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菀同菡萏迴了林母正院,把裝果子的盒子放好,吃罷飯便去熬了藥,伏侍林母喝了,又去小廚房燉了一道蟲草老鴨湯。


    如今天熱,廚房到處是灶台煙火,更是悶熱無比,紫菀在廚下才待了半個時辰,便出了一身大汗,身上的衣衫都濕透了。


    廚房的王婆子見狀,忙笑道:“姑娘不如先去歇歇罷,這裏有我們看著呢。”


    紫菀聞言,見該加的藥材都已經放進去了,剩下的隻要注意火候便行了,便交代廚娘們看好火候,方要了熱水,迴房梳洗換衣去了。


    盥沐梳洗畢,紫菀又去洗了碟果子,端去林母房裏。


    到了上房,屋子裏卻鴉沒鵲靜的,隻兩個小丫頭在,正坐在外間門口的小杌子上打盹兒。


    紫菀把碟子放下,那兩個小丫頭聽到動靜都驚醒過來,忙抬起頭,見是紫菀,便都忙起身,怕她責怪,都低著頭囁嚅道:“姐姐,我們隻是趁老太太睡著了才打了個盹兒,不曾偷懶兒……”


    紫菀聞言,走到裏間門口,撥開珠簾往裏瞧了瞧,見此時林母正躺在芙蓉簟上睡中覺,身上蓋著薄紗被。


    紫菀見狀,便迴身問道:“老太太睡了多久了?”


    兩人看了看房內的西洋鍾,便道:“睡了約莫兩刻鍾了。”


    紫菀聞言點了點頭,知道林母怕是還得睡好一會兒,見那兩個小丫頭有些怯怯的,便笑道:“罷了,我也沒怪你們,看樣子老太太還得睡一會子,你們且去歇一歇罷,這裏有我看著是。”說罷又抓了兩把果子給她們。


    那兩個小丫頭又驚又喜,忙道謝,捧著果子出去了。


    紫菀便端了把椅子,坐在茜紗窗下做針線。腦子裏卻總迴想今日看到的那個女人,到底是在哪裏見過?按理說不過是一麵之緣的陌生人,用不著在意,但也不知道為何,自打見了那個女人的麵後她便一直有些心神不寧,總覺著有什麽很重要的事,偏一時又想不起來。


    想到這裏,紫菀不禁用力敲了敲自己的腦袋,歎了口氣。


    做了一會子針線,看了看鍾表,已經是未時二刻了,林母也睡了大半個時辰了,紫菀便往裏間瞧了瞧,見林母還在睡,隻是身上蓋著的薄紗被掉下來了,隻剩一個被角還搭在身上。


    紫菀見狀,便輕身上前,拾起掉落的薄被,輕輕替林母蓋上。正要迴身,不想林母卻醒了。


    紫菀忙過去扶了她起身,道:“老太太醒了?可是我方才吵醒您了?”


    林母聞言笑道:“不關你的事,是我自個兒睡不著了,這會子是什麽時辰了?”


    紫菀道:“未時二刻了,老太太可要再睡一會子?”


    林母搖了搖頭道:“不睡了,叫人進來罷。”說罷便從榻上起來。


    紫菀見狀,便伏侍她穿好衣裳,便揚聲叫了外頭的小丫頭們打水進來。


    少時,林母梳洗畢,人也清醒了許多,方覺著有些餓了,紫菀便去小廚房端了蟲草老鴨湯過來。


    林母見狀,便笑道:“又是這個,這個月都吃了五迴了,都有些膩味了,再說我如今咳嗽已經好多了,很不必再吃這個了。”


    紫菀搖了搖頭,道:“那可不行,好容易好些了,可不能半途而廢,再說我聽吳媽媽說您昨兒夜裏還咳了好幾次呢,越發不能斷了。”


    林母聞言,不禁皺了皺眉,道:“那個老貨,我都說不許告訴你,偏又跟你告狀去了。”


    紫菀聞言失笑,都說老小孩,如今林母可越發孩子氣了,見她還是不大願吃,便笑道:“老太太不看別的,便是看在我辛辛苦苦在廚房熬了大半個時辰的份上,您好歹也吃兩口。”說罷端了湯盅出來,放到林母跟前。


    林母這才不情不願的吃了,吃完還把碗給紫菀看了看,示意已經吃得幹幹淨淨了。眾人見狀都有些忍俊不禁。


    紫菀也忍著笑,叫小丫頭把碗箸收拾好,方笑道:“方才我去太太那裏,太太讓我帶了好些新鮮果子來,有老太太最愛吃的紅菱和甜瓜,我這就去洗了來。”


    說罷便出去洗了果子,細細切好,用水晶碟子裝了,放入捧盒裏。


    紫菀正欲提了盒子迴去,忽見小丫頭翠兒跑來道:“姐姐,我方才在院子外頭碰到了太太房裏的王媽媽,她老人家要我給姐姐帶個口信兒,說有要緊東西交給姐姐,讓姐姐抽空出去一會子。”


    紫菀聞言,便知王安家的是來交今年春季的租子了,便答應了一聲,把盒子交給翠兒拿過去,轉身出去了。


    原來去年賈敏讓自己的陪房在南邊又買了幾個莊子,想起紫菀手上也還有些銀子,便問紫菀要不要也買些。


    紫菀想起自己錦鄉侯府給的銀子還一直沒動過,加上賈敏給的那個莊子的出息,還有自己攢的銀子,約莫有一萬多兩銀子,那些銀子一直白放著,倒有些可惜。


    這筆銀子雖然數額極大,但日後自己出去了樣樣都得花錢,便是認了親也不可能一直朝林家伸手,不若拿出來置些田地,也有些出息,將來不至於坐吃山空,因此便都拿了出來,讓賈敏幫著在外頭買了三十頃地,加上賈敏上迴給的那個莊子,都交給了賈敏的心腹陪房王安家的幫忙打理。


    如此一來,不止花光了錦鄉侯府給的那些銀子,連自己曆年來攢下的金銀也一並用光了。除了那些首飾頭麵,綾羅綢緞和韓蕙的那兩匣子金銀錁子沒動外,如今便隻有幾十兩銀子傍身。


    紫菀出了院門,便見王安家的在樹下等著,手裏捧著個匣子,見紫菀出來了,忙迎了過來。


    紫菀見她額上有些汗漬,便知她是定是等了好一會子,忙笑道:“媽媽快請屋裏坐坐,方才因在老太太跟前,不知道媽媽過來了,倒勞煩媽媽等了這許久,真是對不住。”說罷請了王安家的到自己屋裏,又倒了碗冰鎮酸梅湯給她。


    王安家的確實渴了,喝了大半碗,方笑道:“今兒來不為別的,是今年春季的租子收上來了,因明兒還要家去,偏趁這個時候給姑娘送來了。”


    說罷打開匣子,推到紫菀跟前,笑道:“這是那五十頃地的租子,共是一千六百七十三兩銀子,因銀子太多了些,大頭便都兌成了金子,都在這兒了,姑娘你清點一下。”


    隻見匣子裏有八個二十兩的金元寶,七個十兩的銀錠,另有三兩碎銀子,裝了滿滿一匣子。


    紫菀不想競有這麽多銀子,疑惑道:“怎的會有這麽多?”她原本估計能有一千兩銀子就不錯了,沒想到竟多了許多出來。


    王安家的聞言笑道:“這還是姑娘的功勞呢,我們當家的照著姑娘說的法子,讓他們在莊子上挖了魚塘,種了蓮藕和桑樹,又養了好些桑蠶,山上也種下了金銀藤、玫瑰、薔薇等香草。


    光是這些出息統共算下來便有好幾百兩銀子,再說那些田都是上好的水田,今年年成又極好,故而多了這許多銀子,如今連太太也說姑娘的法子好,說趕明兒也讓其他莊上的人照樣弄起來呢。”


    紫菀這才明白其中緣故,隻是她一時半會兒也使不著這些錢,白放著也可惜,還不如繼續買地,想了想便笑道:“橫豎我如今也不缺錢使,這銀子還請嬸子先收著,幫我打聽著,若有人賣地便都買了。”


    說罷留下來五十三兩零花,那二十兩卻拿了出來,又取了兩匹尺頭,一匹是織著風景暗紋的大紅色軟綢,一匹是鵝黃色的輕紗,推到王安家的麵前,笑道:“這些銀子給嬸子打酒吃,這尺頭是前兒老太太給的,顏色倒還鮮亮,嬸子拿迴去給海棠姐姐做兩件衣裳穿。謝謝嬸子這一年來幫我跑前跑後的,實在是煩勞您了。”


    海棠是王安家的女兒,今年十八歲,原是在賈敏院裏當差,今年求了恩典出去了,已經定了親事,明年就要成親了。


    王安家的見狀,臉上的笑容也更深了些,這銀子倒還罷了,她家也不難於此,倒是這兩匹尺頭難得。


    王安家的前兒便見了這料子,這是織造府今年新出的料子,花樣新巧雅致,乃是進上的,府裏統共也隻得了十幾匹,隻賈敏和林母兩處才有,沒想到紫菀竟也得了,想來是林母給的,一麵暗歎紫菀受寵,一麵忙笑道:“姑娘快收迴去,我們不過是是跑跑腿罷了,一點子小事,哪裏能要姑娘的東西。”


    紫菀聞言笑道:“這兩年都是嬸子幫著我跑前跑後的,辛苦得很,這不過是我的一點子心意罷了,嬸子若不收,那我日後可不敢再勞煩嬸子了。”


    王安家的聞言,也不再推辭,便收了東西,笑道:“那就多謝姑娘破費了。”她雖不差這些銀子東西,但難得的是紫菀有這份心。


    兩人又說了一會子閑話,王安家的便迴去了。


    紫菀迴了房裏,把銀子放好,拿出懷表一看,已經未時六刻了,已經到了上學的時辰了。


    自打上迴林母大病一場後,紫菀便隻上半日的課,上午都在林母身邊照料,每日都是下午才去。


    當下便拿了書本,又拿了個小掐絲盒子,裝了些新鮮果子,往西苑而去。


    誰知到了西苑書房,裏麵卻空無一人,不止黛玉和英蓮,連甄士隱都沒來,不禁心下奇怪,叫了院裏的小丫頭蘭兒過來,問道:“今兒怎麽了?怎的姑娘她們都沒來?連甄先生也沒來?”


    蘭兒是英蓮的伴讀丫頭,聞言便道:“今兒我家太太病了,姑娘們都在那邊陪著呢。今兒怕是不能上學了,我們姑娘叫我在這兒等著姐姐,跟姐姐說一聲兒。”


    紫菀聽了這話一怔,忙道:“昨兒不是還好好的麽?怎的今兒就病了?可要不要緊?請了大夫不曾?”


    蘭兒搖了搖頭,道:“我也不清楚要不要緊,隻聽大夫說是舊年落下的病根兒,說什麽憂思過度傷了身子,眼睛也是以往哭多了,如今才會這般。”說罷又歎了口氣,道:“都怪那些天殺的拐子,要不是他們,當初我們姑娘不會出事,我家太太也就不會那般傷心,以至於落下了這麽個病根兒。”


    紫菀聞言也歎了口氣,都是那些拐子……,等等,拐子?


    電火石光間,紫菀忽然想起來,今天那個女人!


    紫菀臉色猛然一變,不及細想,轉身便往賈敏院裏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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