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後我出現在了血色峽穀附近的縛龍鎮,但必須出示通關文牒才能過境,幸虧有強盜看顧照拂。因為從血色峽穀到優索蘭途中強盜土匪眾多,其中最著名當數沙盜,他們居住在大漠深處,來無影去無蹤,不僅打劫商隊,甚至有時連官府也不放過,讓過往的商旅聞風喪膽。雖然各股勢力多次圍剿,但不是無功而返就是沉沙折戟悲劇收場,更增加了傳奇色彩。“沙漠狼”之稱的首領齊沙陀一把彎刀使得出神入化,少有對手,項上人頭價值百萬。


    所以商隊對保鏢需求極大,武藝高強的更是千金難求,哪還顧得上身份不身份的!我看裝載著陶器瓦罐的商隊規模最大,估計上層關係也應該最好,就毛遂自薦了。方頭大腦、五短身材的中年人一看我使出的招數,大喜著當場就定下優厚的報酬,還連連問我能不能長期雇傭,條件可以商量雲雲。看來做保鏢雖然地位低賤,但收入還是頗為豐厚的,可有我如此身手還會把那點錢財放在眼裏?早攀權附貴撈取功名去了!


    有了商隊的掩護,我順利混蒙過關,但一進入邊境的射雕鎮就下馬解手,人就憑空蒸發了,同時胡一刀的“真麵目”就出現了。因為我已經決定橫穿“死亡之地”惡譽的達哈可拉沙漠,雖然選擇夏天穿越沙漠並不是明智,而沒有後援的獨自一人上路應該就是愚蠢了,再加上不可能有的探險裝備簡直與自殺沒有任何區別了,怕說出來都會嚇壞最老資格的沙漠探險者。


    我當然不是活膩了,也不是撐著了而去表現一番餘壯士的豪邁與悲壯。除了爭取時間,我想知道自己對饑渴與高溫的生理極限。要想“百戰必殆”必先“知己知彼”,特別是經過這次生死邊沿的打滾,我覺得必須盡快搞清楚自身的這些基本生理數據,而我現在才了解對缺氧與寒冷的生理極限。當然,這絕不是不帶幹糧與水的背沙一挺,相反一切得大大帶足,而隻要身體有明顯感覺,那就算是極限了。


    我最怕的是沙漠中迷失方向,但白天能夠利用太陽成影原理判斷方位,夜裏可以觀察天象,鎮上也有粗糙的指南磁石出售,湊合著也能指引方向,可謂三重保險。我根據需要買了一些沙漠探險裝備的替用品,譬如白衣長衫、大頭巾等。兩大皮袋清水應該夠我與駱駝走出沙漠的了,因為沙盜打劫時每人也隻帶這麽點水,我總不會比他們差吧?幹糧隻能帶風幹的牛肉了,想當初上珠峰是犛牛肉,現在入沙漠是野牛肉,還真是與牛肉有緣了。


    人馬飽食一頓就西出陽關,往黃沙朦朦處疾馳而去。這“三不象”的馬其中有一象就是象駱駝,飛馳在沙堆上還真是非常平穩與快捷,就是不知道耐渴程度。隨著灌木叢逐漸變得矮小稀少,地表溫度急遽上升,估計有50度左右,但騎在馬上高結頭巾、一身白衣的我隻感覺溫度,提不上什麽不舒服的字眼。


    沙堆緩慢過渡成大大小小的沙丘,風過沙背,滾動的沙粒猶如地麵上浮著的一股青煙,很有一種別樣的詩情畫意。天風耳際掠過,響起千年不變的音塤,一種豪情頓時在胸膛激蕩不已,不由仰天長嘯、壯懷激烈!特別是馳上一座百米高的大沙丘後,自然憶起了拿破侖過阿爾卑斯的那幅著名油畫,不由激動得揚起腰刀連聲高唿:“小的們,征服歐洲的時候到了!過了阿爾卑斯,美女、金錢大大的有!”


    沙丘很快變得此起彼伏、連接天際,那背風麵浮沙很厚,馬蹄每一步都深入半米以下,身體與沙丘斜麵幾乎一致了,而四周的沙粒如流水般傾瀉下來,我甚至能夠看到波浪般的紋路在身邊湧動,感覺就像是騎著天馬穿梭在雲層之上,真是棒極了。


    時間在我得意的揚鞭疾馳中過去,天色很快就暗下來了,氣溫更是驟然下降。肚中是有點空蕩蕩的,但精神一點不減,也沒有什麽口渴的感覺,那就省去一頓吧!不過,“三不象”的馬匹終究不如駱駝耐渴,乘著氣溫剛好就放馬沙丘,讓它喝水休息一番,自己也盤坐丘頂閉目養神。隨著地表溫度的遽降,耳邊盡是沙子熱脹冷縮引起的“咯咯”聲響,我拿著磁石看了看方向,一躍上馬,披星戴月繼續上路。


    銀色的月光如水般灑落下來,給高低錯落的茫茫沙海蒙上一層科幻的色彩。明處平滑如綢緞,圓潤若情人的乳房;暗處陰森恐怖,仿若張開大口的惡魔;明暗交界處沙脊如刃,沉著深刻,很像我現在的形象。天高地闊,萬籟俱寂,一人一騎,真有一種天涯孤旅的味道!


    兩天後地形就變得複雜了,沙梁、沙坑、沙壩、沙穀無盡起伏,無盡坎坷。沙丘群更是宛若憩息在大地上的條條巨龍,橫亙在麵前,高度都有幾百米,兩天前的單個百米沙丘簡直就是沙龍的點心。同時沙麵也呈各種蜂窩狀、羽毛狀、魚鱗狀,豐富多姿,變幻莫測。但一路看到的沙蜥、麻蜥等都絕跡了,隻有偶爾露出沙麵的動物骷髏,甚至還有人的森森白骨。


    應該表示進入沙漠腹地了,那該是一片不存在生命的死亡之地。起初的興奮已然迴歸,我覺得在沙漠中最難耐的不是炎熱與幹渴,也不是自然帶給人的種種困難,而是孤獨,一種沒有任何生命氣息的孤獨!望著眼前的一切,處處顯示著無盡的孤獨,一種無形的壓力逼迫著胸膛,要是平常人估計很快就會透不過氣來了,而長時間的結果隻有一個:發瘋!


    兩天來我沒喝過一口水,沒進過一片牛肉,自從肚子空蕩沒有補充食物後倒也沒感覺饑餓,也卻沒有感覺體力異常,估計多餘的脂肪開始轉化為能量了。好笑的是已經近一整皮袋水進馬兒的肚子了,看來從今天開始得控製它的飲水了,要不還真怕走不出大漠。對了,脫胎換骨就是脫胎換骨!雖然紫外線異常強烈,但裸露的手背皮膚到現在也沒一點變黑,與學校軍訓結束給某些無知小女叫“煤餅哥哥”截然不同,那還用做喪事似的頭頂白帽、身著白袍?我隨手一甩,累贅就甩了個無影無蹤,也甩掉了拖泥帶水的感覺。


    我突然遠遠看到一片青翠,這在茫茫黃沙中要多奪目就有多奪目,心中不由一陣狂跳,忙定睛細看。隻見寬闊的湛藍大湖、高聳的尖頂古堡,我甚至還能看到湖邊汲水的美女,馬上低頭一看自己滿身塵沙,形如叫化子的模樣,興奮得狠狠在馬屁股上抽了一鞭。這下倒好!本來好好的馬兒頹然倒下,還口吐白沫。我口中直罵娘,唉!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反正已經能看到綠洲了,那就開袋放水吧!


    我邊給馬嘴灌水,邊在旁邊苦口婆心勸道:“馬兒啊馬兒!那老驥伏櫪,誌在千裏!這駑馬十駕,功可在不舍哪!”在水的滋潤與我深沉的打氣下,可憐的馬兒終於清醒著站了起來,但看它奄奄一息的樣子怎麽也得好好休息一陣子。


    這時,不遠處風卷黃沙扶搖直上,在天空中彌漫似蘑菇狀,狂風夾雜著沙塵遮天蔽日而來,刹那間天昏地暗,飛沙走石,似乎迴到了開天辟地前的混沌世界。這就是著名的沙塵暴了,不過我已經一路領教了它的威風,隻得下馬低頭伏下。隻聽“唰”的一聲,沙塵如網覆蓋而下,立刻一片寂靜。


    抬頭就見大多沙塵又被狂風刮卷而去,這雖然很讓我想起“黃沙百戰穿金甲”、“誰持彩練當空舞”的詩句,但頭頸、發際、臉麵、唇邊全是沙塵,那怎麽可能還有雅情閑趣?隻想找個清澈的湖中......咦!我一下子傻眼了:沒有綠洲,沒有湖泊,沒有人煙!難道剛才看到的是海市蜃樓?我還因此把大量的水給馬兒狂飲,這下慘了,慘了!


    我垂頭喪氣牽著飽食鬼般的馬兒,一腳深一腳淺地往前,傍晚時分就到達一個到處都是胡楊殘枝傲然兀立的古湖邊。看著遠處已然西沉的血色太陽,隻想到“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的悲涼,卻迎麵看到三個森森的人頭骷髏與臂骨交叉綁在一截枯槁的胡楊上。我知道這是最嚴重警告:絕對不準進入!否則就是“格殺勿論”的結局了。當然,我如果也被這種小玩意嚇退,那就太可笑了!


    我不由眼前一亮,這應該表示離開沙盜大漠深處的老巢並不很遠了。隻要不迎麵碰上齊沙陀親自帶領的大隊人馬,我就有信心對付,否則隻能逃之夭夭了,但也有馬屁股掛的強弓以善後。看這駑馬實在不能一駕,那就暫且在此休息一晚吧!


    我腳踏著僵硬黃土的湖底,能看到的隻有當年水草豐盛時留下的美麗小貝殼,可惜再美麗也僅僅是屍骸,生命已經飄然消逝。也許一切不用傷感,因為誰都不能永恆,但存在的畢竟存在過,美麗的也畢竟美麗過,而擁有的都值得眷戀!一如那枯槁蒼老,死而不倒,倒而不爛的胡楊殘骸,即使死了還在默默守望著自己的家園。


    經過一晚的休養生息,馬兒已經精神飽滿,那就上路吧!才翻過兩座大沙丘,目光所及的沙脊上突然出現了五騎人馬,雕刻般清晰凸出在湛藍的背景上,煞是奪目。他們一副沙特阿拉伯人打扮,都是頭纏沙巾、長袍裹身,隻在腰上束了一道皮帶,別著腰刀。我知道麵前的就是讓商旅聞風喪膽的沙盜,但不清楚中間那個黝黑精瘦,有一雙老鷹般眼睛的漢子是不是“沙漠狼”齊沙陀。


    他們鎮定地勒馬看著我,目光中隻有驚奇、詫異與疑慮,倒也沒有拔刀相向。也是!我這樣孤身單騎深入大漠腹地,卻一副生龍活虎的樣子,甚至連裸露的皮膚都沒變黑,那自然令他們驚心而不敢輕舉妄動了。當然,要知道我三天沒有進食,隻喝了一口水,那估計七雙眼珠子立馬跌破沙土,煮如雞蛋了。問題是茫茫沙海他們是怎麽知道我的到來的?又如何能在剛剛越過警戒就截住我?


    我哈哈長笑著邊靠近,邊打出友好的手勢,還放開喉嚨大聲道:“古來天地皆寂寞,唯有強者留其名!來者可是統領大漠的齊領主?”


    他們冷冷地看著我,中間精瘦漢子喝道:“來者何人?為何闖我血戒?”


    闖“我”血戒?那就是說麵前的就是“狼頭”了。不過,他隨便掛幾個骷髏頭,偌大一片沙漠就是他的地盤了?那我放個屁,整個天下還不都是我的天下了?什麽邏輯嘛!當然,想歸想,不戰而安全通過才是上策!想我也沒有任何東西可以讓他們看上的,語氣客氣一點應該不會為難高深莫測的我吧!


    我放慢馬步戒備著向上,抱拳道:“齊領主安好!小弟胡一刀借貴道過境,還往通融一下。”


    隻見狼頭的鷹眼暴起一道精芒,怪叫一聲,拔出彎刀揮舞著如餓狼下山般衝下坡來。這算什麽?不肯借道就明說嘛!就算闖了血戒要趕盡殺絕也得先說明啊!好在其餘四個都勒馬沙脊而不動,這贏得我一絲好感,沒有以多欺少。


    麵對危險大腦立即飛轉:他以逸待勞,從坡頂直衝而下,氣勢如虹;我長途跋涉,步步設防著緩慢向上,其差距何止千裏!看來隻能揚己輕功之長,避氣勢之短,立即鎮定著勒馬拔刀,頓時一種“誰敢橫刀立馬,唯我易大將軍”的霸氣彌散全身。


    狼頭殺氣騰騰,俯衝而至,我默默計算著距離,就在刀芒近在咫尺的刹那,猛然當空躍起,雙手持刀,疾劈而下。這下大出他意外,避無可避之下隻有硬接我這“力拔山兮氣蓋世”的一刀。


    “叮”一聲暴響,錯身而過,我內氣一陣顫動,卻安然坐迴馬背。這麽霸氣蓋世的一刀他竟然連馬腿也不顫一下就接下了?看來我們之間的實力根本不是一個檔次的,與他硬拚隻有折戟沉舟、橫屍沙海的結局。


    我勒馬轉身,皺眉抱拳道:“齊領主,小弟隻不過借個道,用不著趕盡殺絕了吧?”


    “那還得問我手上的刀肯不肯!”他冷笑著一揮手,那拖泥帶水的沙巾、長袍立即隨風飄走,露出裏麵的武士勁服。


    他一轉馬頭疾飛而來,刀勢化作一道曆芒。我馬上想到了馬屁股後麵的彎弓,但現在還不是火候,隻有咬緊牙關苦支著消耗他的體力,然後才是迴馬箭奏功的時候。


    我忙拍馬直下,就在觸腳可及處左手一按馬背,旋身踢出,同時右手引刀橫架,蓄勢備力。他突然矮身消失馬背,幾乎同時馬腹另一側竄出一道彩虹,撩胸而上。我一驚,右手一轉,斜刀直下。“叮”一聲,炙熱的真氣狂殺而入,內力頓時一滯,幸好根本沒有再發刀的機會,要不我今天就血染黃沙了。


    殺入體內的炙熱真氣馬上如遭狂風怒撕般四散開來,轉眼消失於無形。我不由莫名詫異,沒有被內氣炙傷到倒還可以理解,因為我全身經脈本身就經曆極熱與極寒考驗的。但怎麽會自動分解,消失無形?


    不管了!既然自己身體還有這能耐,那就得揚長避短力壓對手。我刀芒一長主動與掉頭殺來的他戰在一起,一時入耳隻有密集的兵刃交擊的聲音,似如忙碌的鐵匠鋪。果真!我身子雖然是節節敗退,但進入體內的撥撥真氣自動消失於無形,沒有給我帶來任何麻煩。


    我隻想仰天長笑,終於掌握了戰勝更強者的無上秘訣!這種狂喜與激動又融在刀法中發泄出來,刀勢頓時狂暴如黃河咆哮、驚濤拍岸,激昂如戰馬嘶奔、旌旗飄搖,轉身間卻又輕柔如輕歌曼舞、閑庭信步,淒婉如杜鵑啼血、柔腸寸斷。


    他鷹目暴亮,奮刀而起,刀勢猶如黃沙瀉地、無孔不入,把彎刀的特性發揮得淋漓盡致。雄厚的內氣更是變得熔沙鑄鐵般炙熱,如層層驚濤襲礁岸般疾殺而至,愈發襯托出刀法的慘烈無比,還一刀快似一刀,一刀緊似一刀,刀刀迅如疾雷,刀刀危如傾巢。


    這種拚殺最是消耗體力,但他體力有窮處,而我幾乎沒有!正盤算間,光線突然暗了下來,大風吹著沙塵直打身上。我不由橫擋一刀,身子往後疾退著抬眼一瞥。隻見剛剛還晴空萬裏的天空烏雲翻滾,疾速變幻著形狀,連接大地的龍卷風仿若千萬黃蛇在遠處疾遊。“沙塵暴”三字立即跳出腦際,但這個沙塵暴與一路遇到的有些特別,因為它象一口倒置的大鍋,中間暗黑,外沿灰白。


    我忙張開五指往前一虛按,沉聲道:“齊領主!待沙暴過後再戰如何?”


    “擅越血戒,格殺勿論!”他殺紅了眼睛,怪叫著一刀逼來。


    我猛然發現一直勒馬沙脊的其餘四騎狂舞著彎刀疾衝下來,原來剛才的隻是貓玩老鼠的遊戲,殺我的決心早已定下!一對五我還能生離此地?雖然師叔神吹蒼瀾迴風劍可以在群毆中保得小命,但我多次使用發現除了劍法精妙有特色,實在沒什麽很特別的功效之處。


    我雙目發出寒光,殺意頓起,雙手猛一個重拍,身子順著風如離弦之箭般脫馬飛出。“叮”一下,他已經大大消弱的體力居然沒能擋住我借風勢的全力一擊,馬前蹄一矮就往前摔倒。雙腳落地的我剛想趁機擒賊擒王,他就彈身而起了,心中一動,迎著大風冷冷喝道:“有種跟我來,沒種迴家抱婆娘!”


    這激將之言對他實在太有效了,古銅色的腦門上青筋畢露,半眯的鷹目中兇光更是恨不得生吞活剝了我。我長笑一聲,飛躍上馬,往沙塵暴深處疾馳而去。我當然不會進入沙暴狂猛處,在大自然麵前人實在是一粒沙子那麽渺小,“人定勝天”隻是無知小兒口出的狂言!我準備利用沙塵暴外圍的狂風與塵沙,憑著靈敏的視聽能力輕鬆製服他。


    殺?看來暫時還是不殺為好!雖然“以其人之道還之其人之身”是我辦事原則,但原則是死的,人是活的,目的才是最高原則!如果手中有這麽一個俘虜在,還怕群沙盜不把我當成親爹娘?當然,如果有人肯獻上巨額財寶、絕色美女,那我肯定對區區幾百萬的項上人頭沒啥興趣了。


    沙塵隨著狂風襲擊而至,身後響起一長兩短的狼嚎,還有群狼此起彼伏的迴應。那音調憤怒而悲壯,有太多不應該存在的感情,我不由詫異轉首。隻見塵沙狂舞的灰蒙處一騎疾追而來,但才衝下一半沙坡的四騎卻又掉頭直上。不是追來?看來“狼頭”還講那麽一點義氣,沒有讓兄弟們一起來送死,但他自己麵對侮辱與挑戰......


    我突然看到緊追著的馬猛然揚起前蹄站了起來,同時傳來一聲狂嘶,立即也感覺自己前身突然崛起。忙轉迴首,隻見沙塵暴已經變成了一個巨大的黑色漩渦,卻分不清是烏雲還是黃沙,隻能看到中間如波浪般層疊、扭曲著,又像無數條毒蛇撕咬、翻滾著,仿佛那裏正經曆著大洋深處最激烈的旋渦風暴,卻隨著連接大地的無數條黃蛇急速擴散開來,但顏色不僅沒變淡,反而更加黑沉駭人。


    這也是沙塵暴?不由又迴頭看祖祖輩輩都生活在沙漠的狼頭,隻見他迎著猛烈的風沙,張著嘴呆呆地看著天空,連狂嘶亂跳的馬也不能稍微驚醒他。那就是說,這是不可能有任何存活機會的超級災難?他可以死,我不可以!大難當頭,腦袋分外好使。這黑沉沉的黃沙肯定得落到覆蓋之下的大地,腦中根據初中物理知識立即模擬出漩渦落地後的情形,唯一的生門是塵沙落定前,站到漩渦中心覆蓋的地麵,因為那裏是靜止且沒有風沙的。


    當然,要真這樣還是不免一死!因為理論上靜止的漩渦中心隻是一個沒有大小的點,但我們肩寬體胖!並且實際上的漩渦中心從來是遊移不定的,就是落下的過程也肯定不是垂直的。看漩渦擴散的方向,應該正往這邊偏移,眼前即刻浮現出隔兩個沙丘外古湖底那堅硬的黃土。我有且隻有在漩渦降落之前飛抵那裏,挖洞潛伏,才有可能萬死而一生。


    凡是來得猛者,去的肯定也快,這是自然規律,我隻能爭取這瞬息即逝的時間完成所有工作。所有念頭腦中急轉而過,卻看到呆子還是呆子。唉!好歹也是條人命,能幫就幫一把吧,能不能活命就看他造化了,但願“沙漠狼”不是“中山狼”的代名詞!我突然橫空往前躍出,同時用起自悟的獅子吼,對著狂風冷喝道:“要命跟我來!”說著一腳點地,往古湖狂奔而去。


    黑沉沉的漩渦飛速旋轉、變幻並擴散著,覆蓋之處已經少有光線,但越去風沙愈小,應該正在靠近漩渦中心。迴頭一瞥,狼頭正疾速跟來。事急從權是慣例,他六神無主,權威當然是我了。今天活命就靠腳上功夫了,我把所有內力與潛能貫注雙腿,什麽“踏雪無痕”、“百步趕蟬”、“鳳舞九天”的絕世輕功全都用上了。


    我很快越過了沙脊,俯衝著直飛而下,狼頭輕功原遜與我,距離越拉越遠。飛抵第二個沙脊時,光線暗至貓眼才能看見了,好在我脫胎換骨後的金睛比貓眼隻強不差。漩渦變得更加陰森恐怖,一如惡魔狂張的血盆大口,那陰沉濃黑之處仿佛伸手就可以觸摸,哪還能看得清中心?但風靜得半絲都不起,透著一種滅絕天地的強烈死亡氣息。


    很遠處傳來狼頭的狂喊亂叫,在這樣死寂的環境中簡直是震耳欲聾,但音調卻悲慘如喪考妣。他肯定是睜眼若瞎了,我隻得皺著眉發聲引路,卻一躍20幾米,倏又一個蜻蜓點水疾飛而出,很快就看到仰天挺起的黑沉朦朧的胡楊殘枝了。


    正常挖洞肯定是來不及了!離最近的死胡楊還有30多米,我就猛一個飛躍,豎刀頭頂,急速旋轉著往堅硬的黃土俯衝而下,同時內力全部轉移至手臂,刀體散發著一種淡黃的光,刀尖卻一點金光閃閃,我感覺自己仿若一顆墜地的流星,狼頭應該能夠看到吧!


    “嚓~”一陣巨響,堅硬的黃土如蘋果皮般飛卷而起,卻隻有半身入土。我立即劍走疾芒,發瘋似的挑飛泥團,一時黃泥舞滿空中,地下立即變成可以容納兩人的洞。又猛一刀橫插洞壁,幾乎是同時,狼頭的怪叫帶著勁風疾撲下來。


    我隻感覺一股無比強大的吸力要把人扯向空中,幸虧早已經算計到這一幕,雙腳牢牢夾住僅留的刀柄,身子極力往洞底一點點蹲下。這時,極遠處傳來一陣劇烈的“唰~”巨響,瞬間越過千裏接近著。我知道漩渦邊沿的沙塵已經著地,過不了一秒半秒就該波及到中心了,但狼頭怎麽還沒進洞?


    心中突一動,貫注內力的左臂往洞壁疾插,同時右臂信手揮出。果真抓到一隻手臂,但同時一股巨力猛然傳來,瞬間把半屈的我拉如極限的彈簧;繃直的兩臂更是一陣劇痛,仿佛要離身而去;頭皮感覺仿佛要被拉暴,腦門青筋不由一陣狂跳。雙腳雖然紋絲不動,但刀身盡處立即彎如弦月。


    我猛咬著牙死命一扯,卻不知道扯進洞的是整個的人,還是僅僅為一隻手臂,隻有耳鼓一陣轟鳴,全身一陣劇壓,腦中一陣玄乎,卻又立即清醒。沒了?就這樣結束了?這才感覺自己根本不能唿吸,隻能靠胸腔中最後一口氣爬出......


    我突然手腳一陣冰冷,因為根本不能動彈分毫,這表明頭頂就是厚實的沙山了!雖然耳中傳來暴雨聲,但心中隻有無限悲涼、欲哭無淚!難道真要葬身在這個時空之外,與我渾身沒有半點牽連的古瑪雅?這難道就是老家夥的本意......咦!我猛然感覺到水流上頭頂,萬念俱灰的心中頓如烈火滔天。


    那就是說壓在頭頂的沙土並不太厚!我咬緊鐵牙,使出全身包括吃奶的力氣,狠命伸直腰腿。隻覺腦中一陣發黑,卻又很快清醒,但總算動彈了一點點。看來這一下已經使大腦缺氧,應該算是身體對我發出的警告信號,雖然自己生理特別,但能堅持多久實在不敢估料。我感覺胸口氣悶更甚,但心中的激動卻難以言傳。


    能動彈一點就能動彈兩點,能動彈兩點就可以動彈許多點,動彈了許多點就能運動全身,進而爬出沙丘,並且越往上越輕鬆,能不能活命的關鍵就在能不能堅持了。不過,抓救命稻草般緊緊抱著我大腿的狼頭還有點麻煩,看來視死如歸外貌的他實在命要得緊!我克服著窒息感與巨大的壓力緩緩站起,腦中又是一陣發黑一陣清醒。


    站直身子的我果然感覺手臂活動輕鬆了一點,卻又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拔出了深插洞壁的左掌。又攤開手掌靠著手力讓身子向上拱起,再靠腰腿伸直之力往上。我咬著牙關苦苦忍受著肉體帶給我的痛苦,象蟲子一般扭動著身子一點一點緩緩向上爬著。缺氧感越趨強烈,眼前一黑的時間越趨而長,好在身上壓力已經大減,速度自然是加快了。


    眼冒金星的我突然感覺空氣狂湧胸腔,不由大聲咳嗽起來,傾盆大雨澆在頭上頓時清醒了很多。這才發現自己距黃土裸露的底部隻有十餘米間隔,根據坡度這處沙土厚度也隻有四、五米,那怎麽會有如此壓力?好在選擇的地點實在準確,要不......我突然被自己抬頭看到的嚇傻了眼,隻見環形沙丘沿著30度左右的坡度往外,極遠處才是沙梁,我還真不敢貿然判斷沙丘的高度......


    咦!抱著我大腿的狼頭還在地下,還真差點給忘了。雙手在沙背一拍,竟然堅硬如鐵,怪不得有如此壓力,可以想象那下墜力之強。內力作用下身子彈跳而出,飛起漫天鐵砂,還有死都不肯放手,昏迷不醒的赤身狼頭。我卻被他背後一道觸目驚心的深長傷疤吸引了注意力,那樣傷口還能活命真可謂是命大福大了,看來做強盜也不容易啊!


    還是救命要緊!根據搶救溺水三要,首先是暢通氣道,在這裏就是排出口中的沙子,我連忙動手挖出“狼口”中滿嘴的沙土。第二......對著臭嘴的人工唿吸就免了,能不能成活就看胸外擠壓有沒有效果了。才幾下他就大聲咳嗽著彎腰坐了起來,命還真是夠有強的!


    我抹掉一把雨水,這才有心思仔細觀看天山似的環形沙丘,那最高處離開這裏足有兩公裏,也就是說內徑足有四公裏了,估計覆蓋直徑有六公裏多。雖然因為沒有參照物判斷沙丘的高度,但根據坡度,那聳立的沙梁處該高達近千米了。這是怎樣的一種力量才造就如此壯觀的景象?誰還敢說“人定勝天”幾個字,我迎頭就批他幾個巴掌!


    耳邊傳來一陣“阿庫沙拉”的喃喃自語,不由詫異轉頭。隻見他跪在沙土上,傷痕如鐵,望著巨型沙丘念咒語般念著這麽一句,神色嚴肅得無以複加,估計是“真主安拉”之類的意思了。我也不管他,隻顧扒著堅硬的沙土打撈深埋的腰刀。就在這時,暴雨驟然而息,天空煙消雲散,萬道陽光直射而下,立刻恢複了沙漠應有的氣象。


    他突然仰天狂笑起來,還笑得混身一陣狂抖,但落在我耳朵裏要多刺耳就有多刺耳。驚嚇過度瘋掉了?就在我側目間,刺耳的笑聲嘎然而止,隻見他腰板挺如標杆,犀利的鷹眼緊盯著我道:“你真是胡一刀?”


    我一驚,才十幾天功夫就連大漠腹地的沙盜都久仰我的大名了?這可是交通基本靠馬、通訊基本靠講的原始社會!我看著他咄咄逼人的目光,立即想起了那句“擅越血戒,格殺勿論!”,就沒好氣道:“因為越血戒,讓人趕盡殺絕了!”


    他厚著臉皮沒有半點尷尬,哈哈大笑著道:“天下能有幾人留得下迎頭痛擊囂橫的好漢!”


    話是悅耳動聽,讓我怎麽也不能再生得起氣來,可聽來怎麽好像還是他的趕盡殺絕占理了?遭到囂橫偷襲,事實上我隻是僥幸逃得一命而已,不由皺眉一臉苦笑。


    “既然阿庫沙拉已經從天而降,那說明傳說不單單是傳說,神對大難不死的我們肯定有深意!”他鷹目異彩連連道,露出熱切的表情道:“我們何不以此為證結成生死兄弟?”


    我馬上來了興趣,不過不是對他的拜把子提議感興趣,而是因為聽來“阿庫沙拉”可能是一個有關老家夥的遠古傳說。上了賊船的我現在不得不麵他加我頭上的使命,可現在就連這個使命本身也隻是自個推敲著摸到了個大概,所以有關他的事就是有關我的事。但很多東西已經被刻意抹去了,那些遠古的傳說、失落的文明、殘缺的記憶對我而言就顯得彌足珍貴了。


    我哈哈笑著正色道:“結拜貴在結心!心中當我兄弟那就是兄弟,否則形式再複雜也沒啥意義!現在我們怎麽也算是有過命交情,小弟借個道過境總不會再趕盡殺絕了吧?”


    他失望地苦笑著連連搖頭,站起身子道:“大恩不言謝!今後胡小弟有什麽事就隨便吱一聲,老哥我必定......啊~”他這才注意到自己赤身露體的樣子,一驚,馬上哈哈大笑起來,道:“隻要傳種之棒還在就好!”


    我被他不拘小節的豁達所感染,也麵露笑容,但借衣服嘛......呀!胸口怎麽變得空蕩蕩的?不由一把拍掉滿掌的沙土,伸手往懷裏亂掏,卻隻摸到那塊什葉教信物的小鐵牌。


    “老哥我稀世珍寶多如牛毛,你要多少就給多少,但我們還得有命去享用!”他說著看了衣冠楚楚的我一眼,又抬起頭往著毒辣萬分的太陽。


    既然人家這麽慷慨豪爽,我倒還真不好意思不借點遮羞布給他,就笑著道:“小弟我還真從沒出借過穿著的衣服,今趟我們患難與共,理應同舟共濟,那就借你上衣吧!”說著脫下上裳拋給他。


    他一把抄過,卻看著我裸露的上身,疑惑道:“胡小弟不是給囂橫傷到上身嗎?”


    這也知道?真是神通廣大得令人難以置信!也怪能來去無蹤卻每每斬獲頗豐。我停下動作,揚眉道:“你認為我冒充他人充英雄?”


    他邊扯下布條束腰,邊哈哈笑著道:“能夠在阿庫沙拉中不死的英雄豪傑,不需要冒充天下任何人!”


    這話中聽!可我怎麽感覺他有種老王賣瓜的味道?我終於看到了堅硬黃土裏麵的黃沙,一催內力,右臂如利劍般插入沙土,耳邊就傳來狼頭的疑問:“這是幹嘛?”我刻意亂抓的手沒有抓到任何遺落的,隻接觸到了刀柄,一拔而起。


    “就為這破玩意?”他看著我手中的精鋼腰刀,憂心忡忡道:“神兵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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