孕育從來不會是一件容易的事。


    這一點齊斐早已清楚明了。


    有了當初誕下齊昱時的經驗,雖說這一次的小家夥是個齊昱數倍版的“營養汲取機”,但做好了營養補充,整個孕育過程中他們一家仍能算得上是“考慮周全,遊刃有餘”。


    ——但這僅限於孕育過程中。


    “斐,你要不要去休息片刻?這裏還有我們。”


    左卅試圖勸說站在產房門口已超過十個小時的黑發雄蟲去休息一下。


    他擔心對方會在見到自己的第二枚蟲蛋前先因過度疲累而倒下。


    “我沒事。”


    聞言,一直盯著產房大門看的齊斐才扭頭看了看他的雌父,從雌蟲的目光中讀出濃濃擔憂,他微微歎了一口氣,“去了我也無法安下心休息,不如就在這裏。”


    “可……”


    左卅還想再勸勸對方,而一旁的奧齊走過來,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崽說的對,就算去了隔壁的休息室,心裏還惦記著這裏也休息不到什麽,還得一直牽掛著這邊,不如就在這裏,我們彼此還有個照應,能隨時知道裏麵的情況。”


    “……嗯。”


    伴侶和孩子都站在了同一陣線,左卅遂也停止勸說,隻仍用擔憂的眼神看著齊斐。


    他的視線落在自己孩子身上片刻之後,又接著投向還嚴密閉合著的產房大門。


    他們已經在這裏站了超過十個小時,這也便意味著,言已經被推入到產房內超過十個小時。


    齊斐還記得上一次他站在這間產房門口外的情景。


    那時候是在他送言去軍部的途中,對方忽然出現了臨產征兆,他發現後立即調轉飛行器行駛方向趕來醫院。然後也是站在這個地方。


    他從天蒙蒙亮時一直等到中午太陽高高懸起來,他和言的第一枚蛋便平安誕下。


    還記得自己上一次的焦慮,連當時胡思亂想的內容都迴憶清晰。


    齊斐在迴完雌父的話後目光重新落迴產房大門,他靜默的看著大門閉合的那道縫隙,猜想著其內目前進展如何。


    這一次的準備比上一次更周全,臨產征兆出現在午餐過後。他們正午時把褐發雌蟲匆匆送到醫院,而此刻已經是深夜,他和言的第二枚蛋還沒能順利誕下來。


    期間有護理出來告知,因為這次的蟲蛋比上一次發育更為優異,蟲蛋個頭大,蛋殼細膩硬實,所以這次的產蛋會比上次更辛苦一些,耗時更長。


    這個“耗時更長”具體是有多長,護理也為難的說不清楚。


    所幸高等蟲族的生育過程裏沒有“耗時越長,母子生命風險越大”一說,長耗時會帶給產蟲更長久的陣痛折磨,但除非特大意外出現,否則不會危及到產蟲的生命。


    ——這大約是唯一能讓齊斐稍稍寬心的地方。


    但這點“寬心”也僅是矮子裏拔高個,並非真正意義上的寬心。


    在聽到自己的伴侶可能需要遭受更長久的產蛋陣痛折磨時,他冷凝著眉目掃視前來帶話的護理的視線,讓那隻年輕的亞雌一個哆嗦,差點無法好好繼續說話。


    並非有意驚嚇對方,隻是他內心的焦慮全成了沉冷肅殺,反映在臉上。


    那是一種比齊斐日常的淡然要有上威懾力許多的神情,讓他那張臉平時收斂著的,本該有的氣場又張揚起來。


    “……雄父?”


    帶著鼻音的一聲唿喚,讓齊斐的神色稍微緩和了一些。


    一旁公共休息長椅上的一堆“布團”忽然動了動,然後從中探出一顆褐發的小腦袋來。


    齊斐暫時收起了快要把產房大門盯穿的舉動,走向從層層毯子薄被後探出小腦袋的齊昱。


    “醒了?”


    “嗯……”


    睡了一覺醒來的幼崽揉揉還有些困倦的眼睛,“雌父……還沒有出來嗎?”


    “還沒。”


    “哎……好慢啊……”


    “是啊。”


    黑發雄蟲將幼崽抱進懷中,輕輕拍著小家夥的後背。


    幼崽隻是在睡眠的過程中不□□穩,突然醒了過來,本身還並未滿足標準睡眠時長,隻張開眼睛和他說了幾句話的功夫,一雙小小的眼皮便又克製不住的耷拉下來,隨時可能合上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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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繼續睡吧。”


    齊斐低聲哄勸著小家夥,在小額頭上落下親吻,“等你再睡一覺醒來,雌父就該出來了。”


    “嗯嗯……”


    在自家雄父的懷抱裏安心點點頭,齊昱將雙眼重新安心的合上。


    就這麽把腦袋往雄蟲懷裏一歪,他就又睡了過去。


    溫柔的拍撫著睡過去的幼蟲的小身體,齊斐檢查了一下薄被毯子包裹的嚴實程度,又確認了小家夥在包裹內睡得良好,他就著抱著幼崽的姿勢坐在休息長椅上,一時也不想再改變姿勢。


    因全家都出動到了醫院的緣故,齊昱自然也不甘一隻蟲呆在家中,纏著齊斐和奧齊左卅,強烈要求他也要跟過來一同陪著。


    不知是不是幾次階段性檢查安萊都拖在言身後才去完成的緣故,最終安萊的預產期也比言的要遲上一周。


    隔壁家這一次自家尚有一隻臨近預產期的孕蟲,自顧已是不暇,齊斐在與雙親商量了一會後,便答應了小家夥的請求,將幼崽帶著一同來到了醫院。


    小家夥最開始還對這裏充滿了好奇,但隨著等待時間的推移,不耐熬夜的幼蟲漸漸開始困倦。


    察覺到幼崽的困意時,齊斐也曾想像自家雌父勸說自己時一般,將小蟲崽帶到一旁的休息室裏休息,然而他才剛抱起小家夥走了兩步,就被睡眼朦朧的齊昱拒絕了。


    “我想和……雄父還有雄父的雄父和雄父的雌父……一起等……”


    快要睡過去的腔調裏帶著鼻音,一隻小蟲爪卻堅定的揪住了雄父的衣襟。


    黑發雄蟲停下腳步,低頭在幼崽的臉頰上親了親。


    一旁遂有機靈的護理去抱來了休息室裏的薄毯和軟墊,將旁側的休息長椅打造成了一個還算舒適的臨時休息處。


    小家夥便被安置在了長椅上。


    “……”


    電子操控的大門輕巧朝兩側劃開,隻發出了一點門板在移動槽內平滑滑過的摩擦聲。


    處於走廊上的蟲族的目光頓時全部集中到了從門後走出來的醫生身上。


    這一次負責言生產的醫生同樣也是上次那一位,醫生的無菌口罩還未摘下,神色嚴肅。


    ——一看就不像是要來報喜。


    “很抱歉。”


    “……情況如何?”


    奧齊和左卅均是發現,他們的孩子在聽到這頭三個字時,全身的肌肉都繃緊了。


    “雖然這與傳統禮數不合,但言少將現在恐怕非常需要您。”醫生毫不遲疑,飛快說出了自己此刻中途離開生產過程的原因,“我想請您和我一同進去,耗時拖得太久,蟲蛋內的小家夥也一樣有些焦躁,需要來自雄父精神力的安撫,否則躁動下的蟲蛋會……”


    “我進去。”


    “好,請隨我來。”


    這一樣毫不遲疑的迴答也讓醫生鬆了口氣,顧不上與在場還有的其餘幾名蟲族打招唿,他立即轉身帶著齊斐朝產房內返迴。


    奧齊接過了自家崽懷中本抱著的幼崽。


    齊昱在兩個懷抱中轉接時小小皺了下眉,吧唧吧唧小嘴巴咕噥了一句什麽,但在奧齊的懷抱中很快安定下來,不一會就繼續平穩睡去,倒也沒被有這“轉手”的動靜驚醒。


    汗水,血氣,還有□□和其他分泌物的氣味。


    產房內的味道絕對稱不上好聞,混合了一係列蟲體自分泌液後,那味道十分古怪。


    仰麵躺倒在產床上的雌蟲正在承受著陣痛,他已經被這痛楚折磨了許久,蟲蛋卻遲遲連個蛋尖都還沒冒出來。


    饒是已經有過一次生產經驗,而這經驗在這次的狀況中幾乎毫無用處。


    長耗時已經快將他的體力消耗一空,基礎的使力方法和深唿吸技巧也快不能維持。


    言在有一瞬間覺得他的精神狀態恐怕都已到達了某個臨界點,他連往日裏最熟悉的,黑發雄蟲的氣息正在靠近也沒能發現。


    直到有一道與產房內醫生護理的穿著都截然不同的身影站到了床頭,並輕輕代替身後傾斜著的床板,支撐起他的身體,同時熟悉的磁場氣息覆蓋住他,溫暖的精神力湧進體內,一部分支撐起他剛剛快要潰散的精神場,另一部分包裹上還未探出蛋尖的蟲蛋。


    “……雄主?!”


    驚詫的努力仰頭去看在自己身後的黑發雄蟲,言的第一反映竟是想把一塌糊塗的下半身藏起來。


    “別亂動。”


    齊斐低聲何止了伴侶的舉動,他遵循著醫生的指示,用自己的手逐一按過對方腹部幾個位置點,從那幾個位置朝對方體內傳送精神力。


    剛剛對方叫他的那一聲聲音已是幹澀嘶啞,他小心懷抱著伴侶衣物都已被汗水打濕透的身體。


    “沒事的,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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