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


    安靜的走廊上,商祺修走過來的時候,老遠便看見了那個蹲在急診室門口的女孩。


    小小的一隻,靜靜地蹲在地上,兩隻細長的藕臂繞著自己的膝蓋,頭輕輕地放著,偌大的走廊,她占據的地方小的可憐。


    商祺修沒有立刻走進,而是站在了原地,離她有十米的距離,就那樣靜靜地看著她。


    商祺修,我們離開這裏吧?


    你帶我走,無論去哪裏,我都跟你走?


    腦海裏閃過這樣的話來,是方才樂瑤對他說的,她問了他這樣的問題,可是他沒有迴答來。


    現在他又是想起了這個問題來,他願意帶樂瑤走嗎,拋開這裏的一切,隻有他們兩個人。


    他是願意的,他想。


    因為他想要和她在一起,雖然那心裏對她的感情還不是濃厚到不可分割來,但商祺修知道,他想要和樂瑤在一起,一直在一起。


    他好似離不開她了!


    是的,他剛才沒有說出口的話現在卻是想著說出來,腳步邁開,然後朝著她而去。


    他要告訴她答案,他是願意的,願意帶她走!


    無論去哪裏!


    黑色的皮鞋在她的麵前停了下來,雙眼低垂著,看著她烏黑的發頂,薄唇慢慢地張開來,“樂瑤!”


    身下的女孩動了下,緩緩地抬起頭來。


    他像一個王者,以著最高貴的姿態站在她的麵前,她卻像個卑微的傭人,低著身子,仰望著他,好似他們之間一直以來的關係。


    永遠也改變不了!


    樂瑤蠕動著唇瓣,慢慢地掀開嘴角的縫隙,就要說話來。


    “樂瑤!”忽然急診室的門被打開來,商震對著她,大喊一聲。


    “媽媽!”樂瑤一下子站了起來,然後又一次從他的身邊離開來。


    無數次,這樣的情景出現過無數次,她都是這樣,不顧一起的從他麵前跑開來,什麽都不在乎,什麽都不要!


    他商祺修更是沒有抓住過一次來,可是這一次,他心裏有著強烈的渴望,好像這一次抓不住以後就會失去樂瑤一樣。


    他的手指抬起,用力的向前,不偏不倚,抓住了纖細的手腕,落在手掌中。


    “樂瑤!”似乎是因為抓住了她,商祺修的聲音裏竟然帶著些欣喜,有些激動的看著她。


    樂瑤抿了下嘴,然後視線晃了下,最後落在他的身上,“等下再說可以嗎,我要去看媽媽!”


    商祺修一愣,要說的話已經到了喉嚨處,卻是生生地咽了下去。


    樂瑤動了下身子,然後手指也跟著動了下,從他的掌心中脫離來。


    唯一的一次,他抓住了她,卻是被她掙脫了。


    然後,那道纖細的身子衝了出去,朝著急診室的大門而去。


    “媽媽!”他聽見了她響起的聲音,著急心疼。


    他跟著轉身來,看著她側麵的臉緩緩地落下一滴淚,那隻方才還在他掌心中的小手卻是握住了另一隻手,緊緊地握住。


    “瑤瑤!”胡蘭心虛弱的喊著,眼淚瞬間流了出來。


    “對不起,媽媽!”樂瑤趕緊道歉,都是因為她,媽媽才會暈倒的。


    “現在先不要說這些,你需要休息!”商震看著胡蘭心蒼白的臉,出聲道。


    樂瑤也知道現在不是適合,便是點頭來。


    然後,他們推著胡蘭心,進了病房去。


    “蘭心,你不要想太多,什麽事情都有我,我會解決的!”商震看著胡蘭心,輕輕地歎息,今天發生的事情太多了,他一下子也是承受不住來。


    “你可以出去下嗎,我想跟瑤瑤呆一會?”胡蘭心沒有抬眼看他,聲音冷漠的迴道。


    “好!”看著她對自己的排斥,商震沒有說什麽,她剛醒來,加上瑤瑤發生這樣的事情,她肯定是最難過的一個,她現在需要獨處的空間,他給她便是!


    房門關上,胡蘭心抬眼,看了下站在身邊的樂瑤。


    樂瑤低垂著腦袋,兩隻手放在身前,一副犯了天大錯誤的樣子。


    “瑤瑤,把鞋脫了!”胡蘭心開口道。


    “哦。”樂瑤點頭,然後兩隻腳蹭了下,把鞋脫掉,就那樣光著腳丫子站在了地上。


    胡蘭心看著她嫩白的小腳,心裏劃過酸意,身子往裏麵挪了下,“瑤瑤,陪媽媽睡一覺!”


    樂瑤愣了下,然後點頭來,慢慢地坐在了邊上,腿抬起來,身子平躺著。


    很大的一張*,她卻隻占了點點的位置。


    胡蘭心眼淚流的更兇,這是她的女兒啊,跟她接觸卻是如此膽怯,哪個女孩子在得知長大後還可以跟媽媽睡覺不是一臉的高興期待,可是她呢,卻一臉的傷心膽怯!


    心口被塞滿,脹脹的疼,她,胡蘭心終究是一個失敗的人!


    她唯唯諾諾,膽小怕事,不是一個好媽媽,不是一個好妻子,她的人生是失敗的!


    腦海裏閃過一個想法,她想這一切都因她而起,那就讓她來結束好了。


    “瑤瑤!”胡蘭心側過身來,手臂從她的身前伸過,將她抱在了懷裏。


    她的聲音傳過來,帶著哭腔,樂瑤慢慢地抬眼,看到她臉上的淚水,牙齒緊緊地咬著唇瓣,手指小心的伸出,從她的肩膀上穿過去。


    “媽媽,對不起,瑤瑤讓您失望了!”樂瑤趴在她的懷裏,聲音小小的迴答。


    “不是瑤瑤的錯!”胡蘭心從知道這件事後她沒有去問過一句,但是她毫無保留的相信樂瑤,這是她十月懷胎生下的女兒,是她身上的肉,她的一言一行,她的為人品質,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她不用去聽那些無謂的人來評價樂瑤。


    “媽媽!”樂瑤哭了出來,緊緊地拉著胡蘭心的衣服。


    從七歲受到的委屈,從十六歲接受的痛苦,這一刻全部決堤而來,她受不住的哭了起來。


    這些年的經曆,讓她的眼淚不住的流,一下一下像是泉水般,不敗!


    那一滴滴滾燙的淚落在胡蘭心的衣服上,滲過那薄薄的布料滲透到皮膚裏來,她的心都被燙住了。


    她的寶貝啊,被別人那樣的欺負,她卻從來都不知道!


    “瑤瑤!”胡蘭心說不出話來,隻是抱著她,不斷的叫著她的名字。


    “媽媽!”樂瑤也什麽都沒有說,隻是抱著她,迴叫著她。


    偌大的病房裏,兩個瘦弱的女人用著自己最孱弱的力量將彼此擁抱在懷裏,她們是這個世界上最無力的人兒,她們不能跟任何人抗衡,隻能無條件的接受,接受命運給予的一切,無論悲喜,都隻能接受。


    從來沒有人問過她們是不是願意,是不是累了,隻是將現實的壓力一次次甩給她們。


    唯有眼淚,此時還沒有離開她們。


    “瑤瑤,是不是很痛?”作為母親,知女莫若母,作為女人,更是了解女人被強迫的痛苦。


    “是!”樂瑤點頭,眼淚正好從嘴角滑過,滴在了嘴裏,順著舌尖滑下去。


    “以後不會了,有媽媽在,再也沒有人可以欺負瑤瑤!”胡蘭心摟著她,雖然她什麽本事都沒有,但是她是媽媽,拚了自己的命都不會讓任何人再傷害她的女兒來。


    “媽媽,好痛,真的好痛......”


    在她的懷裏,被她安慰著,那些經曆一下子全部湧了出來。


    之前以為忘記了的,卻總是忘記不了來。


    她被強行按在沙發上,他從後麵狠狠地進入,拿走她的第一次,她那麽青澀,那麽痛,那一天,她在沙發上蜷了一下去,起來的時候,才發現雙腿都青了。


    狹小的車裏,她跪在後座的地毯上,他尊貴的像個王者,看著她用自己的舌尖膜拜取悅自己,她惡心的想死的心都有了,可是他卻邪魅的抬起她的下巴,輕笑,咽下去,不然後果你知道的!


    還有那次,她的腿被他握住腳裸,然後不鏽鋼棒猛地落下,狠狠地砸在了她的膝蓋上,她第一次聽到骨頭斷裂的聲音,原來如此清脆,她痛的連話都說不了,心口被針密密麻麻的紮著,他拿過毛巾,將她的嘴塞上,不給她任何縫隙發出聲音來......


    痛,真的好痛!


    那不是一天兩天,不是一年兩年,是她的整個青春,從七歲到二十歲!


    隻是更痛的是,她竟然是個受虐狂,就這樣殘忍的對待後,她竟然還能對商祺修心存幻想,在剛才的那一刻竟然問出了如此傻的問題來。


    好好笑吧,她就是個傻瓜,徹頭徹尾的傻瓜!


    隻是,以後再也不會痛了,因為那一刻她把心給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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