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你已經是達到初等學院入學標準的小蟲崽了,得從現在開始學習獨立。”


    言在小床旁蹲下來,與自己的幼崽講道理。


    看著小家夥露出可憐巴巴的眼神試圖打動自己,他忽然意識到,自家的雌蟲幼崽似乎比別家的都要更黏雙親一些。


    雖說在雙親麵前,尤其是在雄蟲麵前展露單純無害一麵,撒嬌討好雄父是高等蟲族幼崽的生存本能,但他的孩子愛撒嬌的程度遠超出同齡幼崽平均水平,這讓言不由有些憂心。


    幼年體的小蟲崽勝在身形小巧,即使是雌蟲幼崽,也是一隻小蟲團子,撒起嬌來還算可愛,但等進化到第二階段時,雌蟲蟲崽與亞雌蟲崽和雄蟲蟲崽相比,便會出現顯著的身量拔高,顯露出屬於日後成年雌蟲的硬朗輪廓雛形,那時候的齊昱若是還像現在這樣愛撒嬌……


    言試著想了想幼崽頂著與自己少年時期十分相似的臉撲進雄主懷裏賣萌撒嬌的場景,“……!”


    清楚知曉少年時期的自己完全和‘可愛’、‘萌’這類詞匯搭不上邊,言迅速打散腦內的畫麵。


    他覺得那場景恐怕非常不能看。


    雄蟲幼崽本就金貴,亞雌幼崽至成年都會柔美秀麗,小雄蟲能在成長的任何階段都向雄父撒嬌,小亞雌因外表討喜,也能獲得大部分雄父的喜愛。隻有雌蟲幼崽既不金貴,長開後也不漂亮可愛,許多成年雄蟲隻對幼年體的小雌蟲有過短暫好感,在小雌蟲張開後便失去寵愛興趣,轉而加倍愛護家裏的小亞雌和小雄蟲。


    就自家雄主目前的表現看來,雄主對於昱是非常疼愛,小家夥會這麽粘著他們有一多半原因也是因雄主一直十分慣著幼崽,但言無法保證他的雄主在幼崽再一次進化後,還能對齊昱保持著這般喜愛。盡管知道他的雄主是一隻與其他雄蟲相比有著很多不同之處的雄蟲,可在這種從小到大見聞過太多次實例的問題上,他還是有些不確定。


    齊斐迴到家中,先在客廳裏與奧齊和左卅聊了聊今日幼崽的檢測結果,並把綜合身體數據報告和血脈天賦鑒定報告交給自己雄父和雌父過目。他們說了些關於幼崽的綜合素質和準備何時送齊昱去初等學院注冊入學的話題,之後齊斐才注意到自己的伴侶和孩子已經半天沒了蹤影。


    記得剛到家時,雌父告訴了齊昱他的新房間已經準備好,小家夥便蹭蹭的上樓跑去看新房間,他的伴侶應是跟著幼崽一同上了樓。齊斐先去到為小蟲崽準備的新房間裏,發現裏麵空無一蟲,他疑惑的轉迴旁邊的主臥,發現他所尋找的大小兩隻雌蟲就在主臥裏,並且雙方正在默默的……對峙?


    有些驚訝的打量著這小蟲崽趴在床欄上,伴侶蹲在小床旁,一大一小大眼瞪小眼的情景,齊斐不明白自己的伴侶和孩子在做什麽。


    “雄父!”


    麵朝著門口方向的齊昱第一個發現了走進門的黑發雄蟲。


    小家夥迅速叫著雄父,並露出了剛剛展現給他雌父看過的可憐巴巴神情。在雌父處爭取繼續睡主臥權力的行動已經失敗,雌父不但沒有同意,還與他講了半天小雌蟲要獨立的道理,這會看見雄父走進來,齊昱便立即轉移目標,希望能打動雄父,讓他得以繼續睡在主臥。


    “怎麽了?”


    還不清楚他們在幹什麽的齊斐走到兩隻雌蟲身旁。


    “雄主。”


    言也抬頭看著他,還維持著蹲著的姿勢。


    雌蟲期望著雄主能與幼崽好好說說,讓幼崽認識到獨立的重要性及‘自己睡’是學習獨立的第一步。


    “?”


    小家夥是直接露出了可憐巴巴的神情,而大的那隻雖然神色沒有如此外顯,一雙眼睛裏也是充滿懇求。


    齊斐不明所以的拉過兩把椅子,坐到小床旁邊,然後把伴侶拉起來,示意言坐到另一把椅子上。


    “至少誰先告訴我,你們剛剛在對峙著什麽?”


    “雄父,我想繼續和你們睡一個房間。”齊昱衝齊斐皺起臉,扁起嘴,“我不想搬到隔壁去一隻蟲睡。”


    “雄主,昱已經經過了第一次進化,應該開始學習獨立了。”言迅速跟在幼崽的話語後道。


    “……”


    伴侶和小蟲崽仿佛在搶答一般,齊斐略感無奈的伸出手,“來。”


    齊昱眼睛一亮,鬆開自己剛剛死死還攥著的小床護欄,一蹦就撲進雄父懷裏。


    摸摸幼崽的頭,黑發雄蟲讓小家夥在自己腿上坐好。


    “昱。”


    “是的雄父。”


    “還記得你剛能流利講話那天晚上,我和你說的話嗎?”


    “記得的!”小蟲崽重重點頭。


    雄父的教導他全部都記得清清楚楚,這點齊昱可以拍著他的小胸膛保證。


    “那還記得你自己當時說的話嗎?”


    齊昱歪了一下腦袋,想了想,“也記得的!”


    他會努力長成不但不需要雄父和雌父操心保護,還可以反過來保護這個家的強蟲。


    “可無法學會獨立的話,是長不成讓雄父和雌父都放心的強大蟲族的。”齊斐伸出手指點了點小家夥的額頭。


    “唔……”


    被雄父的話說的陷入了沉思,小蟲崽仔細想了想,覺得雄父說的很有道理,隻是他仍然有些不甘心,舍不得跟雙親分房睡。


    “要在變強的第一步就出師不利,被‘自己睡’給嚇退嗎?”


    看著自家幼崽糾結的神色,齊斐不由微微笑起來。


    “才不!”


    鼓起了臉頰,齊昱抱住他的手指,和他一模一樣的黑眼睛抬起來看他,像要讓成年雄蟲看見自己眼裏的決心,“我會從今天開始自己睡!”


    “好。”


    眼底的笑意加深,齊斐揉了一下被“激將”成功的小蟲崽的腦袋,“乖小蟲。”


    “不過雄父……”


    剛剛還堅定表了決心的小蟲崽猶豫了一會,神態又軟下來,他在雄父懷裏蹭了蹭臉,並伸長手臂想去抓坐在一旁的雌父。


    言伸過去自己的手,被小家夥的另一隻空手抓住手指。


    “我們循序漸進的開始好嗎?”小蟲崽使用了自己最近學會的新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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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啊,你想怎麽樣‘循序漸進’?”


    “就是……我雖然搬去了隔壁房間,但您和雌父睡前還是先陪著我,等我睡著後再走,然後等我適應一陣後,再開始不需要你們陪的完全自己睡。”


    齊昱有點害羞的提出自己的小要求,期待的看著自己的雙親。


    他怕雌父不答應,又向雄父提出反對意見,抓著言的手指的那隻手還撒嬌的搖了搖,“好不好嘛?”


    這次褐發雌蟲沒有反對他的提議,非常痛快的答應了他的要求,“好,沒問題。”


    “謝謝雌父!”


    齊斐注意到自家伴侶在聽到幼崽的要求時,神情有一瞬間的恍惚。


    夜晚。


    小蟲崽在新床上滾了滾,他的東西已經全部被搬到了新房間內,屋子裏的每一樣物品都散發著“我很新”的氣息。


    他的新床比之前的小床大了好幾倍,能讓他的雙親坐在他的床頭守著他。


    “雄父晚安,雌父晚安。”


    齊昱在新床單新枕頭上磨蹭了一下臉頰,換了房間後他才意識到自己可能有些認床,但雙親就在身旁,來自雄父和雌父熟悉的氣息包裹著他,


    齊斐和言一左一右的坐下小家夥床頭兩側,齊斐翻著書,言則有節奏的輕輕隔著被子拍著幼崽,幫助幼崽更安心的入睡。


    齊昱的第一天獨自睡覺遠比他自己所預想的要順利。


    感受著兩側雙親溫暖的體溫,聽著雄父偶爾翻動書頁的聲響,還有雌父有規律的落在自己身上的溫和拍撫,即使是躺在略感陌生的新床上,他也很快就有了困意。


    手中的書看了約三分之一,齊斐聽到身旁小家夥的唿吸變得綿長平穩。


    停止翻書低頭,便看見了幼崽安穩的睡臉。


    [昱睡著了。]


    他的伴侶沒有出聲,隻向他作了口型。


    齊斐微一頷首,小心在睡著的齊昱額上落下一個晚安吻,準備起身,“……?”


    他感到自己的衣擺處傳來了輕微的拉力,才發現小蟲崽入睡時悄悄拉住了他的衣角。


    試著將自己的衣角往外抽了抽,結果換來幼崽把自己的衣擺攥得更緊,齊斐看著這小小的挽留舉動,忍不住又輕輕觸碰了下對方睡著的小臉蛋。


    衣服既然抽不出來,他幹脆將上衣解開,把衣服留在了小家夥枕邊。


    [走吧。]


    [嗯。]


    離開房間前忍不住又迴頭看了看獨自睡在床中央的齊昱,齊斐發現言和自己做了相同的動作。


    嘴上說著希望孩子能開始學習獨立,家長的內心其實同樣也是不舍的。


    對於“分房睡”一事需要適應一陣的不隻是齊昱。


    少了小蟲崽的主臥裏總覺得像缺了些什麽,大床旁的小床已經收了起來,齊斐發現伴侶會不自覺盯著空掉的那塊地方發愣。


    從齊昱的新房間迴到主臥後,時間也已是不早,兩隻成蟲洗完澡,躺到大床上,今晚沒有幼崽睡在一旁,他們可以隨意交談不用控製音量,但雙方均是習慣性的放輕了聲音,半晌才想起來,小家夥已經睡到隔壁去了。


    “雄主。”


    言小聲的開口,“我想再去看看昱。”


    “正巧,我也想。”


    於是兩蟲又起身,返迴了他們才離開不久的隔壁房間。


    靜悄悄打開房門,齊昱仍是熟睡著,隻是姿勢已經改變,小蟲崽將臉蹭到了齊斐留下的那件衣服上,大約是衣物上還殘留著雄父的氣息,他枕在衣服上睡得十分滿足。


    原本蓋的規整的被子,因這姿勢變換而滑開了一點,言小心替齊昱重新蓋好被子,並檢查過房間的溫度是設定在最舒適狀態,他和齊斐在房間裏又呆了半天,才又靜悄悄退出房間,小心帶上房門。


    “還是不放心?”


    重新躺迴主臥的大床上,齊斐看著言仍有些不放心的神情,摸摸對方的頭發。


    “有點。”


    雌蟲枕著他的手臂,聞言往他這邊又靠近了些,苦笑道,“明明做決定的時候很堅定的希望他能開始學習獨立,真的開始學習獨立後,又覺得不舍得和不放心。”


    “是這樣的。”齊斐收了收那條胳膊,攬住伴侶,“我也一樣。”


    他想起了下午答應小家夥‘等他睡著再走’的要求時,對方神色裏曾出現過的那一瞬間的恍惚,對於這略感到在意,他詢問了言當時在想什麽。


    雌蟲往他頸窩裏蹭了蹭才迴答,“我像昱這麽大的時候……”說著言停了停,想了一下後改口,“不,應該比他還大一點,那時候我已經進入初等學院了。”


    “嗯。”齊斐應了一聲,等待伴侶的下文。


    言繼續道,“我在進入到初等學院後,才從同級生的討論裏知道,有家庭的那些幼崽絕大多數都會在剛開始學習獨立時由雙親陪著睡,就像昱下午提出的那個要求一樣,那時我好奇了很久有雄父或者雌父陪著睡是什麽感受,還和厲悄悄討論過。”


    向雄主提起自己年幼時的一點小奢望,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言往被子裏縮了縮,“沒有別的什麽,隻是昱提出那個要求的時候,忽然想起這樁事而已。”


    “……”


    齊斐安靜看著身旁隻露出個發頂的伴侶,他翻了個身,變成與伴侶麵對麵側躺的姿勢。


    “?”


    縮進被子裏的言感到頭頂被溫柔的揉了兩下,然後雄主的手下移,隔著被子輕輕落在了他的身體上。


    就像他剛剛哄著幼崽睡覺時一樣,雄蟲的手溫和的,有規律的拍撫著他。


    “我陪你。”


    齊斐想了想補充,“睡著了也不走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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