身邊,蒙恬是親眼看見他身中一劍掉下城樓去的啊。何況,他的屍身就埋在鹹陽西宮中,這難道還有假?”


    “這世間的真假本就難說,可是這趙衍麽……”西垣眉頭皺起,“他和當年的蕭默珩實在相差太大,不僅長相完全不同連性情也是南轅北轍,所以我一時也想不明白啊,這裏頭到底有什麽曲折。”


    “或許這事跟夜重璃有關。”


    “夜重璃?”


    扶蘇說著眼中透出一絲不屑:“這幾年她在鹹陽廣開六合館,大量招攬方術煉金之士,父王還對她深信不疑,總覺得這夜重璃掌有陰陽之力,能幫他窺破天機甚至是長生不老呢。”


    開六合館?招攬民間術士?西垣以前隻把夜重璃當作一個靠著邪術來爭寵的女人,但如今看來不是這麽簡單。這幾年西垣和陸離在外奔波的多不在鹹陽,看來真是孤陋寡聞了。


    “算了算了,管他趙衍是什麽來曆呢,隻要他不犯著咱們那公子就不用理會,免得跟陛下生出嫌隙。”


    聽扶蘇應了一聲,西垣才放心的跟他談起其他事來,可雖然嘴上是這樣說但西垣心裏終究放不下。畢竟三年前,他和蕭默珩、張良等一行人是有些情誼的,當時蕭默珩殞命鹹陽宮他也自責了好一陣,說起來他李西垣到底是幫兇。如果不是他一步一步的和嬴政引蕭默珩等上套,他們怎會落個那樣的下場。


    蕭默珩是個如玉如水的君子,而張良精怪可愛的,說來這對師兄弟都是值得交付真心的人,還有……越姒薑,那個率真的傻丫頭,也不知她後來去哪兒了,他更不知道……在姒薑的心裏會有多恨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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