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騎士典禮極具諷刺戲劇的效果,因為給騎士予榮譽與祝福的人是血族中曾經名望一時的親王,隻是事發時,大家都不知情罷了。


    陽光透過大教堂穹頂的彩繪琺琅照射進來,墨羽襲一身純白色法袍外襯暗紅肩衣,從教堂的門口一步步走到寬闊的禮堂殿前,受著腦海裏吵雜的係統提示音,保持著嚴肅而莊重的神情,穿過即將受封的年輕騎士們,於聖壇的上方穩穩站立。


    耳之所及的是十二下洪亮而悠長的鍾聲,墨羽抬手做了個手勢,騎士們便麵色虔誠地齊齊跪下。


    穿越者的眼神微微一動,距離他上一次步入此地,已有數十年之久,他在每個世界裏隻能操控一個身體,可人類的壽命著實是太短,半個多世紀後的今天,眾騎士隻認為他是新任的大主教,根本沒人知道他們跪的是血族內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親王。


    和瓦米爾的受封典禮不同,沒有親王挑釁的加封大典是十分熱鬧的,先下的場景雖然安靜,但是禮堂的周圍全都是各路家族的權貴人士。


    立身於被銀製十字架所包圍的受封台上,根據對這個世界的了解,墨羽將最厚的那本誦禱書翻到了關於榮譽和責任的篇章,在冗長的頌詞中,勇士們解下身上的佩劍,雙手封上。


    腦海裏是小實習生慌亂至崩潰的聲音,“前輩你再等等,我正在查你的人設資料。”


    墨羽麵無表情地接過勇士佩劍,人設資料不用查他也知道,無非是銷聲匿跡後的親王又重返權利中心的俗套故事,不過,墨羽握劍的關節微微發白,讓他實在無法忍受的現狀是,他的牙沒了!


    墨羽現在的牙齒白白齊齊的,笑起來還挺好看,但是他舌頭一舔就知道,那根本就不是血族的獠牙!


    剛送走羅小樓,還沒迴總部就穿到了血族位麵,現在的公司不讓員工加班很難嗎?摔!況且今早的狀況實在是詭異,因為他不是在冰棺裏醒的,他醒在一張鬆軟寬大的木製大床上,大清早的,剛睡醒的身體,還帶著濃濃的倦意,沒有任何的聲張和言語,墨羽一臉黑線卻又無可奈何地被人群簇擁著來到了大教堂。


    他不明白自己被誤認為大主教的情況是怎樣產生的,可是說白了,他一個沒牙的血族,在沒辦法酷炫的情況下,還是老老實實地任人擺弄得好。


    低頭看著眼下一本正經的人類騎士們,被血族的親王加封,也不知道他們是幸運還是不幸。


    壓下心中鬱悶的情緒,墨羽神色肅穆,拔掉手中的劍鞘,光華閃爍間,他聽見了腦海裏小實習生絕望到哭的聲音,


    “前輩,”那小姑娘顫巍巍的言語。


    至於她後來的話語已經不重要了,因為在劍鞘取下的瞬間,潔亮的劍身上映像出了一雙淡漠而精致的黑色眼睛。


    那雙眼足夠幽深,也足夠美麗,但它們並不冷峻或強勢,墨羽心中一驚,這是他自己的身體呀!


    穿越者拿劍的手微微一僵,這一世,他真的成了人類!


    ***


    加封式後,墨羽神色恍惚地從聖壇上飄下來,轉身要走,就聽見有人在後麵喚他,“大主教。”


    墨羽生無可戀地迴頭,就看見一個黑發但略顯消瘦的少年用一雙略帶狐疑的眼睛輕輕地望著他。


    嗯,是個無名小卒。


    墨羽沒有應付的心思,不耐放的聲音道,“什麽事?”自從知道自己不是血族以後,墨羽就感覺自己的精神狀況很不好。


    而這樣的疑問使那頭傳話的少年有點反應不來,不可思議的神情從他的麵容上一閃而過,方才低聲稟明道,“您忘了嗎?家族聯盟軍的首領們在後方議事廳裏等您。”


    哇,這麽大的事!


    墨羽收了腳下的動作,轉了個身子,就又麵無表情地飄了迴去。


    好消息是,墨羽這一世的身體雖然算不上健壯,但從人類的評判角度來講,也是敏銳而健康的,但不幸的是,也隻能從人類的角度來說了。


    ***


    十日後,尤利西斯家族收到了教廷探子們傳來的信息,其內容同墨羽在會議上所提出的建議方案完全一致——人類打算襲擊親王的古堡!


    在家族後方的綠林庭院裏,維利塔眼角抽搐地讀完了加密的信函,禁不住對身旁的瓦米爾扶額感歎道,“我的確不能理解這個新任大主教的想法。”


    但其實也沒有什麽不能理解的,親王的古堡人去樓空,唯一的靈守瑪莎也於幾天前突然叛變,現下襲擊古堡,簡直就像是闖空門一樣簡單,而其獨特的政治意義,卻能極大地鼓舞人類軍團的士氣,可謂百利而無一害。


    然而……


    “他們不會闖。”瓦米爾冷靜得聽不出感情的聲音。


    人類百利而無一害的戰略行為卻觸到了血族瓦米爾的逆鱗!


    “他們當然不會闖,因為那不值得。”維利塔和瓦米爾一同漫步在仲夏夜晚冰涼的空氣裏,尤利西斯涼薄的聲音接著補充道,“不過肯定是要破一些東西。”


    一些能拿出去炫耀的東西,人類,就是喜歡這些虛名。


    “親王的結界並沒有失效。”瓦米爾出言提醒。


    連人都沒見到就說這樣的話,瓦米爾有時還真是純情得可以,維利塔偏頭嗤笑道,“你就那麽信他?”


    但是很快他就笑不出了,因為吸血鬼絕佳的夜視能力使他捕捉到了一個極為漂亮和優雅的影子,萊瑞拉的灰色長發在月光的映襯下泛出細膩而精致的光輝,漂亮的身影一閃而過,看樣子是剛從訓練室出來。


    尤利西斯薄唇緊抿,在他的印象裏,萊瑞拉的形象向來是一個高傲而美麗的少女,但在今天的偶然裏,他才猛然醒悟地察覺到,那樣的人,已經出落成一個女人了。


    想到這裏,尤利西斯隻感到胸中一陣煩躁,他衝瓦米爾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那個女人很心疼你。”


    瓦米爾,“……”


    瓦米爾這輩子見的女人少得可憐,他對女性心思的理解力尚且停留在瑪莎的不經世事,與夏麗爾的死纏爛打上,少有此方經驗的吸血鬼表示,他並不清楚萊瑞拉心疼與否的答案,但是可以確定的是,他生命中的另一個女性,瑪莎,肯定是不心疼的。


    吸血鬼的恢複能力很強,但是瑪莎的手段更狠,在激烈的打鬥中,瓦米爾被護在身後的少女用冰淩破背的恐懼,是無論如何也忘不掉的。


    青年的眼神微暗,但是語氣卻是一如既往的冷靜,“我不明白瑪莎為什麽要傷我?”


    當初他曆練歸來,想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見親王,卻在古堡外遇到了一堆血族的攔路虎,混亂的紛爭中,瑪莎不知什麽時候加入了戰鬥,隻是靈守的自身素質卻並不適合正麵衝突,他本能地將瑪莎護在身後,就感到一陣撕裂身體的疼痛。


    瓦米爾負傷遁走所以並沒有見到親王,而瑪莎的行為也便得不到解釋。


    直到現在,瓦米爾依舊不明白,那樣的攻擊,到底是瑪莎的私自叛變,還是親王的意有所指?雖然不想承認,但根據靈守一族的個性,最後一種的可能性的確更大!


    遠在教廷的墨羽並不知道自己已經背了這麽大的一個鍋,而瓦米爾身邊的維利塔倒開始了一本正經的原因分析。


    他用尤利西斯家族獨特的調侃語調為瓦米爾輕聲猜測道,“也許親王知道你的計劃。”


    瓦米爾腳步一頓,他轉過身子直視尤利西斯透亮的碧綠色眼睛。


    血族的世界擁有著絕對森嚴的等級製度,親王是純血,而瓦米爾則是異變的血族。


    按照吸血鬼的法律,異變的血族沒有封號,沒有家臣,沒有土地,他們被禁止去締造自己的追隨者,隻能作為血統純正者的附庸來展示能力,以往的異變者,無論是自身天賦和人脈勢力都不夠,所以這般安排其實是少有異議的,但是瓦米爾卻是個例外……


    他的天資,引路人,勢力範圍以及人格魅力,在一次次的曆練中,都火速衝擊到了某種不可思議的高度,而這樣的人,又怎麽可能願意屈人之下呢?


    他在尤利西斯的麵前站立,月光落在他閃亮的金發和血族獨特的英俊麵龐上,然後,瓦米爾勾唇一笑,那是一個仿若小孩子般的自得笑意。


    他低聲對尤利西斯迴應道,“那不是親王不見我的理由。”


    瓦米爾離開的身影挺拔而決絕,連一貫囂張慣了的維利塔也是微微錯愕,他聽出了瓦米爾的弦外之意——親王沒有理由,但就算有也沒有關係,因為瓦米爾終究會找到他!


    尤利西斯眼睜睜地看著瓦米爾和萊瑞拉消失在同一個方向的黑暗裏。


    維利塔的心神恍惚地意識到,似乎隻要一談到那個墨發強勢的血族,瓦米爾就會在瞬間變身為無懈可擊的英雄一般,但是,他真的有他看起來得那麽無懈可擊嗎?


    ***


    在動蕩的年代,一個人的太過清醒是一種悲哀,萊瑞拉清楚自己的未來,清楚到當年瓦米爾離開尤利西斯家族打算出門曆練的時候,夏麗爾拉著青年的衣角哭哭啼啼地說了一大堆情話,而她隻是在二樓的樓閣裏望了一眼,連個相送的身影都沒出。


    維利塔也算是一類人,他放棄了對女人的愛,而選擇對家族責任的正視,夏麗爾可能醒悟得慢了點,但也是遠嫁南境的新娘了。


    可是瓦米爾呢?尤利西斯心中一歎,血族的膚色蒼白,但發色卻偏重,瓦米爾的耀眼金發在黑夜的路途中,頗有幾分格格不入的另類感,正如他的生命旅程一般。


    青年的身姿出乎意料得挺拔,那身影決絕獨立,好像從未被生活的重壓打倒過。


    尤利西斯感覺自己已經無法猜測事情發展的走向了,但他卻並不責備自己,亂世裏身不由己的事情多了,苦心孤詣的真情,哪有那麽容易就能修成正果的?新篇章裏的故事,就這樣,帶著無數的願望開始了全新的起承轉合。


    與此同時,教廷的親信戰士,也已經帶夠了火藥和重劍,走在了前往親王古堡的殺伐路上。


    這是一場普通的襲擊,沒有什麽格外值得關注的地方,唯一例外的是,在這隊人高馬大,風塵仆仆的隊伍中,跟著一個身姿挺拔,墨發黑眼的隨軍治療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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