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發生在1934年的夏天,百年港城東北重鎮——營川。


    這一年的夏天,營川天氣十分反常,連著下了好多天大雨,見不到陽光。遼河碼頭上很多船隻都拋了錨等待雨停,“扛扛”(營川碼頭工人稱唿)們也都百無聊賴,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嚼著花生米喝著燒酒,躲在屋簷下避雨。


    陰雨讓一向熱鬧緊鄰營川碼頭的西大街也冷清起來,興茂福徐掌櫃的心情和天氣一樣的陰晦,見屋裏夥計湊在一起談笑,便大聲斥責起來:“你們還有閑心在這說笑,都出去到倉庫看看,有沒有漏雨的地方。


    ”夥計們心裏曉得徐掌櫃是心情不好,拿他們撒氣,也就不再吱聲,披上鬥篷,走出門去。


    其實倉庫裏已經沒有多少貨品了,徐掌櫃清楚,夥計們也清楚,見夥計都出了門,徐掌櫃也歎了一口長氣。


    打前年滿洲國成立,被譽為“關外上海”的營川經濟每況日下,十裏洋場的西大街也成了明日黃花,失去了往日的榮光。


    一年前,盛行營川七十餘年的銀爐業徹底退出曆史的舞台。金融業的崩潰,唇亡齒寒,營川西大街的商人們也都憂心忡忡起來。


    “爹,你怎麽又發火了。”徐掌櫃轉過身來,隻見一個大大眼睛麵目娟秀的女子從內堂走了出來。


    女子名叫徐曉蕾,是徐掌櫃的小女。


    徐掌櫃有兩子一女,大兒子去北平讀書,後來投筆從戎,投身北伐,汀泗橋戰役戰死沙場;二兒子徐成在興茂福油坊幫他打理生意,現在營川生意不好做,去了盛京開家興茂福分店;四十多歲的時候才有了小女兒。


    老來得女,徐掌櫃對徐曉蕾格外關愛,早年便送她去私塾讀書,成年後又送她到盛京讀了高中。若不是連年戰亂,定是要在盛京讀完大學。


    徐曉蕾迴到營川,提親者便絡繹不絕,西大街的人都知道徐掌櫃的小女不僅是個才女,還是個極美的姑娘。可徐掌櫃心裏清楚,女兒曉蕾麵似柔弱,骨子裏卻是倔強之人,她若是不情願之事,誰也勉強不了。


    徐掌櫃更知女兒的心思,打小曉蕾就喜歡寶和堂少東家耿直。


    耿直比曉蕾大四五歲,五年前去哈爾濱讀書,之後再沒迴營川,為此曉蕾還傷心了很久。


    令徐曉蕾未料到的是,日思夜想的耿直哥幾年之後學成歸來,迴到了營川,在寶和堂做起了二掌櫃,徐曉蕾別提有多高興,隔三差五的便跑到寶和堂去看耿直。


    可不知為何,耿直心裏似乎有些芥蒂,見她不很熱情,還常常迴避著她。


    徐掌櫃見曉蕾拿著雨傘,便知她要出門。問道:“曉蕾,外麵下這麽大的雨,世道不太平,兵荒馬亂的,一個大姑娘家出去做什麽?”


    “爹,曉蕾不走遠,就去隔壁寶和堂轉轉。下了好幾天的雨,在家都憋死了。”徐曉蕾捋了捋額頭的散發,對徐掌櫃說道。


    “你這個丫頭,定是找耿直去了。果然是女生外向,女大不中留了。找時間爹爹和耿老太爺聚聚,把你和耿直的婚事定了,你們兩個從小交好,年齡都不小,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了。”徐掌櫃笑著說道。


    “爹爹,曉蕾可不想嫁人,還想多陪爹爹幾年呢。曉蕾就在隔壁寶和堂,去去就迴。”說著,徐曉蕾撐起雨傘,走出商鋪。


    寶和堂是西大街遠近聞名的老字號藥堂,到耿直這一輩,已經是第四代傳人了。


    小時候,耿直特別淘氣,不喜歡學醫,經常讓耿老太爺大發雷霆。


    還好,耿直年齡大了,也越來越懂事起來,除了醫學藥理,自幼還練了一身好武藝,十五六歲的時候,在西大街就少有對手了。


    耿老太爺也是開明之人,耿直十八九歲時候,便把他送到哈爾濱讀中學,之後又讀了大學。


    耿老太爺本以為耿直到了大城市,不會再迴營川了,可耿老太爺沒想到的是,耿直畢業不久,便迴到營川,還一門心思在寶和堂做起了二掌櫃。


    連續幾日的陰雨,一向幹燥清爽的寶和堂也有了些潮氣。藥鋪最忌潮濕,生怕藥材發黴,失去藥效。


    耿直帶著幾個夥計在庫房倒騰著藥材,忙的不可開交。曉蕾推開寶和堂的鋪門,寶和堂大廳的夥計見是興茂福大小姐,連忙奔向庫房,向耿直稟報。


    耿直聽到曉蕾過來了,連忙拍了拍身上的藥沫,整了整衣衫,離開庫房走向前廳。


    “曉蕾,外麵下這麽大的雨,怎麽還過來了。”耿直見到坐在前廳的曉蕾說道。


    “耿直哥,你還說我。自打你從哈爾濱迴來,我到寶和堂找你五六迴了,你卻從沒到我家來過,以前可不是這樣的。”徐曉蕾撅著小嘴說道。


    “曉蕾,我也才從哈爾濱迴來不久,還在熟識寶和堂的事務,事無巨細,真的沒時間。過些時日,藥房事務熟絡了,定會去你家找你。”耿直見曉蕾微怒,連忙說道。


    寶和堂與興茂福兩家商鋪一間之隔,離得很近。兩家也是世代交好,耿直和徐曉蕾更是青梅竹馬,兩家人早有心思將二人撮合。


    隻是耿直去哈爾濱求學,一去就是五年。本以為天各一方,耿直和曉蕾二人是有緣無分,卻未想五年之後又重逢於故裏,當是天隨人願。曉蕾心有此意,耿直卻似乎有些芥蒂,不願談及婚嫁,讓曉蕾有些心煩意亂。


    聽到耿直言語誠懇,心下當是愉悅,連忙說道:“耿直哥,有你這句話就好。曉蕾也知道你忙,有什麽事曉蕾能幫上忙的,讓曉蕾也為你分分憂。”聽到這話,耿直細細打量了眼前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小妹妹,確實已經長成了大姑娘,不僅漂亮而且懂事。若不是自己身負重任,時刻有性命之憂,得妻若此,又夫複何求呢?


    “少爺,出大事了!”一聲大叫,打斷了耿直的思緒。寶和堂夥計二胖全身被雨淋透,推開鋪門興衝衝地跑進了前廳,氣喘籲籲地喊道。


    “有什麽大事,這麽大驚小怪的?”耿直略有不悅地問道。“少爺,龍,龍,遼河對岸葦塘有龍掉下來了!”二胖結結巴巴地說道。


    “亂講,我中華雖是祥龍之地,可誰又見過真龍?”耿直看著二胖說道。


    “少爺,真的是真龍,半晌前遼河對岸傳來異聲,對岸葦場工人巡聲過去,一看嚇了一跳,居然躺著一個已經死去的龐大動物,和畫上的龍十分相像。現在不少人頂著大雨,到對岸看龍去了。”二胖繪聲繪色地描述道。


    耿直見二胖一臉真誠,卻不像有假。一旁曉蕾站了起來,對耿直說道:“耿直哥,現在雨太大了,無需急於一時。等明日雨住了,乘我家的渡船過河更為穩妥。”


    耿直覺得曉蕾言之有理,說道:“也好,曉蕾,明早我去找你,你我一起過河看看到底是不是龍。”


    “好的,耿直哥,我迴去準備一下,明早見。”說著,曉蕾轉身推開鋪門,撐起雨傘,步入雨中。耿直望著雨中曉蕾婀娜的背影,一種說不出的滋味油然而生,久久不能平複。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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