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勢”在一霎間兩極轉換。


    這是越沐舟謀求的“以小博大”,在之前無數次壓迫中等待的僅此一次的機會。


    你寧肯以十換一來擊潰我,那麽以百換一,以千換一呢?


    任由仙君這一爪貫穿身體,而自己,將迴以它百倍的傷害!


    仙君鋼鐵般的軀體被一瞬之間撕裂,沛莫能禦的劍氣將祂壓倒,這不來自於力量上的強弱,而是“勢”投射到戰鬥中的結果。


    當那“勢”一直被錘煉擠壓,而始終沒有潰散時,就該知道會有這一次壓抑到極點的伸張。


    越沐舟一劍插進仙君的額頭。


    空洞的眼眶自然沒有表情,但當這種空洞逼視仙君的金瞳時,就構成了無言的壓迫。


    他們都是剛剛觸摸到天樓的層次,而仙君還有諸多能力加身,卻仍然敗於越沐舟之手。


    這一劍或不能將其直接滅殺,但此劍過後,剛剛的局勢便顛倒過來,仙君將成為重傷的苟延殘喘之軀。


    劍氣撕碎著祂的每一寸軀體,軟化分裂不能躲過,霜凍幽火亦無法阻擋,仙君的氣息在一息之間便跌落穀底。


    這副軀體第一次殘破到這種程度,被撕開的胸腹中透出一點深邃的幽藍——那枚最初的種子露了出來。


    這是仙君的意念所居之地,摧毀此物,雖不能直接磨滅祂的意識,但一來可予之重創,二來可使其意識成為孤魂野鬼,雖能四處寄居,卻再無法修複。


    在之前的戰鬥中,仙君總是將其在身體中不斷挪動來避開越沐舟的攻擊,但此時,在整副身體都被撕爛的情況下,它還能向何處去躲呢?


    越沐舟頓時聚焦了這一目標,他雖並不清楚地知道這是什麽,但殺雞割喉殺魚捶頭,任誰也能看出這東西的不同尋常,說不定便是蛇之七寸一類的東西。


    浩蕩的劍氣頓時凝聚起來,長龍般咬向這枚藍丹,仙君剩餘的軀體紛紛向前張開阻擋,然而不過是把這些幸存下來的血肉再送給劍氣絞殺一遍。


    大部分的劍氣被擋住,但越沐舟的劍刃還是熱刀切油般突破進去,一劍貫穿了這幽藍的球體。


    那深邃的光芒頓時一黯。


    同時自己腹部傳來冰冷的劇痛,仙君的利爪貫穿了進去。


    不必在意。


    在這種局勢下,祂當然隻能繼續執行自己的進攻。


    因為對方的“百”已加諸於身,這時若再退,是連這“一”都不想要了。


    越沐舟也正是覷準了祂堅決進攻的態勢,在這一迴合的交手無法挽迴之後,才爆發出這逆轉的一劍。


    一劍換一爪,勝負已分。


    到了自己窮追猛打的時候了。


    越沐舟劍一挑,就要再起劍勢。


    但就在這時,他身體一僵,腹中劇痛,身體忽然失去了力氣。


    這種感覺如此熟悉,正是過去十八年裏他日日夜夜所體會的那種癱軟。


    他低下頭,一枚明潤的珠子正被龍爪掏了出來。


    漆黑的眼眶中仿佛透出震驚,而那金瞳一如既往地漠然。


    從一開始,祂就隻有一個目標。


    就是那枚丹田種。


    任由自己身體被撕碎,落入下一劍就被結果的境地。祂隻要這一爪功成,能觸到那枚種子!


    而越沐舟放祂貫穿小腹卻絕不是因為疏忽大意,蓋因這種一爪掏取丹田種的能力根本就聞所未聞!


    世上絕大多數修行之人皆有丹田種,而丹田種就在丹田之中,經脈樹也在這裏生長。


    可難道小腹被刺了一劍,一生的修行之路就要斷絕嗎?那些已踏入玄門甚至天樓的高手,難道就因此一朝跌成廢人嗎?


    自然不是,雖然丹田種一旦被摧毀就幾乎無處彌補,但在正常狀態下,它是非常難以損壞的。


    一來它形體很小,在交手中本就不容易被碰到;二來它非常強韌而且柔滑,刀劍之類幾乎不能對它造成傷害;三來則是因為其乃真氣萌生之所,常有真氣環繞護持。


    三點綜合下來,在戰鬥中想擊破對方經脈樹,比敲碎對方腦袋還要難得多。


    因此若想摧毀一人經脈樹,往往是由修為高者對修為低者出手,灌注更強橫更渾厚的真氣入體摧毀。


    而若沒有超過一個大境界,這個過程也往往需要相當一段時間,難以一蹴而就。


    如今,雙方俱在天樓這一力量層次,丹田種亦有磅礴的真氣護持,怎麽祂一爪之下,就取出了自己的經脈樹?!


    越沐舟的下腹被幽藍侵染,那些護持真氣被吞噬殆盡,經脈樹與血肉的連接也被熔斷。


    而在龍爪握上它,幽藍正要侵染上去的一瞬間,這株才生出不到一個時辰的特殊的經脈樹就猛然縮迴了一切的枝幹,還原迴那明潤的珠子,將所有的真氣和能量擠壓出來,凝固成一層堅固的外殼。


    因此,本打算將其直接摧毀的仙君才轉而掏出來。


    但於越沐舟而言,在經脈樹退化為丹田種的那一刻,他的整個身軀就已失去支撐了。


    雖然他仍是天樓境界。


    在生脈境,經脈樹被毀等於一身修為付之東流,因為修者能禦使的力量隻有真氣;在玄門境也大多如此,但術士和一些天賦異稟的武者能靠自身的靈感直接與玄氣共鳴,所以不算完全墜為凡俗;而到了天樓,和天地接化的是“性”與“命”,失去經脈樹也不能將此人和天地剝離開來,所以天樓並無跌境一說。


    若是一個正常的天樓在此,即便經脈樹被摧毀後實力大減,亦可憑天地之力相鬥,若其本來是術士,那更少去許多影響。


    但越沐舟不同,他的身體本就已經枯竭脆弱,搏殺中又受了如此多的傷,全靠真氣支撐滋養。


    天地之力隻是聽從人身的“調動”,而不能對人本身的軀體有所增益;玄氣則是天地間的靈氣,它可以通過某些方法作用於人身,但那最多是從外到內的醫療,何況越沐舟並無這份靈感;隻有真氣,它是真正滋生於人體自身之中,是能支撐人整副精氣肉的性命攸關之物,《論武》中稱它為人的第二種血。


    如今真氣一去,越沐舟的朽軀頓時走入了生命的末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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