螺旋公曆981年八月底,複讀班比應屆班早開學幾天,姚猿猴原班同學,除去個別人因招工或家庭特困難不再拿起書本外,無一例外的又坐在了同一間教室。後來,這些人中,有的複讀一年,有的複讀兩年甚至三年,皆考上國家普通大學堂各奔大好前程去了。


    姚猿猴的父親也為學堂的教務忙碌起來,每年都要帶一個畢業班。


    母親沒有教學任務的壓力,相對輕鬆一點。


    幹二娃、三弟也相繼進入火雨鎮國立普學堂。


    一切正常的運轉著,沒有任何預兆昭示姚猿猴家裏會突遭變故,牽強一點地說,隻有九月三日那天,姚猿猴兄弟三不知哪根筋犯病了,扭筋作怪的要重布置一下家居。


    白天下午近黃昏的時候。


    “床安這邊,衣櫃放那邊。”姚猿猴大聲比劃,招唿幹二娃幫忙行動。


    “衣櫃放這邊,床安這邊。”幹二娃堅持認為不妥,不聽從大哥的。


    三弟不置可否,管你怎樣,反正也說不上話。


    兩兄弟各執己見,誰也不服誰,大聲爭起來,就差點要動手打架了。


    父親本來坐在外間藤椅靜靜的看參考消息,猛然間被兩兒子不停歇吵聲驚動,到裏間一看,七零八落的東西一片狼藉,斷喝一聲“鬧啥子,把屋裏搞的亂七八糟的,一個要這樣弄,一個要那樣整。”,在父親看來,怎麽擺放家什都沒什麽關係,有啥值得爭鬧的,隨後自言自語的“艄公多了要打爛船。”。


    父親是怎麽了?為這點事居然發起這樣大的脾氣,姚猿猴心裏嘀咕著,跟艄公多了打爛船有哪門子的關係啊。


    母親聞聲從廚房跑出來,環視一下“吼啥子,你叫他們好好收拾就行了嘛。”衝她老公一陣埋怨。


    “好好,你就任由他們胡鬧吧。”父親揮手轉身走開。


    兩兄弟直到晚上睡覺時,都沒達成一致,屋裏的東西放任自留,東一堆西一處的。


    夜,是那樣的靜悄悄,靜的起了寒意。


    “大娃子,快...快去叫醫生,你父親怎麽了?”突然從沉睡中被母親的喊叫聲驚醒。


    姚猿猴迅速翻身下床,沒來得及穿上衣褲,幾步來到父母床跟前,一看母親焦急的抱著父親不停地“怎麽了...怎麽了,興俊。”


    母親顯然是嚇壞了。


    再一見,父親仰麵緊咬著牙發不出聲的痛苦樣,扭轉身衝出門一頭紮進夜幕之中,風馳電掣般直奔校醫務室。


    漆黑的夜裏,伸手不見五指,一個踉蹌,被什麽東西絆倒,頭撞在路邊的桉樹上,眼冒金星,顧不得探明是磚頭或是木棒,爬起身來,一路狂跑。


    “咚咚咚...咚咚”姚猿猴一邊急促地敲著醫務室的門,一邊不顧一切的大聲喊起“代醫生,我爸爸病了,你快去看看。”喊聲中帶著哭音。


    沒有動靜,難道醫務室醫生值班嗎?不可能。


    “咚咚咚...咚咚”聲再起,響徹整個校園夜空。


    “哪個,啥子事。”室內有了動靜,懶洋洋的聲音終於傳進姚猿猴的耳朵。。


    “我爸爸病了,你快去看看。”姚猿猴急的重直要跺腳。。


    “哦,我馬上就來,你先迴吧。”醫務室依然黑漆漆一片,沒有一絲亮光,無半點代醫生應聲開門,提上醫藥箱就去看病人的跡象。


    如果說,姚猿猴還像他十二歲前那樣調皮火爆的話,一定是踹門入室一把把校醫從被窩裏拉起來就走,隻可惜姚猿猴已是被父母管教得成了文靜之人。


    再說,醫生被人從被窩裏拉起來,未必會好生為父親看病,倒還另生枝節,隻得按奈住性子稍等片刻。


    “吱呀”一聲,醫務室的們總算是開了,尖嘴猴腮的,賊迷鼠眼的,從光腳板醫生混到火雨鎮普學堂校醫的代醫生探出身來,見姚猿猴還站在門口“我馬上來。”


    之前的校醫李醫生絕不是這樣慢慢騰騰的,其醫術也比代醫生高明許多,軍醫出身,記得有次姚猿猴的父親膀胱結石疼的要命,也是在深夜,李醫生快速趕來為父親把脈診斷,第二天就藥到病痛除。


    姚猿猴等到代醫生兩隻腳跨出門來,這才起步先往家裏跑去。


    一進房門,就聽見母親比先前更加焦急的問“醫生來沒有。”。


    “來了。”姚猿猴惶恐地迴答道。


    大約兩三分鍾左右,代醫生來到床前,進門的時候倒是顯得急急不敢怠慢的樣子,“姚老師,怎麽了,哪裏不舒服?”裝腔作勢的把聽診器放在姚猿猴父親的胸口,對著說不出話的姚猿猴父親東摸摸西按按,最後擺出無可奈何的架勢對姚猿猴母親說“趕緊送醫院吧。”


    聽見校醫說趕緊送醫院,全家人越發感覺事態嚴重,哪裏還顧得問校醫到底是什麽病。


    “小姚,你快去醫務室拿擔架。”代醫生隨即取下掛在腰間的鑰匙遞給姚猿猴。


    姚猿猴再次風馳電掣般的跑到醫務室取來簡易擔架,三兄弟七手八腳地把父親送往火雨鎮醫院,也顧不得找幫手,深更半夜的,想要再耽誤時間嗎?


    此時此景,代醫生沒有袖手旁觀。


    姚猿猴的父親被安置在鎮醫院住院部一層配藥房的隔壁,一間普通病房。


    吊針輸液,觀察病情。


    父親不再有痛苦的掙紮,麵部表情異常的平靜安詳,病情是否向著好轉方向發展。


    三弟兄或坐或站的相守在父親的病床前,姚猿猴看著父親緊閉的雙眼和鼻孔滲出的微量血跡,鼻子一酸淚流麵頰,從發病初始父親就沒說過一句話,不知父親是否明白他的三個兒子正守在他身邊,渴望著他從昏迷中蘇醒過來。


    姚猿猴此時多想等父親醒來後要給父親說的第一句“爸爸,我們不再瞎胡鬧了。”。


    看著父親目前病床上的樣子,姚猿猴想起白天的情境,暗自責怪,折騰來折騰去的,這下好了,父親躺倒在醫院病床上,折騰個屁呀!


    初秋的夜晚,本是涼爽快意的,可姚猿猴幾弟兄看見一瓶一瓶的液體輸入父親的體內並不見父親臉色好轉,青紫的越來越厲害,猶似被冬季寒意襲擊得身心顫栗,恐懼籠罩著整個渾沌的病房,屏住唿吸誰也不敢誰也不願把目光從父親身上移動開,生怕父親一覺不再醒來。


    父親沒有醒來,父親也想著要醒來,在第二天淩晨6點左右,父親的臉色變的紅潤起來一陣子,有醫生說這是迴光返照,也許這是父親想努力睜開雙眼看看他的三個兒子而憋紅了麵頰,父親放棄最後努力安詳的散手人寰。


    最終姚猿猴的父親被確診:不明死亡病因。


    病因不明,簡單的幾個字就了解了姚猿猴父親的病故。


    鎮醫院前幾年還有幾位從大城市下放來的醫術高明的醫生,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這幾年逐步的調走,火雨鎮醫院的醫療水平因此而處於青黃不接的空擋,病因都查不出來也在情理之中,處於悲痛之中一家人誰會有意識去追究病因,當然也不會去考慮什麽情理不情理之中的事,人已是去了,盡早的安息吧。


    父親病逝後的第四天,火雨鎮普學堂為父親舉行了追悼會,縣長特地送來花圈悼念他的老師。


    逝去一個教學經驗豐富的資深教師,無疑是一個縣重點普學堂教務上的巨大損失,更是芸芸學子的不幸。


    火雨鎮普學堂的校長在追掉會上深情追憶,寄托哀思,不但緬懷他孜孜不倦的教學精神,為學堂帶出大批合格的為人師表的中堅力量,更是緬懷他勤工儉學時期創辦工廠,給學堂創收的驕人事跡。


    第五天的深夜,姚猿猴站在父親的遺體旁,目光呆滯地注視著父親的麵容,淚水不停歇的往下流淌,縱然是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何況剛滿17歲的姚猿猴那能接受得了父親突然之間撒手人寰啊。


    再想起,遠離火雨鎮七八百公裏的萬州老家,七十幾歲的奶奶,白發人送黑發人也隻能身隔兩地,姚猿猴陣陣心痛。


    “大娃子,以後抽空去看看你奶奶。”姚猿猴母親悲痛的叮囑。


    “嗯,我一定去。”姚猿猴一直沒迴過萬州父親的老家。


    今晚一過,父親就要送往火葬場去火化,父親的具體形象不再有,隻能把父親過往的音容笑貌刻畫進大腦皮層。


    無奈的是姚猿猴不能最後送父親一程,他得去體檢,他得考慮母親的經濟重壓及兩個弟弟的前程,迫不得已啊。


    下午的時候,火雨鎮學堂校長找到姚猿猴極度哀傷的母親“簡老師,節哀吧,老姚走了,三個娃娃的擔子就落在你一個人身上了,你可千萬別垮了,經濟上,我們校方決定,娃娃在讀書期間的給予生活補助,另外我再說個事,之前老姚把石油集團職業中院的名額讓出來,你知道嗎?”


    “我知道的,大娃子也不願意去。”姚猿猴母親緩緩氣說。


    “這樣,應該還來得急,我再去爭取一個名額,石油集團來招生的人還沒走,我去把他請來,叫他現場了解一下你們的家庭困難。”校長很周全的為姚猿猴母親著想。


    “謝謝了,但還得征求大娃子的意見。”於是姚猿猴被幹二娃叫到了母親跟前。


    得知學堂校長的好意,姚猿猴這次沒有拒絕,幹脆的答應了。


    ..等到姚猿猴從縣城裏體檢迴來,父親已是變成骨灰居住進了一個小匣子裏了。


    過了十幾天,母親找了鄉下親戚要來一塊邊角地把父親安置在地下。


    姚猿猴也開始打理行李,在細雨蒙蒙的天氣裏,心情沉重的邁進了石油勘查普鑽中院。


    姚猿猴選擇了離家近點的石油職業中院。


    另一個石油職業中院是駕駛專業,聽說是駕駛,姚猿猴打心裏不情願。


    從小就知道駕駛是一個一腳踏油門一腳踏牢門的職業,黃角埡翻車死了人、三道彎把道班的人腦漿壓出一地,在一個不大的鄉鎮很快就能傳到耳朵裏,所以不管石油勘查普鑽中院是個什麽專業,在姚猿猴來說都是情願選擇的,至少還能有點可探知的。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黃角黑金劫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話意寺旁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話意寺旁並收藏黃角黑金劫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