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墨羽拍了拍瓦米爾的肩膀並拉著他穿過大殿,而當他和奧瑞拉目光接觸的時候,也大大方方地給了一個親切而友好的笑容。


    “去哪?”瓦米爾慌著心神問。


    墨羽迴頭望了他一眼,去哪?當然是迴去呀,虎視眈眈的審判大殿早就沒了瓦米爾當初精打細算後的排場,若不是奧瑞拉明確地表達出了對主角的喜愛,那麽此時此刻,自己早就和金發血族一起被分屍了的好嗎。


    沒有理會瓦米爾的後知後覺,墨羽竟是一直帶著主角暢通無阻地到了大殿門口,然後,他們就一起看見了維利塔。


    尤利西斯家族的少爺在這幾天裏瘦削得厲害,夜風拂過,孔雀石般的豔麗眉眼竟然會惹得人心疼。


    左右守門的侍奴仍在,連根寒毛都沒掉,聯想此前種種,不難猜出維利塔就是他們的引路人。


    墨羽懶得去蹚這趟渾水,自己去牽了匹馬來,而瓦米爾則是身姿不動地和維利塔對視了好一會兒,方才牽起唇角涼薄一笑。


    “為什麽偏偏是你?”瓦米爾喑啞著聲音問。


    你清楚我所渴望的功成名就,你知道我心心念念的絕地反擊,你了解我所有的一切夢想,為什麽偏偏是你,怎麽可以是你?


    然而,“真想知道,就該去問她。”維利塔答得毫無愧欠。


    瓦米爾苦苦一笑,正欲再說些什麽,就聽見維利塔怒極反笑的聲音調笑道。


    “那麽親王呢,他又為什麽偏偏選得你?”


    一陣風吹過,帶起瓦米爾的前額金發,他感到自己的心被維利塔的言語牽引著,慢慢地指到了某個隱晦的方向……他應該向親王詢問嗎?詢問那個他被選擇的理由。


    維利塔在風中慢慢地抬起眼簾,然後定定地鎖住墨羽黑色的瞳孔,他不知道墨羽的真實身份,也不清楚大殿裏發生的事情,隻是這天底下能讓瓦米爾上心的事情著實不多,因此大的方向倒也是不難猜測。


    墨羽沒想到自己牽兩匹馬也能中槍,木著臉不發一言地站著,卻剛好捉到了瓦米爾小心瞟來的目光,登時就沒有了獨善其身的打算,他轉過身道。


    “在這個世界上,親王在乎你在乎得超越一切!”


    瓦米爾藍色的瞳孔微微一動,他從來沒有如此熱切地渴望去相信墨羽的言語,他全心全意地希望這就話是真的。如果親王不是從靈魂深處去在乎著他的,那麽墨羽對他此前所做過的一切事情,豈不是隻能用殘忍來形容?


    他早就不是那個初識戰事的少年騎士了,他知道一個人可以在乎另一個人勝過一切,但當施愛者立身於利益網中心的時候,他就會很可能變得不怎麽在乎另一個了,無論是親王還是維利塔。


    “奧瑞拉也一樣。”維利塔這樣說,但卻並沒有做進一步的解釋。


    瓦米爾勾唇一笑,他看著維利塔,用那雙藍色的吸血鬼的眼睛,這雙蔚藍色的眼睛曾經倒映過他過往人生中的每一個細節,醉人的瞳孔中染著和奧瑞拉雙眸相同的顏色。對著這樣的一雙眼,維利塔硬邦邦地說了句,“藍眼睛。”


    當時維利塔說這話的時候瓦米爾並沒有在意,但當他真的明白的時候,卻又發現這又著實是太殘忍了。


    墨羽沒了乘坐馬車的打算,他翻身上馬,而他身邊的瓦米爾也聽話地表示了順從,在這個寂靜的多事之夜裏,瓦米爾向維利塔坦言了他對對方的主觀評價。


    “你是我出生入死的兄弟,”瓦米爾接著補充道,“但你也的確是個混蛋!”


    對此,維利塔不置可否。


    ***


    不是每一朵鮮花都能代表愛情,但是玫瑰做到了。


    夜幕退去,黎明降臨,墨羽一進門就看見一房間燦爛若春日的玫瑰花束,不可謂不動容。


    用玫瑰花來示愛是一件很俗氣的事情,但墨羽仍然用蒼白修長的手指折下了那陽台邊緣處嬌豔欲滴的花朵,他把花蕊放到鼻息下輕嗅,甚至還帶了點享受。


    其實這個房間中哪裏都有,隻是墨羽更加喜歡陽光下的東西罷了,但是這樣的話還是不和瓦米爾說得好。


    “你應該娶她。”墨羽在說這話的時候,言語裏既帶著讚許也帶著告誡。


    “我不要,”瓦米爾失魂落魄的聲音道,“我曾經愛過你。”


    墨羽聽罷轉了身子,在他看來,‘尊敬’,‘仰慕’,‘畏懼’,無論瓦米爾說哪個詞,都要比那個‘愛’字來得更好,也更貼切。


    然而,“對不起,我錯了。”


    “錯在哪了?”墨羽挑了下眉發問。


    “我愛你。”


    墨羽皺了下眉頭,他感覺瓦米爾這次答得更離譜,連‘過’字都沒有了。


    但瓦米爾卻隻當是自己的答非所問惹了親王的不快,低了頭補充道,“我不該違背您。”


    寂靜的月光披落在吸血鬼的肩頭,墨羽知道,瓦米爾是在誠心誠意地承認錯誤,但他卻沉默了。


    穿越者可以清楚地推斷出瓦米爾的未來,作為位麵主角的雄性吸血鬼,他是注定要和奧瑞拉結為伴侶的存在,他們甚至會產下子嗣,而這一切,即便瓦米爾不願接受,卻也並非可以依靠原諒來進行改變。


    瓦米爾仍然不敢動,他像一個犯了錯誤的小孩子般規規矩矩地站著。


    墨羽等了一會兒才開口,語調略略哀傷柔軟了些,“以後還聽話嗎?”


    瓦米爾很感激這樣寬容的對話,他站在男人的對麵使勁地點了下頭,方才表態道,“聽話的,會聽話的。”同時暗自鬆了一口氣。


    但是這一次不同以往,墨羽薄薄的嘴唇緊抿著,那句‘好啦,我原諒你了’的寬恕,並沒有讓瓦米爾等到。


    冰冷的空氣穿堂而過,房間裏空蕩蕩的,隻有他們兩個人靜默無言地站立。


    瓦米爾心口一痛,低聲乞求道,“求您了。”那言語中的意思很明白,帶著熱切的愛戀和卑微的忠誠,他不知道墨羽可以具體地做些什麽,但他卻堅信男人從來都是特別的。


    但是墨羽這次卻什麽也沒說,什麽也沒有動。


    駭人的沉默暴露了穿越者對瓦米爾所作所為的愛莫能助。


    然而瓦米爾卻並沒有理解,他將對麵人的沉默解釋為了袖手旁觀,年輕的血族睜大了眼睛,他定定地望著墨羽漆黑的瞳孔,那意思是,


    “還不行麽?我以後都聽話了還不行嗎?我再也不違背你的意願了還不行嗎?”


    墨羽的瞳孔因為這樣的疑問而染上了憐憫之色,他知道瓦米爾還沒懂得事態的嚴重性,命運中有一種錯誤是一次都不能犯的,因為它不會給你改正的機會。


    而有一種並非是錯誤的錯誤,卻更加殘忍,因為連當事人自己都不知道怎麽去進行自我救贖,就像瓦米爾的愛情,這算什麽錯誤呢?不過是博得了一個女孩子非此人不嫁的芳心罷了。


    墨羽手上用力,微微合上手掌,花朵凋謝。


    越美好的東西越脆弱,在這個世界上,愛情和玫瑰花一樣,它們的缺憾不在於太美,而在於它們必要走進一個更為荒誕而且滑稽的世界,而等到那個時候,隻怕是它們太嬌嫩。


    “我阻止不了奧瑞拉。”墨羽坦言道。


    男人黑色的瞳孔裏倒映著瓦米爾光芒暗淡的藍色眼睛。


    “難道一點辦法都沒有嗎?”瓦米爾喑啞著嗓子問。


    墨羽的嘴角邊多了一抹涼薄的笑容,他的眉眼彎彎,語氣輕鬆道,“有,盡你所能地讓她滿意。”


    瓦米爾想起奧瑞拉和他說過的最後一句話,他意識到了什麽,慌忙疑問道,“你想讓我娶她?”


    然而這一次,墨羽並沒有接話。


    他知道瓦米爾沒得選,落入血族的人類大主教在吸血鬼的規則中是不得好死的。


    墨羽必死無疑,但是有一樣東西可以救他,那就是純血貴族的特權,而豢養血奴的名分足以讓墨羽活下來。


    男人的計劃輕輕鬆鬆地脫口而出,卻嚇得瓦米爾猛然跪下。


    “怎麽能?”瓦米爾顫抖著聲音疑問道,怎麽能,怎麽能讓親王受這樣的侮辱?


    “這不是侮辱。”墨羽耐著性子勸誘道。


    作為天下第一務實派的穿越者表示被某個純血咬一口,從此體能速度加持,容顏不老,治愈技能滿格,這種交易,簡直不要太合算的好嗎?


    當然,如果瓦米爾不是異變的血族的話就更好了。


    而事實上,瓦米爾也確實不僅僅是一個異變的血族——隻要他能和奧瑞拉完成初擁!


    墨羽默默地凝視著主角,看著他那雙美麗得仿若天空海洋般的藍色眼睛,看著他那雙和奧瑞拉有著同樣顏色的美麗瞳孔。


    “你知道奧瑞拉非你不嫁的理由嗎?”


    墨羽語氣淺淺,輕聲呢喃道,“血皇的瞳孔是藍色的。”


    瓦米爾和奧瑞拉,他們是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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