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裏,不知是誰在歎息,歎此生隻能存活於黑暗,歎沒法揣度陽光。


    莫任被靜雨帶到了一個房間,房間裏很是黑暗,似乎是模仿黑夜而造。


    因為這裏並沒有黑夜,自然也不會有陽光。


    這裏沒有四季,更不會有細雨冰雪。


    獨居黑暗裏,你會想起什麽,是那不明不白的生活,還是某一人兒。


    時光悄悄而過,轉眼白星一隊在鬼族族地住了三日。


    熱情的鬼族人不斷向隊員們詢問外麵的世界,不時發出驚唿與笑聲。


    族老從未中斷宴請眾人,整個族群像過上了節日,甚是歡娛。


    美味的樹果,甘甜的果酒源源不斷消耗著。


    這一天,族老居於上席,與白星並肩而坐。


    族老道:“我族自被禁錮於此,已不知多久,今有小友作陪,不甚感激。我族有一秘境,可助小友們感悟生境。不知小友們可有興趣。”


    一旁的白星露出驚容,道:“可是窺生之境。”


    族老道:“正是小友所言,我族離世已久,尚且得知小友所言生之境界,才憶起我族秘境,正符合了小友們所言之境,作為迴報,我族秘境,定能助眾小友窺破生之奧義。”


    在坐眾人紛紛露出驚容,生之境界,可謂艱難。


    生,即生命,生存,生活。


    人之出生,萬物之生,看似簡單,卻蘊含大道,一步生,古來不知困住多少天驕。


    隻因生,太過普遍,人們往往忽略了生,不得其道。


    在坐眾人大多明悟自身,洞察真我,卻望生興歎,更不要說那生之後的亡之境界。


    一步生,一步亡,生命誕生與結束,說來簡單,卻是艱澀。


    隻有窺破了生死,才能突破凡人之軀,竊取天地靈氣,成就自身,破解人族百年大限,增長壽命。


    族老之言在隊員之間造成了軒然大波,每一個人眼裏都能看到炙熱,畢竟,他們之中境界最高不過隻是初窺生境。


    白星目光同樣炙熱,他已經驚喜得說不出話語,隻是愣愣得看著族老。


    族老看向這群年輕人,笑道:“那就擇日不如撞日,老頭兒就帶各位到我族秘境。”


    說完族老站起身來,向內走去,示意隊員們跟上。


    很快,他們來到一個樹牆之外,樹牆上有一白色光幕,光幕內看不真切。


    族老道:“有此進去,就是我族族地,自我族被錮於此後,族人時常借此幻境體悟陽光,時間久了,也就很少有人進去,畢竟,虛幻並非真實。”


    白星看向光幕,問道:“族老,內有何物,可有禁忌?”


    族老笑了笑,道“並無何物,進去後自會知曉。至於禁忌,尚且並未發現。”


    “那……”


    族老看著急切的眾人,笑道:“不必著急,亂了心態,小友們,我在此等候你等出來,進去吧。”


    族老又道:“不管感悟與否,三日後幻境會自行關閉,爾等也會被傳送而出。”


    眾人先後進入光幕,莫任留在了最後,他看了看族老,族老對他笑笑。


    “小友且慢。”族老對快要走進光幕的莫任說道。


    “族老何事?”


    “小友尚幼,我族之錮,是福是禍尚且不知,小友無需記掛於心,時機成熟自然明了。”


    莫任點點頭,在族老的微笑裏走進光幕。


    這時族老歎了口氣,看向那發射光芒的巨大石球,自語道:“浩劫降至,福禍未知!”


    這是一片草原,莫任麵前有個湖泊,清澈的湖水,綠草,草原的那邊有羊群,長長的毛發好像許久沒有修建,像及了一個個移動的棉花糖。


    湖邊有個小木屋,木屋邊有個獸欄,獸欄裏有兩隻馬兒正在吃著嫩草,馬兒一黑一白。


    莫任走了過去,摸了摸馬兒的馬耳,馬兒親昵得吹了口氣,繼續吃它的食物,竟是如此熟悉。


    “你迴來啦!”這一聲如驚雷一般,莫任這一瞬間竟是呆了。


    忘記了迴頭,忘記了思考,這聲音,竟是如此熟悉又陌生。


    他忘記多少年沒有再聽到這個聲音,甚至在競技場上,她把他撂倒,她就站在他麵前,她都沒有發出哪怕一丁點兒聲音。


    “你怎麽了?”


    莫任迴過頭,看著,眼前這一個美麗的身影,她俏皮的馬尾已經消失,換成了披肩的長發,直達腰際,她平平的劉海已經不再能夠遮住眼睛,而是分了開來。


    唯一不變的是她那臉上的笑容,歲月沒有在她的臉上留下一丁點兒痕跡,甚至讓她更美麗,青春的青澀早已消失,可她依然微笑著。


    柔腸百轉,日日夜夜的思念,竟隻是為了這一眼,而這一眼,竟變成了他的全部。


    而這卻並非真實,莫任從心底裏不願相信。


    那個遙遠的人兒,若有一天,突然出現在眼前,親昵得像情侶一般。


    那個遙遠的人兒,若有一天,突然出現,不再形同陌路。


    女人走向前,伸過她白皙的手背,她的的笑容變成了焦急的模樣。


    她伸手,那麽熟練的伸向莫任的額頭。


    眼看,那白皙的手背就在眼前,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撲通一聲,莫任竟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哈哈哈哈……”女人抱著肚子笑了起來。


    她的笑,竟也是如此美麗。


    就像,夢裏一樣。


    女人笑著看著坐在地上一臉呆滯的莫任,口齒不清的說道:“好啦,別玩了,你的獵物呢?”


    可莫任依然呆滯,話到嘴邊,竟是怎麽也吐不出,好像,嘴巴裏含著巨石,撐住了嘴巴,抑住了喉嚨。


    那些深藏內心的話語,竟是忘得幹幹靜靜,隻因,她如今就在他麵前,那麽真實,那麽美麗。


    女人不再笑,臉色一下子變得很壞,語氣不善的說道:“鬧夠了沒有?”


    可她麵對的依然是一臉呆滯的莫任,她歎了口氣,氣鼓鼓的打開房門,嘭的一聲關上了房門,大吼道:“別進來了,死外邊吧。”


    不知過了多久,莫任才從呆滯中醒了過來,他猛烈的翻過身,跪在地上,喘著粗氣。


    他的大腦似乎也不再夠用,雖然他覺得大腦從沒有夠用過。


    這就是光幕後的世界嗎?為什麽會是她!


    不知不覺已是傍晚,氣溫突然降了下來,微弱的陽光勉強給著大地溫暖,可它即將落下山頭,完成它這一天的使命。


    莫任坐在湖邊,看著烏雲逐漸遮蔽天空,羊群不知躲到了哪裏,飛鳥也消失不見,兩隻馬兒依偎在一起互相取暖。


    木屋裏一片寂靜,仿佛她本沒有出現過。


    “滴,滴,滴滴。”


    不知不覺雨水從烏雲裏落下,一刹那的閃電把星空照亮,也照亮了莫任的臉頰,他的臉蒼白的嚇人,他的眼,呆滯的可怕。


    他緊緊抱著他的蜷縮的腿,他呆呆的看著麵前的湖泊。


    雨逐漸變得大了起來,落在湖麵上,濺起一層又一層的細波,卻很快因為新的雨滴落下而消失,形成又一層新的細波。


    大雨打濕了莫任的衣裳,雨水順著他的頭發滴落,模糊了他的視線,模糊了他的身影。


    “咯吱!”


    木屋的門被打了開來,燭光透過房門溜了出來,卻在這大雨裏顯得那麽暗淡。


    女人打開油紙傘,而這小小的油紙傘卻遮擋不了這磅礴的大雨,雨水濺濕了女人的褲腳,濺濕了她的衣裳,濺濕了她長達腰際的長發。


    女人慢慢走了過來,可她麵前這個熟悉男人,卻依然沒有迴頭,仿佛這個世界隻剩下了他一個人。


    女人從未覺得這個男人如此孤獨,如此需要她的陪伴。


    她在窗戶紙裏看了這個男人一整天,這個她熟悉的男人從未讓她如此陌生。


    她慢慢的走到她的旁邊,用那油紙傘為他遮蔽了風雨,雨水卻穿過了空隙,濕了她的頭發。


    他緩緩抬起了他似乎僵住的頭,脖頸一陣痛楚,可他並沒有因此低下了頭,仿佛這痛楚並不存在。


    他看著她,她也看著他,兩個世界的相遇,永遠不會再有交集的兩個人,竟在這樣的大雨之下,彼此凝視著。


    時光,也仿佛在這一刻停了下來。


    他想要與她相擁,卻恐懼隻要觸及就會消逝,哪怕隻是看著就好。


    這一刻,他已經悟了生,悟了心,卻無法悟了那情,悟了那感覺。


    他記得那一次次的措肩而過,他記得那一次次的眼神迴避。


    他甚至不敢直視她的雙睦。


    她那漆黑的雙眸,隱藏的又是什麽。


    這一刻,他想相擁她,卻無法說服自己,去觸及那深埋心底的身影。


    他怕,怕他再也迴不去了那真實。


    他怕,怕這虛幻突然消失。


    他怕,怕他會把這虛幻當做了真實。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戈諾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莫任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莫任並收藏戈諾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