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阿婆一聽,當下跺起腳來,破口大罵道:你個敗家玩意,奶奶都還沒玩夠,你竟然丟了!說完就舉起手掌,追著小聒噪打起來。


    小聒噪一看三阿婆舉起手掌,把那顆千年暹羅草往地上一拋,撒腿就開始跑了起來。邊跑邊說:奶奶別打,奶奶別打,下次再也不敢了。這婆孫倆一前一後地圍著山頂追逐鬧騰起來,倒是給本來凝重的氣氛增添了幾分生氣,顯得頗為有趣。


    吳叔公撿起那顆千年暹羅草,吩咐王小牧把大熊從地上挖出。王小牧忙活半響,總算把肥重的大熊從濕土裏挖了出來。大熊此刻身體已然全部變黑,而且徹底沒了知覺。


    吳叔公當下把千年暹羅草搗爛,全部塞進了大熊嘴裏。


    王小牧擔心地問道:叔公,那你自己咋辦?


    吳叔公笑了一笑,淡然地說:生死在天,我倒無所謂。


    三阿婆和小聒噪此時已打鬧完畢,見大熊已服了藥,三阿婆對吳叔公說:老道士,你把這草給這胖徒弟吃了,你自己就快要死了,可不能怪我啊。


    吳叔公向她們作了一揖,說:阿婆講這話那可就折煞貧道了,能救得了愚徒,已不知道如何感謝你們的大恩。


    三阿婆“嘻嘻”一笑,說:那倒也是,你如今一大把年紀,胡子都白成那樣,反正遲早都要死,晚死早死其實都一樣。等你死了,在陰間有什麽要交待的,我們會替你傳話給這胖子,盡管放心。


    吳叔公說:那自是最好不過,麻煩你們了。


    三阿婆在身上左掏掏右掏掏,掏出來一塊小銅鏡。這小銅鏡一看就是年代已久物事,形製古樸,凝重大方,四周的鑲邊已被磨得錚亮,中間的銅片倒是亮光閃閃,隱約還看出外帶金絲鐫刻的痕跡,看得出銅鏡的主人對此極為愛護。


    她突然走了過去,將這銅鏡掛在了大熊脖子上,說:這胖子別不爭氣也死了,到時我無法替你傳話,那就無趣得緊。這東西不好玩,送給他掛了吧,省得後麵老是有幾個小鬼跟著,煩都要煩死。掛完銅鏡,她轉頭對小聒噪說:走了,走了。


    婆孫倆人手拉著手,一路小跑地下山了,不一會兒,就不見了她們的蹤影。


    吳叔公轉頭對王小牧講:小牧,我們也迴去罷。說完,吳叔公就要過去把大熊背上,王小牧趕忙說:叔公,你也受傷了,受不得力,讓我來吧。


    吳叔公想了一下,說:也罷,這袋子裏的東西我還要拿好,你背就你背。


    於是,王小牧費力地把大熊托在背上。王小牧心想,這胖子還真對得起大熊這個外號,重得要人命,幸好自己平時幹農活幹得多了,身上還是有一把子力氣,不然還不要被他把脊柱都要給壓斷了。王小牧踉蹌地跟著吳叔公往山下走去。下山之後,找了個人家暫且借宿了一晚。


    眼見吳叔公和大熊都重傷在身,身邊無一人照顧。第二天一早,王小牧跑到主事家把事給辭了,雇了輛牛車,一行三人晃晃悠悠地往吳叔公住的地方去。走了片刻,宋村人一眾跑了過來,帶了些雞蛋、花生、紅薯等玩意,還拿塊大紅布包了許多大洋,對吳叔公三人千恩萬謝。吳叔公表示這些都是份內之事,談不上什麽感謝,吩咐大家迴去了。


    王小牧問吳叔公:我聽爺爺說,方士之術因捉妖降魔,過多禦動神道、泄露天機,很多人都折了陽壽,有的甚至絕了後。所以必然要收些禮金,這既是供奉祖師爺讓祖師保佑門徒平安無憂的需要,也是對自己日後生活的保障,叔公你緣何什麽都不收?


    吳叔公無奈地搖搖頭說:按理是要收的,但這貓妖橫行於此,禍害了許多鄉親,也有我當年的原因,心中慚愧,不收也罷。


    吳叔公每隔兩個時辰,便會對那隻裝有九條貓尾的口袋念一遍符咒。自己也拿了糯米在胸口受傷的部位覆住,並從包裹裏掏出些黑色藥丸服了。但仿佛一點也不起作用,那妖毒擴散極快,上半身和頸脖子全部如被墨侵蝕般。


    大熊倒是慢慢見好,時不時睜開眼睛,夢囈般地說上一兩句,諸如:“摩天煞”、“媽拉個巴子”、“爺爺讓你歸西”之類。


    王小牧一路上甚為擔心吳叔公的傷勢,隻得拿出爺爺的書來看。吳叔公見王小牧拿出書來看,問了些王小牧的家事,王小牧都一一告知。吳叔公歎道:天水茅山胡兒洞,苗寨僚村天師觀。你爺爺師承嶺南孫氏,卻不屬於這六大道家派係,與東海五祖一樣的神秘,可惜過世的太早,不然真想去拜訪一下。


    王小牧對這些都不大懂,隻說:叔公,我爺爺以前除了方術,醫技也頗為出名,我想尋到一兩個方子,把你身上的毒給治了。


    吳叔公淡然地說:人行一世,吃多少苦,受多少罪,祖師爺自有定論,壽命這東西,不可強求,但求問心無愧而已。


    前麵說到,王小牧祖父留下來一本羊皮包裹的書,全由蠅頭小楷寫成,上篇為《醫術本輯》,下篇為《方術小論》。王小牧原本對醫術無太多興趣,單就翻了些下篇的東西來看,隻瞧見些辟邪驅魔的囫圇本事。


    這次吳叔公受傷,無奈之餘,他隻得翻看上篇的醫術篇,細細地研讀起來。這一看,卻發現祖父果然有經天緯地之才!


    這本《醫術本輯》內容駁雜,從皮外小傷到開顱治腦,均有詳盡闡述,且囊括了許多聞所未聞奇方怪藥,真可謂醫學之大全。其中倒真的有一專治重症妖毒的方子,隻是寫得極為隱晦。


    裏麵說“邪毒蝕體者,以化為上,散為中,阻為下”,具體的辦法為“八腳螅炙之,白公堂噬之,煙火氣熏七次,點點藍光振四方,試為可也”。


    從最後一句話看來,看來王小牧祖父也不曾確定其中的療效,僅說了一句“試為可也”,相當於說大家可以一試之意,而對這已經幻化有九尾的貓妖之毒是否有用,更未可知。


    其中所寫的“白公堂”,意指一種叫黑白相間的蛇,這蛇王小牧倒是認識。據說這種蛇專門以噬咬屍體為生,老百姓都說它是陰陽兩地的使者,陰氣極為重。


    “煙火氣”說的則是人間做飯的氣息,而至於八腳螅和所謂的點點藍光,卻不知道是什麽了。王小牧隻得去問吳叔公是否知道這兩樣東西,吳叔公迴答道:“點點藍光擺四方”指的是藍符四方化妖之陣法。


    王小牧知道,藍符比黃符高上一個等級,吳叔公自是可以隨意禦動,而王小牧和大熊卻隻能禦動最低等級的黃符,看來此方子是無法施行了。


    一路向北而行,走了一天的光景,已經到了吳叔公在山間的住所,王小牧打發牛車迴去,背起大熊,同吳叔公一起上了山。


    隻見這山果然是風水脈象俱佳寶地,山勢俊朗,靠天望水,氣度不凡,四處茂林修竹,蟲鳥嘶鳴,涓涓細流自山頂流下,芬芳落葉空中肆意飄蕩,置身其間,直叫人神清氣爽,如沐仙境。


    吳叔公住在山半山腰,一條石板小路蜿蜒而上,直通到住所大門口。門口前麵是一塊四四方方的大坪,坪中間擺了一壇香爐,看來這就是吳叔公和大熊平日裏練功的重要場所。房屋是普通的泥磚外牆,裏麵結構以老樹板材為襯底,端得是冬暖夏涼,春秋爽體之絕佳住所。門口有兩頭石獅子把門,外形甚為古樸,左右兩邊各掛一匾額,匾額上鐫刻一副對聯,上聯書“蒼天本無知花雨焉能驅邪疾”,下聯書:“眾生徒多事百善方堪償舊債”,橫批為“相和仁術”。


    到得家後,大熊已悠悠轉醒,喊著要水喝。吳叔公吩咐王小牧將大熊安置在房內,自己提著那袋貓尾搖搖晃晃出去了。


    王小牧給大熊喝了兩口水,大熊逐漸緩過氣來,說:我怎麽到家了?那貓妖呢?


    王小牧說:貓妖已被叔公降服了。


    大熊說:那我師傅呢?然後又摸到脖子上的銅鏡,說:這什麽玩意?說完就要去扯下來。


    王小牧說:你別扯,這銅鏡是三阿婆送給你的,你的命也被三阿婆給救了。見大熊不明所以,王小牧隻得將其暈倒後發生的種種事跟他講了。


    大熊聽完,“嘖嘖”兩聲,說:這千年暹羅草還有這等功效。小牧,改天我們也去東海五祖那弄幾珠來備著,說不定還用得著。


    王小牧說:你講話也不過腦子。聽叔公說,這千年暹羅草早在幾百年前就已絕跡,東海五祖費了好大的勁的才栽植成功,並且已被三阿婆和小聒噪偷了去,現今給你吃了,到哪去弄幾珠?


    大熊“嘿嘿”地憨笑了一句,說:玩笑嘛,別當真。說完這句話,大熊一拍大腿,驚道:他娘的,隻有一顆千年暹羅草,已經被我吃完了,那我師傅也受傷了,他咋辦?


    這句話剛剛說完,卻聽見門口腳步身響動,吳叔公渾身濕透地迴來了,進得大門,說了句:這下總算是徹底完事了。隨後吳叔公捂住胸口,口中噴出幾口鮮血,又往裏麵再走了兩步,竟突然倒在了地上,人事不知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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