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這一天


    西元1908年10月15日。


    這一天,袁世凱被攝政王載灃以足疾的理由開缺迴家,辭去一切職務,離開了他奮鬥十年的直隸。


    本來以載灃對袁世凱的忌諱和不滿,他是想找機會將袁世凱給殺了的。但袁世凱作為軍機大臣,要動載灃自然要先溝通一番。就是在內部會議上,與會的兩個軍機大臣:慶親王和張之洞都強烈反對殺袁世凱。


    理由無非是殺袁世凱會失去朝廷名分,無法服眾。而且一旦殺袁世凱,則北洋軍不穩。北洋軍不穩了,則朝廷都會震蕩。


    在眾多老臣的反對下,心性本就不堅的載灃也覺得殺袁不妥,想了個折中辦法將其發迴原籍。


    北洋軍上下雖然是自己的心腹,但是跟著自己冒著殺頭危險造反的事情,他們還幹不出來。袁世凱對這樣的結局很憤慨、很怨恨、卻也很無奈,同時也有些慶幸。


    就這樣,原本權傾朝野的袁宮保,就被一紙詔書給解除了一切職務,坐上火車迴了老家河南。


    列車上,伴隨著晃動,袁世凱閉著眼睛頭靠在椅子上。


    對於最後的結果,袁世凱談不上意外;在光緒和慈禧先後駕崩時他就預料到了。而在一年多前,與劉繼業一番談話後他實際上就有了心理準備。


    因此,袁世凱雖沮喪卻談不上灰心,尤其是當他已為此事提前布局。


    北方已入秋,氣溫下降的明顯。


    袁世凱睜開眼睛,看著火車窗外一閃而過的,頗有秋天淒涼的一棵掉光了葉子的樹,輕聲道:“現在……就是靜觀其變……棋子,也是時候擺上台麵了。”


    ………………………………


    這一天,浙江紹興大通學堂內,一間私密的房間裏,一身男裝的秋瑾正專注地在磨刀石上磨著她隨身攜帶的佩刀。


    ‘滋滋滋’的聲音有規律地發出,秋瑾時不時舉刀借著陽光查看刀刃,力求達到完美。


    此時,房門輕輕被打開,披頭散發的陳天華走了進來,拿著一疊傳單略帶興奮道:“印刷好了,足足一千份!”


    秋瑾放下手中刀,拿過一張陳天華遞過來的傳單一看,隻見‘光複軍奉天討滿檄文’幾個大字,細細一讀後大讚道:“星台不愧是星台,文筆著實了得!當真是道出了真道理!”


    陳天華理了理長發,笑道:“終日藏身於學堂內,自然有更多時間琢磨如何痛罵滿清。不過很快,就能一償夙願,親自手刃韃虜了!”


    秋瑾將短刀重新插入刀鞘中,站起來的樣子非常英氣,爽朗地如男子般拍了拍陳天華的肩膀道:“有的是機會!三天後,與伯蓀從江南開始,成立了光複軍後我們先渡海占了杭州,還要南下兩廣、西入巴蜀、北伐中原,最終光複我漢家河山!”


    陳天華用力地點了點頭,扭頭看了看窗外學堂院子裏一地金黃色的落葉,笑道:“正是秋高氣爽,殺韃虜的好日子!”


    ………………………………


    這一天,安徽安慶,徐錫麟用布料保養著手中的手槍,聽著旁邊坐著的馬宗漢與陳伯平匯報與新軍接觸的消息。


    “響應我等起義的軍官,在第三十一混成協中有炮隊的隊官倪映典、第六十一標三營管帶張勁夫、第六十二標二營管帶薛哲、第六十二標隊官範傳甲、隊官吳暘穀等人,都已定下了時間和計劃,一切都按照計劃來!”


    馬宗漢的聲音落下未久,陳伯平就接過話來道:“巡警營中的同誌也無甚問題,還有巡警學堂的大部分學員也都發動好,軍械也事先藏於學堂之中。至計劃起事那天,便可全城同時響應!內有巡警及學生軍、外有第三十一混成協配合,萬事俱備!”


    徐錫麟退了推鏡片,深唿一口氣道:“恩銘就交給我了……下了安慶後,就近與第九鎮和第八鎮取得聯係,以兩鎮雄師坐擁江南之地,複明太祖故事!”


    馬宗漢輕聲道:“第九鎮已抵達太湖,而且第三十一混成協也將派出一個營做警備,該營的幫帶(副營長)也是我等同誌,將會與嶽王會之柏文蔚取得聯係。”


    “那個……劉繼業怎麽辦?”徐錫麟微皺眉頭,對第九鎮內的最大變數而感到不自在。


    馬宗漢咬了咬牙齒,身子湊近了一些道:“柏文蔚說……他會想辦法的。”


    “第九鎮乃是關鍵!隻有掌握了兩鎮重兵,我們才能頂住清廷的反撲!”徐錫麟清秀的麵孔顯得有些陰沉,對著他的兩名得力幹將又道:“為了革命之成功,無論是第九鎮、第八鎮、巡警學堂、巡警營、還有江麵上的海軍,都不能有差錯!”


    說罷,將手槍裝填好,塞入長衫內,一推門走了出去。


    閉上眼睛感受著微微涼意,徐錫麟咧嘴笑道:“秋高馬肥,古人雲這是出兵的好時節!我光複軍立於此時,必能光複我漢家大好河山!”


    “革命之成敗,就在三天後!諸君,一同努力奮鬥吧!”


    馬宗漢與陳伯平都用最堅定的眼神迴視徐錫麟。


    ………………………………


    這一天,上海虞洽卿別院的一處密室內,宋教仁望著牆上的掛鍾,看著它有規律地慢慢轉動,誰也不出聲。


    就這麽‘嘀嗒、嘀嗒’的看著指針。


    這時,門外傳來了一陣腳步聲,然後就見陳其美麵帶笑容、滿麵春風地走了進來,朝宋教仁笑道:“鈍初!商團已準備妥當了、我剛剛聯係了幾個會黨,也都決心響應!隻要安慶炮聲一響,上海光複不在話下!”


    “隻要將江南製造局、還有大清銀行拿下來,東南大起義就能獲得充足的餉銀和軍械,足夠我們革命的開銷了!”


    宋教仁目光從掛鍾挪開,站起身來,神情雖有所舒展,卻不似陳其美那般喜悅。


    “我還是擔心第九鎮啊……萬一太湖秋操出什麽差錯,不能將清廷東南的三萬重兵爭取過來,單憑上海和安慶,手中沒有軍隊還是難以成事的。”


    麵對宋教仁的擔憂,陳其美卻是一笑道:“鈍初不必擔心,就算沒有那劉繼業,也還有嶽王會的同誌!哼哼……麵對革命之大勢,居然還打著中立的算盤,真是侮辱了革命者的名號!”


    宋教仁輕歎一口氣道:“若是文鹿能夠響應,第九鎮必能拿下、我等也不必如現在這般擔心了……可惜了、可惜了。”


    “就看柏文蔚三天後了……”


    ………………………………


    這一天,駐紮在蕪湖旁邊太湖縣的第九鎮營地內。


    第三十三標第一營管帶柏文蔚邁過門檻,來到被軍隊臨時征用作為營指揮部的小廟內,裏麵早已等待多時的十幾名軍官見其過來都露出了笑容。靠近門口的冷遹待柏文蔚走進後,急忙將廟門關了起來。


    “十七協內有會議,因此來晚了。”柏文蔚解釋了兩句,找了把椅子坐下,巡視一番後臉上露出了微笑道:“大家都來齊了,沒出什麽差錯吧?”


    眾人紛紛搖頭。


    “這次東南大起義關係到我們排滿革命之成敗,重要性我也就不多說了。”柏文蔚說得嚴肅,眾人也聽得專注。這場牽扯了光複會、同盟會、嶽王會,幾乎整個東南的革命組織和團體都參入其中的革命,確實也被寄予了極高的期望。


    全力一搏,與滿清一決死戰!


    革命黨人並沒有因為萍瀏醴和鎮南關等起義失敗而感到沮喪,反而在積累了力量後決定借太湖秋操的機會一舉起事。


    “在這場大起義中,我們的第一要務,首先是將第九鎮轉為革命的勢力,並與第八鎮內的同誌配合,一舉將東南諸省最強武力掌握在手。此後,我們必須配合安慶的徐錫麟,以安徽為基地控製東南諸省,並援助全國其餘省份獨立!等革命之旗幟插遍全國後,再揮師北伐、直搗京師,光複天下!”


    “然而……”柏文蔚話鋒一轉,恨聲道:“阻礙我們控製第九鎮的,首先是兩江總督端方、其次就是第十七協協統劉繼業!統製官徐紹楨反而不甚關鍵。”


    “這劉繼業牢牢掌握著第三十四標,就連我們第三十三標的三營也落入其黨羽之手……而且與標統敖正邦走的也近……若第三十四標不能響應我等舉事,單憑我們二個營想要控製三萬人的大局麵還是很困難。”


    柏文蔚表情嚴峻,與會的熊成基站起來附會道:“沒錯!不能讓第三十四標加入我們,革命工作將很難展開!劉繼業這一革命之障礙,必須清除掉!!”


    “怎麽清除!?”冷遹聽後嚇了一跳,不管不顧地站起來盯著柏文蔚大聲道:“烈武你也說了,劉繼業牢牢控製了除我們兩個營之外的第十七協,手握重兵……怎麽清除?”


    柏文蔚還未說話,熊成基就先言道:“手握重兵又如何?敵得過……”


    這句話才說到一半,冷遹已瞪大了眼,大聲打斷其話語:“你!我們與劉繼業可是有了中立協議的!他劉繼業也未作出對不起革命之事……況且這樣做,隻會將第三十四標變成我等之敵人啊!!”


    “雨秋(冷遹)何其幼稚!”柏文蔚上來就怒斥,指著冷遹的鼻子大吼道:“這是我們與敵人你死我活的關頭,不加入革命就是革命之敵人!哪裏有中立之路可走!?更何況,冷遹你難道忘了頌亭嗎!!!?”


    聽到柏文蔚提及林述慶,冷遹愣住,說不出話來了。


    “就這麽辦吧!”柏文蔚的態度無比堅決。


    冷遹歎了口氣,在旁邊何遂的拉扯下坐了下來。雖覺得柏文蔚的做法不妥,有心反對,最後卻隻能默認。


    “三天後,一起殺韃子!!”眾人在柏文蔚的帶動下,都一同低吼了起來。


    這一天,是劉繼業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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