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恆掃了胡亥幾眼,讓自己稍微坐正,緩緩道:“廷尉府的變動,並不在於官員任免,而在於讓不合適的官員顯形。”


    “你認為變化不大,實則隻是剛開始。”


    “你也不要真聽信其他人的話,認為始皇想將那些官員從廷尉府踢出去,廷尉府官員上百人,哪有那麽容易全部撤職?”


    “此舉重在篩選!”


    “篩選?”胡亥眉頭一皺。


    他有些不明白這‘篩選’來自何處。


    嵇恆輕笑一聲,身子朝躺椅左側靠了靠,道:“就是篩選,將屍利素餐、持祿養身的官員給顯形,你或許覺得,隻是降了一級,有這麽大用處?”


    “實則是有的,而且會很明顯。”


    “官大一級壓死人。”


    “官小一級處理的事也會多死人。”


    “因為層層加碼下去,原本的小事也會變成大事、重事、要事,而廷尉府原本任職的很多官員,都是從郎官致仕的。”


    “何為郎官?”


    “始於戰國,為君主侍從之官,負責宮廷侍衛。”


    “大秦多為年輕俊才擔任。”


    “這類人基本都是朝臣子弟,也多是為在皇帝麵前刷個臉熟,等時間一到,就被安排到朝中各大官署任職,實則他們對政事處理並不精通,因而很多在被安排職務時,都有優先被安排到一些穩定少事的職位。”


    “廷尉府就是當下最合適的地方。”


    “李斯之後,廷尉府的職權大削,現在基本就籌劃修法立製,跟法令修訂的政事,而這種事情,若非這次要頒布《商律》《工律》,隻怕幾年都忙活不了幾次,因而最適合一些官員子弟在裏麵混閱曆、熬時間。”


    “很多人基本就是在混日子。”


    “但廷尉府畢竟是朝廷的機要之所,日後等一眾老臣退下,這些人多半還要得到晉升,如此酒囊飯袋、屍餐素位的官員,又怎麽挑得起天下大任?”


    “所以必須要進行清理。”


    “而太過明目張膽並不適合,因為會引起朝臣強烈反對,就算是始皇,有時也必須考慮朝臣的態度。”


    “天下終究需靠臣子去執行政令。”


    “這次就是試探。”


    “也是一次有意的篩選。”


    “廷尉府裏麵不少官員是沒有正經做事的,也大多是庸碌之才,而一旦降職一級,那就意味著他們在廷尉府的職能變了。”


    “一旦有了變化,自會生出變數。”


    “而這變數,就在能力!”


    “若是他們有能力,自然能將職務內的政事處置好,若是沒有能力,突然去接手新的政事,定會手忙腳亂,甚至各種出錯,這豈不明晃晃的告訴朝廷,他沒有能力擔任這職務?”


    “到時將其從廷尉府貶下就有理有據了。”


    聞言。


    胡亥恍然大悟。


    聽了嵇恆的講解,他已明白了。


    這次廷尉府針對的非是上層的官員,而是中下層的官吏,這些人中大多數是功臣子弟,靠著家裏的關係進入到的廷尉府,平常政事處理的也不會太多,甚至很可能政事都是交由的其他人去做。


    但隨著官職降低,一切就都不一樣了。


    因為接手的政事變了。


    若是不能快速的接手,快速的處理好,定會為人察覺到問題,到時再被官府處理也有合情合理了。


    胡亥連連點頭。


    口中對此也是嘖嘖稱奇。


    他看向嵇恆,卻是很好奇,嵇恆這腦袋是怎麽長的,怎麽就能想到這麽好的辦法?都不用讓始皇出手,就這麽變動了一下官職,就讓很多人原形畢露,還讓人沒法爭辯。


    高!


    實在是高!


    “嵇恆,伱這辦法真夠絕。”胡亥誇讚道。


    嵇恆搖搖頭。


    他輕歎道:“你也不要太過樂觀,正所謂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想通過此法將廷尉府的不稱職官員一舉蕩清並不現實。”


    “啊?”胡亥一愣,驚疑道:“這是為何?”


    嵇恆瞥了眼胡亥,頗為無奈道:“因為就是做不到,廷尉府是要運轉的,運轉就需要官員,而需要官員去做,就注定做不到盡善盡美,這次朝廷對廷尉府的處理,除了降職,還有一些是由‘真’貶為‘假’。”


    “你現在明白了吧。”


    “這些‘假’,即代理官員,就是專門留給功臣子弟的,這些人依舊是待在原職,日常也照舊處理著過去的政事,對他們的影響其實不大。”


    “就算有些人被降了職,但若是其父在朝中很有權勢,你認為不會有官員幫他處理?”


    “這種也多半會有的。”


    “所以這次對廷尉府的整頓,主要清理的是關係不夠硬、背景不夠渾厚,又占著茅坑不拉屎的人,這類人能進入廷尉府,多半是走關係,靠門路進入的,數量往往並不會少,這次也基本不會有人護。”


    “清理的也多是這類。”


    “整體而言。”


    “廷尉府這次的整頓是能達到效果的。”


    “隻不過做不到那麽幹淨,但至少能騰出一些位置,給真正有能力的人。”


    “何況這次還要籌劃《商律》《工律》,這都是需要跟商賈、工匠交談的,也都是要去實地做事的,這同樣算是一種鍛煉,經此之後,廷尉府的官員能力至少會有明顯提升。”


    “始皇對那些功臣子弟的能力也會有初步判斷。”


    “日後再委以任職,多少心中會有數,也不至於完全一抹黑。”


    胡亥麵色肅然。


    聽了嵇恆的講解,他才知曉其中門道這麽多,若是他去做,根本就想不到這麽多,更想不到這麽深,若是有人跟自己耍心思,直接派人去給砍了。


    這多省事。


    嵇恆自不清楚胡亥的想法。


    若是知曉胡亥的想法,隻怕多半會翻個白眼。


    砍人固然爽快。


    但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朝廷若想運轉,就得靠臣子去辦事,若將臣子全部得罪了,朝廷也基本停止運轉了。


    那天下又豈有不亂之理?


    治理之道,本就重在博弈,地方跟朝廷的博弈,君王跟臣子的博弈,將相之間的博弈等等,幾乎是貫穿整個曆史長河。


    誰也無法置身之外。


    隻是有的人手段高明,三言兩語就實現二桃殺三士,有的人機關算計卻落得個滿盤皆輸,而這未嚐不是那些身處高位之人的樂趣。


    權勢。


    永遠是世人最難以拒絕的東西。


    古人如此,今人亦然。


    胡亥抬頭望天,眼中滿是蕭瑟。


    他感覺自己並不適合當皇帝,這裏麵的門道太多了,自己根本就察覺不到,也意識不到,過去他想著將事情都交給趙高,但經嵇恆這麽一說,他對趙高的能力也充滿了懷疑。


    他雙手枕著頭,心神漸漸飄遠。


    嵇恆同樣抬頭望天。


    在他眼中。


    這上方的雲潔白如斯。


    城東一間靜謐的屋宅,此刻久違的熱鬧起來。


    馮振等人今天被官府放迴去了。


    迴到家。


    馮文等人忍不住痛哭起來。


    這一個多月的遭遇,實在讓他不忍迴想。


    太淒慘了。


    馮振身軀十分消瘦,原本臉頰還帶肉,現在隻剩下一層皮了,瘦的已快要脫相了。


    聽到馮振幾人迴來,馮棟也是急忙走來。


    見到馮棟,馮振連忙道:“孩兒不孝,讓父親擔心了。”


    看到馮振這淒慘模樣,馮棟也不禁老淚縱橫,但還是笑著道:“迴來就好,迴來就好。”


    馮策看到馮振這淒慘模樣,也是有點不敢置信。


    這跟他記憶中的大兄判若兩人。


    太瘦弱了。


    完全不像是一個人。


    若非聲音沒有變,骨架有幾分相似,他恐都不敢相認。


    馮策問道:“大兄,你在獄中是經曆了什麽?為何會落得這樣?”


    馮振苦笑一聲,看了看四周,開口道:“二弟莫要多心,官府並未言行逼供,隻是.隻是我等畢竟入了獄,大秦又一向對犯人嚴苛,也不會多費口糧在我們身上,平常隻能自己去做工。”


    他看了看身上的破爛衣條,慘笑道:“這一個多月,被官府安排服了一個多月的徭役,文兒、武兒等人也一樣。”


    馮策道:“兄長若是缺錢,為何不告家裏?”


    馮振目光閃躲,搖了搖頭道:“家中遭遇如此變故,秦廷又在極力收集我馮氏罪證,我又豈敢再將族中引入火中?”


    看著馮振閃躲的目光,馮棟似猜到了什麽,阻止了馮策繼續開口,隻是道:“剛迴來,讓隸臣去燒點熱水,去去晦氣。”


    說完。


    馮棟便去了大堂。


    沒多久。


    馮振就已洗漱好,重新換上了一套幹淨整潔的衣衫,隻是依舊能看到身形的消瘦,不過精神倒比過去好了不少。


    馮棟道:“你已從獄中歸來,有些事也該告訴你。”


    “我馮氏已向官府妥協了。”


    一語落下。


    馮振滿眼不敢置信。


    他雙眼直直的盯著馮棟,似乎在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隔了許久,才幹笑一聲,道:“父親,你剛才是說.”


    馮棟點了點頭。


    “為什麽?”馮振聲音陡然提高。


    馮棟歎息一聲,道:“我知道你在獄中受了很多苦,對秦廷也充滿了怨恨,甚至恨不得將秦廷挫骨揚灰,但事實就是你聽到的。”


    “我馮氏向官府低頭了。”


    “而且低的比你想象的還要低。”


    “我們當初合謀藏下來的鹽鐵,都被官府拿去了,也全都用來接濟關中的民眾了,我們各大商賈更是分文未取。”


    “此外,在這一個多月,我馮氏的鹽鋪一直沒開,一直在被官府盯著做各種安全檢查,也就前幾日,才被官府放過。”


    “父親,為什麽?”馮振滿眼通紅,他根本就不敢置信,他們馮氏不就是想逼官府退步嗎?為何最終官府沒有退步,他馮氏還損失了這麽大?


    他在獄中可是什麽都沒說。


    他受了這麽多委屈,忍受了這麽多折磨,結果是這個結果?


    他接受不了。


    無論如何都接受不了。


    馮棟看著滿眼崩潰的馮振,心中同樣充滿著感傷,他又豈想這樣?但他們有的選嗎?


    官府給過他們選擇嗎?


    沒有!


    從來就沒有。


    官府一直以來就隻給他們一條生路。


    不順從就死!


    “父親,你為什麽要答應?”馮振滿眼悲憤。


    馮棟緩緩閉上眼,然後再睜開,沉聲道:“你想知道原因,我告訴你原因,因為官府的手段比你想象的更要狠辣,你以為你在獄中不招,官府就拿我馮氏沒有辦法了?”


    “秦法是官府定的。”


    “長公子給我們定罪,真得遵什麽秦法嗎?”


    “他們隻要想定罪,隨手寫一條就是,廷尉府的主官蒙毅就在那,就算是隨便寫的一條,它就是法!”


    “就是能給我們定罪。”


    “也就是能要我們全族人的命!”


    “這就是秦法!!!”


    馮棟眼中露出森然兇光,整個人一下變得淩厲起來,他冷聲道:“你以為我想答應?我敢不答應嗎?”


    “馮氏上百口人的性命在我手中。”


    “我若敢說一個不字,你根本就見不到我,在獄中你就死了!”


    “你還記得曹炳氏、鄧氏嗎?”


    “他們在你們被抓進去數日後就被滅族了!”


    “若不是我答應,被滅族的就是我馮氏,你以為我想交出那些鹽鐵?那可是我馮氏辛辛苦苦積攢下來的心血,你將藏匿的地址告訴黑官府的時候,我的心何嚐不是在滴血?對我們而言,奪人錢財,無異於害人父母。”


    “但父母之仇又如何?”


    “有性命重要?”


    “你為我的長子,也是馮氏家長,你必須明白,意氣用事解決不了任何事,在官府麵前,我馮氏就是地上的螞蟻,可以隨意踩死,你唯一能做的就是躲避官府不時落下來的腳!”


    “我還就告訴你。”


    “在你們被抓進去之後,我們五六家,將這些年在官府裏張羅的官員,全部供了出去,現在這些官員被抓的抓,殺的殺,判的判,沒有一個逃掉。”


    聽到馮棟的話,馮振身子一顫。


    眼中滿是懼色。


    他怎麽都想不到,自己入獄之中,外麵發生了這麽多的事,而他們馮氏竟倒的這麽快這麽狠。


    馮棟冷哼一聲,用力的杵了杵竹杖,繼續道:“你這就怕了?”


    “這才算得了什麽?”


    “我們商賈才能掀起多少風浪?”


    “這點事在官府哪裏根本就不值一提。”


    “官府做的更狠!”


    “在你入獄的這段時間,官府接連張貼了數張告示,當初凡是牽涉其中的官員全都被治罪,除去斬首、腰斬的那些,更有近數百人被流放,這還隻是皮毛,整個廷尉府都被問罪。”


    “那廷尉蒙毅更是被去了職,現在都還在家中待著。”


    “還有相關的鹽官鐵官,全都被免了,你現在知道,我為什麽不得不低頭,不敢不低頭了吧?”


    “我敢不低頭嗎?”


    “連蒙毅這種官員,秦廷都說處理就處理,整個廷尉府都被降了職,我們區區一個馮氏又算了什麽?在秦廷眼中連螞蟻大小都算不了。”


    “你還妄想跟朝廷討價還價?”


    “你有這個資格嗎?”


    馮棟橫眉冷對。


    馮振已被震的說不出話來了。


    前麵的憤怒也全都被恐懼替代,本就骨瘦嶙峋的身子更是不住顫抖。


    他真的被嚇到了。


    他本以為這次的事也就那樣,但結果竟都牽連到了廷尉府。


    廷尉府是什麽官署?那可是大秦的實權官署,連廷尉都因此被免職了,他們馮氏的遭遇又算得什麽?沒被滅族都已算得上是萬幸。


    馮棟身子的氣勢漸漸消散。


    他沉聲道:“我馮氏這些年過的太順風順水了,族中上下都有些自視甚高,太把自己當迴事了,也太自以為是了。”


    “我馮氏隻是一介商賈,卻膽大到妄圖去威脅官府?這次被官府手下留情,已是不幸中的大幸,這次的事當引以為戒。”


    “商賈是不能撼動這天的。”


    “人要有自知之明。”


    馮振現在也徹底冷靜下來了。


    額頭冷汗涔涔。


    馮棟看了幾眼,麵色稍緩,道:“你能明白過來就好,在現在的官府治下,我馮氏是沒資格搞小動作的,那鍾先生對我商賈可謂算計極深,若再有下次,隻怕連活命都會是奢望。”


    “此外,你既然迴來了,該明白一個現實了。”


    “現在是我們商賈需依附朝廷,而非是朝廷需借我等經營的經商渠道,大秦的《商律》,沒有兩月時間就要公布了,一旦公布出來,這次事件中,我們這幸免於難的六家,注定會成為眾矢之的。”


    “唯有徹底倒向官府,我們馮氏才能活命。”


    “這才是現實!”


    “我馮氏已沒有翻身機會了。”


    “也不要再妄想了。”


    “隻要敢有任何輕舉妄動,我們暗中收購田地、貸錢等事,都會成為官府向我們索命的罪證,隻有老老實實的當‘官商’,官府才會選擇對這些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我馮氏沒得選!”


    馮棟這句話說出,仿佛被吸了精氣,整個人萎靡不少。


    馮振心神震顫不已。


    他怎麽都沒想到,自己入獄一個來月,族中竟已淪落到這種下場了,不僅不敢有任何異動,眼下甚至隻得仰官府鼻息。


    迴想大半年前,誰能料到,馮氏會淪落至此?


    也無人敢信。


    “父親.”馮振想到自己前麵的過激反應,心中充滿了自責。


    馮棟拍了拍馮振肩膀,語重心長道:“你比我有本事,心中會念及親情,我老了,族中的事今後都要靠你打理了。”


    “我馮氏落到現今地步,我馮棟何嚐不是罪人?”


    馮振滿眼悲愴的搖搖頭。


    馮棟看著馮振,長長的歎息一聲,道:“官府雖然比我們逼上了絕路,但也並沒有一直緊勒韁繩,等幾日各地的鹽鋪開張,我等商賈的商稅也將從過去的泰半之稅,降到半稅了。”


    “難得算是一件好事。”


    “我馮氏也能就此休養一段時間。”


    馮棟臉上露出一抹慘淡的笑容,卻已不想再開口了,很是費力的擺了擺手,讓馮振下去休息。


    馮振滿眼擔心。


    卻也不敢忤逆馮棟,隻能躬身一禮,緩緩退了出去。


    屋外。


    馮策、馮文等人站在門外。


    馮振看了幾眼,長長歎息一聲,臉上擠出一抹笑容,他看向馮策道:“這段時間族中出了不少事,多虧二弟在族中照料,才沒有致使更多狀況,眼下父親已將族中情況盡數告知了我。”


    “並無什麽大事。”


    “隻不過現在朝廷對商賈的敵意很大,我馮氏又經此浩劫,實在不當也不能再有任何妄動了,這段時間族中以安分穩定為主。”


    “另外。”


    “等各地鹽鋪重新開業,我馮氏的商稅也將得到降低。”


    “這都是我馮氏子弟的功勞。”


    “當賀!”


    馮振朝馮策吩咐幾聲,讓其去府庫中拿點錢,置辦一些酒肉,今晚他準備犒賞一下族中。


    馮策欲言又止。


    隻是在馮振的淩厲目光下並不敢開口。


    隻能照辦。


    馮氏族中洋溢著歡快氣氛。


    尤其是馮文馮武等子弟更是激動,都認為是自己堅守了秘密,才最終讓秦廷做了讓步。


    看著院中的歡樂場景,馮振隻覺心中堵得慌。


    他甚至都不知該怎麽向族中講。


    也實在說不出口。


    不多時。


    馮策帶著酒肉迴來了。


    同時還帶迴了一個城中最新的消息。


    朝廷派往齊地平叛的軍隊迴來了,人數隻有兩萬不到,但戰績卻無比顯赫,斬殺了叛賊上萬人,其中更是夷滅齊商上百家。


    收繳上的錢糧更是海量。


    聽到這個消息,馮振心中一陣後怕。


    齊地商賈的地位遠比其他地方要高,跟地方的豪強官吏勾連更為嚴重,結果麵對秦軍依舊沒任何抵抗之力,不堪一擊,宛若是在以卵擊石。


    齊商尚且如此,他們隻怕更甚。


    他們之前竟還妄圖逼秦廷讓步,現在迴想起來隻覺荒誕可笑。


    他現在也是萬幸馮氏能幸免於難。


    若真因此讓馮氏被夷了族,他隻怕到死都不會原諒自己,臨死恐也會萬分的自責。


    想到這。


    馮振也不禁心髒一緊。


    隻是真去迴想這一切,依舊有種暈眩的感覺。


    這次他們付出的代價太慘重了。


    重到無法唿吸。


    馮振坐在屋中,雙眼久久失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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