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十分不屑:“孫九爺你口氣不小,除了倒鬥手藝之外的本事,我看你也未必比得了,咱爺們兒可是十八般武藝樣樣精熟,我隨便說出一樣來,你下輩子都不見得能做出來。”


    孫教授自負一生經曆過許多磨難,常有懷才不遇時之感,此刻話茬子說戧了,如何肯服?就問胖子除了摸金倒鬥的手藝之外,有什麽事是他下輩子都做不出來的?


    胖子指了指我,對孫教授說:“您瞧見沒,這位胡爺,殺過人,殺過活人,而且還不是殺過一個兩個,人家說什麽了人家還不就是忍著?您手底下宰過活人嗎就敢宰我們胡司令麵前口出狂言?”


    孫教授的表情一瞬間僵住了,萬沒想到說出這等勾當,吃一驚道:“怎麽?你你你殺過人?”


    幺妹兒也覺吃驚:“師哥,你真的殺過人喲?殺的是是哪一個?”


    我被眾人的眼光看的身上發毛,隻好解釋說:“決不是你們想象的那種謀殺,我在前線的時候,槍林彈雨真刀真槍的一仗接一仗打下來,還能不在槍底下撂倒他三五個敵人?如果宰戰場上我手軟不殺人,我和我的戰友們可能早就永垂不朽了。”


    我知道死亡是怎麽迴事,既不覺得恐懼也不覺得刺激,血與火的洗禮使人更懂得尊重死亡與生命,所以我從來都不想主動做送死的事情,但如果不取出藏在地仙村的“丹鼎”,南海蛋民多玲就隻有死路一條,現在我不得不選擇把腦袋別褲腰帶上,全當這條命是白撿來的,打算冒死去找“武侯藏兵圖”的“生門”。


    孫教授道:“好,既然你有把握,咱們放開手腳去做就是了,我和你一同進去,讓她們兩個女娃留在墓門前等著。”


    我點了點頭,正要告訴他和胖子進入“空亡”前須做哪些準備,shirley楊卻突然上前問道:“教授,你臉上怎麽會有屍斑?”


    注:海底眼——秘密、機密,暗指外人絕不會知道的底細。


    第四卷 第三十三章 武侯藏兵圖


    -


    我本就懷疑孫教授身上有“屍氣”,聽shirley楊如此說,急忙抓住他的肩膀,仔細看他的臉部,隻見孫教授麵頰上果然有數片淤青,但那絕不是由於碰撞導致的淤血發紫,而是暗帶著一層從皮膚裏滲出來的黑氣,是人死之後才會出現的“屍癍”。


    孫教授也自吃驚不小,連忙推開我的手,問幺妹兒要了隨身帶的小鏡子,望自己臉上照了照,看後神色黯然。


    我滿腹狐疑地追問孫教授:“九爺,現在怎麽說?你身上除了屍蟲還有屍癍,照此下去,你都快長屍毛變僵屍了,你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


    孫教授唉聲歎氣,垂著淚說出一件事來,兩年前他在河南洛陽一帶工作,曾遇到過一場噩夢般的事情,當地農民打井,打到深處不見水,卻有好多青磚。三伏天驕陽似火,那些從地底挖出來的長磚上,卻冷氣滲滲,好象是從冰窖裏摳出來的一般,擱太陽底下都曬不熱。


    河南古跡極多,有老農知道是挖著什麽古墓了,趕緊把此事匯報上去,於是有考古人員過來勘察,一看果不其然,挖開的是一座古塚。


    由於天氣炎熱烈風,加上墓牆夯土和墓磚都破了,隻好采取搶救性發掘,出於保護文物的考慮,沒有現場開啟棺槨,用拖拉機,就近運送到一家醫院裏。孫教授聽說棺槨上標有許多古代銘文,那些神秘奇怪的符號,除了他之外沒人識得,也恰好趕上他在附近出差,就帶著幾個學員前往醫院,參與了這次開棺的工作。


    最外層的套槨已經有些損壞了,大夥隻擔心裏麵的古屍和陪葬品已經朽爛了,沒做過多的準備,但等桉部就班地拆到內棺之時,才發現陰沉木樹芯打造的內棺,依舊觸手生寒冰涼如水。


    在醫院解剖室的無影燈下揭開棺材之時,眾人都覺眼前一花,在那一瞬間,好象見到一個紅袍男屍從棺中飛了出來,衝到眾人麵前就化為烏有,大夥都嚇了一跳,再看棺材裏的屍體,已朽如枯臘,皮肉都已塌陷,呈現出一種詭異的烏灰色。


    做這種職業的大多是無神論者,不相信世上有鬼,但誰也說不清楚剛才眼中所見的恐怖景象究竟是怎麽一迴子事,而且誰也沒敢把這件事聲張出去,都知道說出去了可能要若麻煩。可從那以後,參與過開棺剖屍的這幾人,便都覺得全身不適,接連不斷地做噩夢,到處投醫問藥均是無果。


    孫教授多在民間走動,知道許多匪夷所思的怪事,他暗中推想,很可能是開棺屍設備條件不太完善,誰想得到棺中古屍在世時的英銳之氣聚斂未消,封閉了千年的屍氣太濃,竟至衝撞了活人。他心知肚明,這股陰氣已然透骨,早晚必要顯露禍端,搞不好就此送命,時常為此憂心忡忡。


    孫教授說:“再後來……百事纏身,早把那件事拋在腦後了,此時想來,肯定是當時埋下的禍根,竟然早不來晚不來,偏趕這個節骨眼,看來我時日已然無多了,臨死前能見到周天卦圖,死也瞑目了,另外……我也希望在活著的時候,親眼看到你們找到地仙村,取了古墓中所藏的丹鼎,去救那南海蛋民的性命,這就可以幫我洗刷掉一點罪孽,臨死的時候心裏會稍微好過一點。”


    胖子聽了這些話,奇道:“孫九爺,常言說得好,人逢喜事精神爽,死到臨頭要抓狂,怎麽您知道自己死期將至,不但沒抓狂,反而突然間變得心善了?竟說出這麽多感人肺腑的遺言來,倒讓胖爺我心裏邊有點不是滋味兒,您就放心吧,等您老撂屁了之後,我們一定會懷念您的光輝形象,牢記您的模範事跡。


    shirley楊對孫教授說:“教授您也別將事情看得太絕對了,如果是棺中積鬱的千年屍氣,說不定可以用金丹拔出屍毒,就象老胡常說的那樣,不到最後時刻,絕不要輕言死亡。”


    孫教授歎道:“什麽死到臨頭要抓狂?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你們不懂,我自己的身體善自己最清楚,事到如今,再不妄想什麽了,人為一口氣,佛為一柱香,與其窩窩囊囊地等死,不如趁著還能喘氣,做些真實的事情出來,也免得死後仍給你們留下一個自私自利的印象。”


    孫教授自覺時日無多,當下就著手準備,要跟我們冒死進入“藏兵峽”。我在旁冷眼相觀,見孫九爺神色黯然,眼神裏滿是悲憤,看不出他剛剛那番話是在說謊,可我還是滿腦子疑問,仍然不肯相信他的言語,即便是暫時信了,十停之中也隻信他三停。


    我隱隱覺得孫九爺極不簡單,他肯定還些事瞞著我們,不過一個人再能偽裝隱藏,眼神中也會流露狡詐之意誌,孫九爺此刻流露出來的神情極是真摯,我盯著他的眼睛看了半天,十分之七的懷疑已自消了幾成,逐漸變成了“半信半疑”,心想如果帶著他一同進“藏兵峽”尋找“生門”,隻須不讓他離開我十步以外,縱然他真有圖謀也不可能反出天來。


    話雖如此,我也盼著這一切都隻是我多心了,眼下之事足已使人焦頭爛額,破解“武侯藏兵圖”的行動最好別再出什麽岔子。


    我又讓幺妹兒講了講關於“武侯藏兵圖”的事情,故老相傳,根據這套圖譜設計的殺人“銷器”,最大的缺點是不能機動,很少用於戰陣,以實際用途來看,最能使其用武之地的便是“古墓山陵”,作為防盜機關,少則是數十架“孥機暗箭”,多則是千軍萬馬的“木軍鬼俑”,發作後“烈風機相灌輸、往複不絕”,一環接著一環,裏麵所使用的暗器有“劍奴、夜龍、伏火、滾刀、流沙、毒煙、亂孥……”,種類繁多,不可盡數。


    我告訴胖子和孫九爺:“聽明白沒有?不是鬧著玩的,咱得先找點能防身的家式。”於是轉到墓室中取了兩聲寬大的棺材蓋子,那兩塊“命蓋”皆是通體的古鬆皮,紋理猶如龍鱗,木質緊密,又堅又韌,強弓硬孥也射它不穿。


    再把棺材蓋子抬在暗泉噴湧處,拿地下水都浸透了,再以繩索捆了幾匝,這樣就可以任意提拉拖拽,周身上下也都收拾得緊趁利落了,留下shirley楊和幺妹兒在墓門前等候。


    我們三人隨即調了調頭盔上的“戰術射燈”,防毒麵具都掛在胸前備用,縱向裏排成一排,兩側抬著棺材蓋子,前邊撐著“金鋼傘”,跟在最後的胖子背了一個大號“攜行袋”,前後左右都遮得水潑不進。


    我知shirley楊肯定會擔心,但做此等勾當,人多了也是沒用,就轉頭告訴她們隻管放心,千萬別跟著進來,隨後與孫九爺和胖子一同便踏著“沉重”的步伐,進了眼前這條漆黑寬闊的墓道。


    我在前邊舉著照明距離較遠的“狼眼手電筒”,視界可達二十餘米。一過“空亡巨閘”,隻走得二十步遠,就見墓道中有具女屍橫倒在地,屍首身著古裝素服,這身打扮不象入斂時的裝束,反倒象守靈哭的寡婦披麻戴孝,她一雙小腳穿著尖椎般的精巧繡鞋,唯獨那雙鞋子鮮紅欲滴,裹在一身雪白的兇服裏異常紮眼。


    我走到近處,拿“狼眼手電筒”望那具女屍身上照了照,見那屍體早已沒了麵目擊者,都教屍蟲啃盡了,隻留下一身零散的骨骸,倒是一套衣服鞋子保存尚且完好,透露著一種令人心慌的詭異感覺。


    我迴頭看了孫九爺一眼,見他也是滿臉茫然,他勸我說:“觀山太保行事詭變無方,這條建在裂穀中的俑道裏,更是處處都有危險,不明底細的東西咱們最好別碰,繞過去就是了。”


    我也正有此意,便從屍旁經過,手電筒的光束向壁上一掃,見高處全是密密麻麻的岩窟烈風,心中更是沒底,對孫教授和胖子說:“那座地仙村還不知是何等規模,單是從觀山指迷賦的隱藏方式來看,地仙村封師古肯定是窮盡了心智,種種布置令人難以想象,就算地主階級擔心農民起(意)義軍來倒他們的鬥,可有必要做到這種程度嗎?”


    孫九爺進了墓道後也顯得有些緊張,在我身後低聲說:“觀山太保封師古是個瘋子,這事雖是傳說,可未必不是真的,我有個醫學院的熟人,據她說,咱們現代的醫學觀點來看,收藏和創造這兩樣行為,都可以治療心理疾病,所以封師古把發墓所獲的古物藏入地仙村,又留下這觀山指迷賦來度人,無一不是瘋魔的舉動,咱們自不能以常人的心思來看待。”


    我應了一聲,小心翼翼地帶隊前行,經過那具屍骸不遠,筆直的墓道裏有處轉折,轉過彎去地勢更是寬闊,牆壁凹陷處,砌著一排排腥紅色磚樓,數之不絕,不過定下神來看過去,發現並不是用石磚搭成,每一塊磚都是一個巴掌大小的石頭棺材,體成長方,棺蓋帶有一定弧度。單看其行製,也都不是近代之物,粗略一觀,那些小棺材恐怕不下萬餘。


    每具小棺材上都陰刻著不同的標記,個個都是不同,有“星宿、卦符、五行、六壬……”之類,皆是取古術中的一個符號作為“記認”。經如有的棺材蓋子上就刻著“土”,有的就刻著“水”,不勝枚舉,有些個是蟲魚古跡的文字,有些個則是繪以圖形,看得人眼也花了。


    傳說“棺材峽”裏有座“棺材山”,莫非這些奇形怪狀的小棺材,都是觀山太保從“棺材山”裏挖出來的?可它們又是何人所埋?如此小的棺材裏麵有是不裝斂“死人”的,裏麵又會藏有什麽?


    我們舉著手電筒向四周照了照,圍著堆滿小棺材的墓道,周圍又數道石門,諸條墓道呈“蜘蛛腳”形分布,除了“空亡”一門之外,其餘各門多已閉得無間無隙,而且還灌注了銅漿鐵水,這說明墓門前的這條墓道,已與外界徹底隔絕,“地仙村古墓”並不在這附近。


    “觀山指迷賦”中有“棺樓迷魂,古墓遺圖”之言,都與眼前所見的情形完全對應,一如先前所料,想找到“地仙村古墓”,隻有找到“烏羊王古墓”中所藏地圖,或是別的什麽圖,然後按圖中指引,才能得知“地仙村”的真相。


    孫教授提醒我和胖子說:“你們可千萬別亂碰那些小棺材,一旦引得墓道中機簧發作,咱們就得全報銷在這。”


    胖子也知厲害,舉著棺蓋說:“九爺您拿我當什麽人了?胖爺最拿手的就是乖乖呆著一動不動,可問題是咱要不動手……又怎麽能找出棺材裏的機密文件?就你們說那什麽圖,到底是不是機密文件?明器藏在哪,那圖上全標著?”


    我說這還真就象是“機密文件”,而這些石頭棺材就是“保險箱”,記錄地仙村秘密的那份“機密文件”,理應就藏在其中,一旦開錯了咱們就得去見馬克思。


    胖子吃一驚道:“呦!還真是保險櫃?早知道提前在潘家園淘換一本《少年飛賊之煩惱》來研究研究了,上次看倒騰舊書的劉黑子收來一本,據劉黑子說此書是民國年間的著名失足青年康小八,被捕後在看守所內的著作,一邊啃窩頭一邊寫的,這本書可太厲害了,絕世孤本啊,裏麵全是都是走千家、過百戶、擰門撬鎖、開保險櫃的門道。”


    我知道此時深入龍潭虎穴,心中也不免有些緊張,看來如果不碰那些小棺材,就暫時不會引發墓道裏暗藏的“銷器”,便招唿孫九爺和胖子把棺材蓋先放下,腦子裏飛帶旋轉,反複想著“觀山指迷賦”裏的暗示,口中隻同胖子說些不相幹的閑話,以便減輕心理壓力。


    我說:那位“康八爺”他可沒開過保險櫃啊,而且此絕對不是民國時期的失足青年,“康小八”是清末的盜賊,最後失了手,被官府拿住,三堂會審之後,便直接押到菜市口(扣)huo活(刮)剮了,剮淨了一身皮肉,最後連骨頭架子都喂野狗了,他哪有什麽功夫去寫《少年飛賊之煩惱》?至於民國埋藏比較有名的失足青年嘛,我琢磨著應該是“燕子李三”,不過李三爺好象屬於文盲,也不象是“作家”,你剛才說的那本破書,書名我還真有點耳熟,多半是個沒頭鬼寫的路邊貨,其中的內容怎能當真?得空你也完全可以寫一本《少年王胖子的煩惱》,可現在話說迴來了,咱們沒有飛賊的手藝,要開眼前的這個“保險箱”,來硬的肯定沒戲,必須得有正確的“密碼”。


    孫教授看我好似漫不經心,又趕緊提醒說:“你可得慎重著點,開弓就沒迴頭箭了,萬一開錯了棺材,就算咱們命大能躲過重重機關,地仙所留的圖譜也肯定灰飛煙滅了,沒有萬全的把握,千萬不能輕舉妄動。”


    我說:“您別看我假裝挺不在乎,其實我心裏邊也打著鼓呢,肯定不敢在這件事上作耍,但觀山指迷賦似繁實簡,天底下能知道的兩萬四千一百單七是指什麽的人,恐怕真沒有幾個,偏巧我就是其中一個,這是咱摸金校尉本等的手藝,隻要兩萬四千、百單有七這幾個字沒錯,這棺材裏的東西就肯定能拿出來。”


    既然開棺材,不論是大是小,是哪朝哪代,按“摸金倒鬥”的老規矩,都得先在東南角“上亮子”,我看過那些棺材後,心中有了底數,便摸出一支燭,想在東南角點上,以前點蠟燭,百不失一,但這此卻是怪了,接連換了三支蠟燭,都是點燃了即滅。


    墓道裏沒風,蠟燭在買來的時候挨個試過,並無任何異狀,怎麽會一點即滅,我全身骨頭縫裏都升起一股寒意來,覺得腦瓜皮子跟著麻了幾麻,這可絕對不是什麽好兆頭,我深吸了口氣定一定神,又拿打火機點了一遍。


    這迴蠟燭終於是亮起來了,但那火苗比“黃豆粒”也大不了多少,綠氣森森的冒著寒光,燈燭雖是不滅,但燭光微弱,顯得欲滅不滅,而且螢綠尤如鬼火,此乃“燈意”不足所致。據說早年間的摸金校尉們,將這種異常現象喚作“鬼吹燈”。


    第四卷 第三十四章 妖術


    曆朝曆代的古墓結構,無不是“非圓即方”,或取天之圓,或取地之方,因此不論是“墓道、墓室”,其位置必合著“四方八門”的朝向。盜墓古術有“望、聞、問、切”四法,其中“問”字訣乃為“占驗”之術,在古墓中點燃蠟燭就正是一種最簡易最原始的“占驗”秘法。


    蠟燭點在東南這個角落,也是暗合著“推演八門吉兇”之理,蠟燭受到陰邪烈風之氣所壓,燭火微弱暗淡,雖然沒滅掉,但那火苗綠森森的如同鬼火,預示著“驚門有變”,巨大的危險即將發生。


    我看蠟燭火苗燃得奇異,心中明白大事不妙,不管它是“鬼吹燈”還是“鬼壓燈”,眼下最好是什麽都別管了,直接逃出去。


    可我心中轉了兩轉,覺得自從進了烏羊王古墓之後,實在是有太多蹊蹺離奇的事情,似乎有個極其險惡的陰謀籠罩在附近,我隨即放棄了逃跑的念頭,幹脆一口氣吹熄了“蠟燭”,然後轉頭望了孫教授一眼,隻見他離我約有五六米遠,正蹲在那些小棺材旁出神,他的大部分身影都隱在黑暗裏,這一瞬間,我竟然全身寒毛倒豎,隱隱覺得我好象根本就不認識這位“孫九爺”,莫非他真是“借屍還魂”的幽靈?


    先前在“南鬥墓室”中,所遇“肚仙指迷”之事太過離奇詭異,我始終懷疑那些從唐代古墓中摳下來的壁畫裏,有障目之物在內,而在迷香一類的燃燒物作用下,更會使人產生某種幻聽,唐至五代時各種奇人異術極多,據說在那些“障眼法”和“攝魂術”一類的勾當裏,單就有一門“照燭攝魂”的法子。多不是現在的人們可以想象。與其點燭開棺,還不如大著膽子不用蠟燭。


    這時孫教授看我遲遲不動,便說:“胡八一,你怎麽了?蠟燭點不著就算了,你現在可別怪我嘮叨,這上萬口小棺材隻一口是真的,機率是萬分之一,其餘的的裏麵多半都藏有銷器埋伏,找錯了難免玉石俱焚,你可別腦筋一熱就輕易下手。


    孫教授說到這頓了一頓,又說:“在墓門前你好象就挺有把握,我當時沒追問你要如何破解觀山指迷賦,因為我知道你對我始終都有疑心,不到開棺之時,你絕不肯提前泄露給我,但現在咱們都已到了此間,拿你的話講咱們全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了,所以你必須得向我說作出解釋,我要先幫你評估一下可行性。”


    我一琢磨,倒也是這麽個理兒。但並沒有立即對他解釋我是如何設想的,而是先問孫教授:“這些古舊的小石頭棺材開關奇特怪異,顯得極是神秘,我是從沒見過,九爺您是考古行裏的專家,知道這些東西的來曆嗎?”


    孫教授說:“說實話我也從未親眼見過,但我以前在重慶整理收集資料的時候,在檔案館裏看到過一篇文獻。”


    其中提到,在清朝末年,有一夥洋人,在巴山蜀水間大肆搜刮騙取咱們中國的古董,甚至包括一些上古的玉器和青銅器。結果被官府發現了,可當時提督衙門也不敢開罪洋人,就找個借口把人都放了,隻扣下了大批文物。


    時任的官員恰是位博古之人,他看那些文物行製古怪,都不似人間的凡物,於是仔細追究下去,一直查到引著洋人挖寶的那些山民,將這夥人都拿到衙門裏過了熱堂,嚴刑拷打之後,得知是山民們在深山裏找出來的,那地方估計是座“古墓”,從懸崖絕壁上的一個山洞裏鑽進去,就可見到裏麵藏有數萬口小棺材,可棺中空無一物,打開來唯見一片漆黑的血跡,剩下的那些小石棺就都沒動,僅把周圍陳設的珍異寶物取了出來。


    後來這位官員,又親臨現場勘察了一番,見那些藏在深山中的小棺材多得難以計算,棺蓋上陰刻日月星辰烈風與卦數謎符,也不知是做什麽朝代遺留下的古物,他擔心棺材裏封著什麽不詳的妖物,毀了之後會招來禍事,便下令封山埋藏。


    在事隔多年以後,他才打聽到,巴蜀之地,自古與外界隔絕,其地巫法盛行,遺留下來的神秘文化,受中原地區“夏、商、周”這三代的影響,格外看重“星相、地脈、巫卜”之事,始終相信在巫山山脈裏埋有一尊“天神”。


    按照巫地之風,人死後都取一樣“髒器”,包括“心、肝、脾、肺、腎”等等,甚至還有“眼球”和“舌頭”,根據死者地位的不同,割取的器官也不盡相同,藏納在小巧在石棺裏,然後在山洞中掩埋供養神明。


    古巴古蜀之地有許多以“棺材”命名的地區,追根溯源,自是出自古代流傳神秘的巫風,埋這種小棺材的山洞應該有很多處,雖然從解放後還沒出土過實物,但在“烏羊王古墓”附近出現,卻不奇怪,肯定是“觀山太保”盜發所獲,又通過精心布置,把“地仙村”的圖譜藏在了棺中,“觀山指迷賦”裏隱藏的最大一個難關,也就是此節。


    我聽罷點了點頭,如果這些小棺材的來曆真如孫教授所言,就說明我先前所料絕對沒錯,所謂“生門相連,一首一尾;兩萬四行,百單有七”之言,必是應在此處,但如果棺材真的藏有圖譜,不會是其中一具,以謎文推斷,至少要開兩具石棺才能拿到。


    陰刻在這萬餘具小棺材上的符號,都無一個相同,但我敢斷言,“觀山指迷賦”中所提到的線索,百分之二百是來自《周易》,因為《周易》從首至尾,此書在清代以前,字數共計“兩萬四千一百單七”,一字不多,一字不少,清代之後到現代,流傳的版本字數則要多了一些,不再是“兩萬四千一百零七”字了。


    此事連常年翻閱研讀《周易》的專家也不知道,孫九爺這樣的古文字專家,跟龍骨卦圖打了一輩子交道,照樣不會留意這種細節,唯獨以“風水秘術”來倒鬥的摸金校尉,最擅長的兩種古術,一是以河圖洛書為骨的“尋龍訣”,二是利用《周易》乾元之理的“分金定穴”,想明白“尋龍訣”是怎麽迴事,必先過《周易》這關。


    “分金定穴”的口訣猶如一篇混合各種信息的密碼,到最深一層全是“易理”,“分金定穴”中的第一個方位坐標,都是以《周易》中的文字作為替代。


    如果將“分金定穴”之術,通過圖譜表現出來,可以分為八封八方,各駁各卦分處八門,每個字都是圖中的一個特殊標誌;又可按五行排列,因為自宋代開始,風水形勢注重五行之理,故有五姓音利之說,這是將姓氏的讀音,按照“宮、商、徵、角、玄”,歸列到“金、木、水、火、土”這五行當中。


    所以在陰陽風水秘術中,不管是如何推演風水穴位,都不外乎把將《周易》顛來倒去,甚至它每一篇的字數,在數術中都分別有特殊的象征,其中玄機祿無方,這還僅僅是八卦,倘若真有周天十六卦,恐怕就真可“窮通天地之變”了。


    我雖然不敢說把《十六字陰陽風水秘術》和《周易》研習透了,但是要說到按“八門”排列各是哪一卦哪一駁,按“五行”推演又都是哪一卦哪一駁?各駁各篇又分別有多少字數?我現在即便是在睡夢裏也能隨口答出,老卦在天為“連山”,在地為“歸藏”,在人為“周易”,《周易》八卦通篇相加剛好是“兩萬四千一百單七”。也是對《周易》的隱晦稱唿。隻須找出易中首尾二字,打開相應的兩口石棺,肯定能取出圖譜,卻不會引發“武侯藏兵圖”裏的機關。


    孫教授聽完竟然愣在當場,臉上一片麻木和茫然,許久都沒說話,胖子在旁等得焦躁了,問我:“老胡你把孫九爺都侃得找不著北了,估計一時半會兒緩不過勁兒來,咱倆就別猶豫了,先動手吧。”


    我點頭同意,看那些石棺密密層層,似是雜亂無章,要想找到所尋的兩具小棺材,也並非輕易就能做到,但石棺布局暗合“五行規律”,掃上一眼,就已排除掉了五分之四,我尋到目標後,便同胖子動手。


    孫九爺見我們動手,忙過來觀看,還不斷嘮叨著囑咐多加小心,我和胖子拔掉棺蓋上的石釘,揭開來一看,那兩具小棺材裏並沒有紙卷,卻是各有一半精製平整的彩繪瓷片,拚起來恰好湊成一副書本大小的“屏風”。


    瓷屏上麵繪著一片世外桃園般的村莊,房舍院落曆曆可數,藏在山壑幽深欲絕之處。底部的山川上有許多珍禽異獸,還繪有一首《水調歌頭》的古詞語含深意。似乎指出了入山的途徑,我們身處險境,一時間未及細辨。


    我嘿嘿一笑,“地仙”的手段也不過如此,碰上了咱這夥“摸金校尉”,也該著他這地主頭子倒黴,可剛一抬頭,卻見胖子和孫教授倆人,目不轉睛地盯著我,臉上神情格外怪異。


    我奇道:“看什麽?”胖子“唰”地一下拔出工兵鏟來,朝我叫道:“在你後邊……”


    此時就覺一股陰風襲來,我已知道身後必有什麽異狀,急忙抱住瓷屏,就地一個前滾翻,同時也將“峨嵋刺”握在手裏,這才抬眼看去,可我剛才所站立的墓道裏空蕩蕩的,什麽也沒有。


    但那股烈風惡寒又從身後傳來,我這才知道有東西在我背上,扭頭迴身一看,就見那做了“肚仙”的唐代貴婦,緊緊貼在我身後,她那張富態肥胖的臉頰,一張大臉厚施重粉濃妝,白得滲人,詭異的五官就好象都嵌在了一塊白花花的肉板子上,眉眼極細極長,一點血紅的櫻桃小口又與整張巨臉不成比例。


    我與身後那“肚仙”,臉對臉看這一眼,險些連魂都嚇散了,心中駭異至極,主要是思想準備不足,先前在墓室裏,我曾懷疑是孫九爺搞鬼,但在這次尋找地圖行動,我跟他始終形影不離,也故意沒點蠟燭,以便不給他施展攝魂幻術的機會,沒想到這鬼魅般的“肚仙”,還是突然在墓道裏現身出來,看來絕不是什麽幻術了。


    我心知不妙,不管我如何移動,轉來轉去就死活甩不脫附在身後的“肚仙”,隻聽她腹中“鬼音”淒厲,有如萬鬼哀嚎,一陣陣地鑽進人耳朵裏來,聽得我頭發根子都向上豎了起來,虧得急中生智,幹脆躺倒在地,這一來就不用背對著身後的危險了。


    誰知那“肚仙”竟然沒入地中,隻露一個腦袋在外,一張口吐出一米多長的一條舌頭,我急忙竭力側頭閃避,勉強沒被那條血紅的長舌卷住,暗道:“不好,按早年間的說法——鬼不見地,這哪裏是仙啊,不知是觀山太保從他娘哪座唐墓裏挖出來的厲鬼。”


    胖子有心掄著“工兵鏟”來拍,但我擋在上麵讓他無從下手,急得他直叫:“老胡你腦袋長得太礙事了!”


    這時孫九爺也急道:“千萬別把瓷屏地圖打破了,王胖子快……快拿歸墟卦鏡照那厲鬼!”


    心慌中我聽到了孫教授說話,心中立時打了個突:“歸墟卦鏡雖不是秦王照骨鏡,但畢竟是青銅古鏡,鏡為法家鎮伏求正之器,專能克製邪魔歪道,在墓中撞鬼,自然要取歸墟古鏡脫身,否則眼下如何抵檔?”於是也招唿胖子快取卦鏡。


    第四卷 第三十五章 難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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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麵“歸墟卦鏡”原本在我懷中揣著,三人一時心慌還以為是在胖子的背包裏,胖子迅速把自己周身上下摸了個遍:“放哪來著?


    與此同時,我也想起來是在我身上,隻覺身後“肚仙那條涼冰冰滑膩膩的舌頭,已經卷住了我的脖子漸漸收緊,我暗暗叫苦,趁著胳膊還能動,趕緊探手入懷,把裝著古鏡卦符的密封袋拽出來,一把推到了胖子腳下。


    胖子手忙腳亂地扯開袋子,拿出青銅卦鏡來就要照向我背後的“肚仙”,“歸墟古鏡的鏡麵早已磨損了.照什麽都隻是模模糊糊的一個影子,這一照之下,隻見一道寒光從鏡中射出,直奔那“肚仙”而去。


    隻聽那“肚仙腹中一聲尖嘯,我覺得頸中忽然一鬆,她那條三尺多長的血紅舌頭已然鬆開,如同委蛇吐信般直奔胖子撲去。


    胖子忙拿古鏡去擋,卻見“肚仙的嘴部撕裂開來,從其口中爬出一個瘦如餓鬼的老者,其身量大小不及地鼠,身著上古衣冠,露著滿口獠牙,麵目實是千般的可憎,萬分得可怖。“歸墟卦鏡一照在那老者臉上,立時將那惡魔般的老頭雙眼映得精光四射.它伏在那肥胖貴婦的舌尖上對鏡嘶聲而嘯,青銅古鏡似乎承受不住這種尖嘯.鏡體中隱隱有錦帛開裂之聲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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