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池瞟了她一眼,又看了看手背上的私章,突然反問了一句,


    “你挺喜歡許老七”


    “”


    她不知阿池怎麽突然提起了許淑卿,但她心裏明白,阿池就是代表三郎來和她商量。她隻能平心靜氣地迴答,


    “是三郎非要和許淑卿訂親。他要是不願意這門親事,我出嫁時,不管嫁到哪裏都把許淑卿帶走。”


    阿池在她麵前碰了個軟釘子,居然也沒反唇相譏,反倒皺著眉。


    她心裏更沉了些。


    阿池之所以有此一問,隻說明季辰虎居然是真的打算和那扶桑女子結親,借以抬高在扶桑人中的身份了。


    至於那女子願意不願意,還有她支持那一方三郎當然不會放在心上。


    沒力氣的男人他都看不上,更何況是女子。


    季辰虎能和阿池關係就如此密切,本是她當初沒有想到的。


    “讓三郎娶了許老七。然後和那築後川王姬在坊外走婚怎麽樣不用把她接進坊裏來。”


    “許七不會答應的。”


    她直接迴答。


    她就知道,他今天突然出頭和她說話,完全是為了辦妥三郎的事。


    “隻要你開口勸她兩句,她就不會鬧了。”


    阿池顯然也清楚許淑卿鬧起來,誰也別想置身事外,他耐心說著,


    “你就和她說,三郎心裏隻有她一個,沒她是絕不成的。外麵的扶桑女人,就是為了坊裏的事。反正那孩子也不是三郎的。有她六個哥哥在。她有什麽好擔心的鬧什麽鬧”


    “”


    季青辰覺得,她沒有甩手就走,已經很有耐心了。


    之所以還能不動聲色地和他繼續說話,完全就是因為十年前虧欠他的,實在是太多。


    所以她搖了搖頭。道:


    “這些話。我說不出口。”


    “”


    阿池把臉一沉,顯然是覺得她故意推托,盯著她冷聲說著,


    “你就這樣想嫁迴大宋你難道不知道三郎對唐坊沒興趣你幫著三郎在這裏安定下來,你完全可以招婿進坊。繼續當你的坊主。”


    他的眼神透出不耐,譏笑著。


    “我知道你去年找機會去了一次泉州。你是悄悄去見過陳文昌吧你要喜歡他,三郎自然就認他是姐夫。陳家為了東海上的生意,會把他們家那小子賣給你的。”


    “”


    她不理他,站了起來。


    就算福建海商的停船費三倍於江浙海船,每年從唐坊轉向泉州的船仍然不少。


    而她去泉州。甚至都不用找別的海船。


    這兩年,泉州僧到駐馬寺的僧船是他們包了船,離開扶桑時海船要放空迴大宋。


    但船主、船副、船頭們豈能不願意載些私貨賺錢


    所以她就把唐坊有條大宋僧船要迴泉州的事宣揚出去。不僅引來了大大小小去泉州城參加蕃商大會的各種貨主,也引來了三十幾位扶桑比丘尼出麵租船。


    她們要經泉州,走海路到天竺朝聖。


    她隻要雜在其中,就足以不為人知的去泉州了。


    她這三年閉居小院不出,連坊務也不太處理了,她為的什麽


    固然是坊務慢慢轉交到了二郎手上。說到底,還是為了暗中出行。


    她不能總是在院子裏哭吧


    眼看著她要離開的模樣,阿池冷著臉沒有出聲。她走了兩步。卻又迴頭,道:


    “寮主還有話”


    他沉默不語。


    月光照出他盤坐廊前一身清冷。


    她也不出聲,隻是向院中走去,姬墨便也緊跟在她身邊。


    他本來就覺得,她為這寺奴耽誤的時間已經夠多了。


    “大娘子。”


    姬墨在她耳邊低語著,“剛才背通奴已經來聯絡了。他們已經進寺。”


    她並沒有離開的打算。隻是點了點頭,想著阿池應該聽不到了。才停步輕聲道:


    “讓背通奴和他叔叔聯絡,小心蝦夷密港的守備”


    她本就是要讓庫丁去田莊通知期通奴。現在背通奴已經到了駐馬寺,那就更方便。


    在姬墨的詫異中,她頓了頓,更小聲地說著,


    “三郎也許已經知道建船港在什麽地方了。”


    姬墨臉色震驚,知道她是在試探這阿池,借以了解季辰虎這次迴坊來打算幹什麽。


    他和那宋使樓雲到底有什麽密約。


    “三郎最多答應國使,不讓我和江浙海商重新聯手。陳家的事他不會管的。”


    她輕聲說著。


    她去泉州時,季辰虎還天天在家裏住著,她暗中見過陳文昌的事他是知道的。


    家裏麵的事情,他是絕不可能告訴樓雲。


    姬墨點了點頭,看了那阿池還坐在廊上不動,他也就沒有勸她不要浪費時間,要快一些


    去佛齋。


    港裏的十條船才是最重要的事。


    “大娘子,法止僧官那裏”


    “差個人去中殿找法顯僧官,就說我來了,請他去佛齋裏相見。”


    他應了聲,轉身到了院門前召了六個庫丁,自去安排。


    她暫時放下了外麵的事情,轉身迴去,重新站在了廊邊。


    “寮主還有話”


    她直視阿池冷漠的眼,“有事就說吧。”


    阿池並不意外她又轉頭迴來,他當然是拿準了她虧欠他的心思。


    但他仍然挑了眉,坐在廊上眯眼看著她。


    此時,她披著長發,係著一領長長的青色宋綢披風。


    山風吹撫,他能看到披風下,她穿了一身絹質灰白僧衣。還有她鞋下的芒鞋。


    僧衣和尼衣區別並不大。


    她這樣穿著,衣裳質地也遠不是普通扶桑貴族能比。


    如果按扶桑風俗。剃了度剪了齊肩發,她也就是佛門居士的打扮。


    他眼神一動,突然想起了十歲時初相見時的情景。


    當年的小寺奴們,也需要跟著到港口賣糧的僧官去寺外辦差。


    扶桑西海岸的港口,除了現在的築紫。十年前還有長崎等地同樣繁榮,聚居著一些宋商。


    而十歲的他也曾經牽著她的手,走在長崎港口邊。


    她和他一起興奮地看著海上來的宋船,一起跟著寮主,學著幫僧官賣糧。


    他還記得眼前那女孩子的模樣,點漆溜圓的眼睛。尖尖的下巴,水紅的唇。


    那時,她的臉龐皮膚是剛剛才養迴來的白裏透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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