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浪把寒影刀遞迴給慕容如煙,在司馬寒江的攙扶下,他艱難地站起身來。司馬寒江看看天色,估模著時辰,默然良久,低沉著聲音說:“子時將近,也許我們該迴去了。”他們心底都很黯然,顯然,除知道老鬼就是老板而外,甚至這也不是很確定,他們並沒有探知到什麽很有用的信息。情形不但一點不明朗,反而更加撲朔迷離。按秦海鹽在附函中所言,隻需找到老板其人,便可順利完成貨物交接,可為什麽老板的身份反倒成為謎團,這會不會是故意設的迷局?如若真是迷局,設置這迷局的真正意圖,又在哪裏?


    卓浪心底隱隱感覺到,這場交易,就像是黑暗中撒下的網,藏著危險和陰謀,但究竟是怎樣的危險與陰謀,他又說不清楚。司馬寒江也一樣深感憂慮和不安,大胡子的形象老在他腦海閃現,揮之不去,但這反複重複的畫麵背後,究竟連著或潛伏著什麽樣的意義,卻又不是十分清晰。他們唯一可以確定的就是,這附近都已被炸成了廢墟,不可能有軍隊潛伏,也就是說,即便交易背後藏著陰謀,多半也不大可能是竹定南或離傷城的計劃,敵軍應該不曾介入。可是,密道以及地下埋著的炸藥,又當作何解釋呢?如果交易果真是秘密,並無敵軍介入,那麽,這一次爆炸,無疑定會驚動了竹定南。密道又不像是才挖出來的,難道,這一切,僅僅隻是巧合?


    卓浪對司馬寒江說:“司馬兄弟,你先迴去把這裏的情況告知童老前輩吧。我身上有傷,行動遲緩,怕是要耽誤時間。這次爆炸,肯定早驚動了竹定南,若是交接貨物遲了的話,等竹定南派來艦隊,事情就麻煩了。”


    司馬寒江望著慕容如煙,猶豫了一下,說:“還是一起走吧,卓兄傷勢嚴重,留在這裏,說不定再發生什麽不測或變故,那就不好了。”


    慕容如煙已經把刀收起了。她一直沒說話。夜風夾帶著濃烈的魚腥味和硝煙味。燈籠在風裏左右搖擺,廢墟之上隻剩寂靜,死一般的寂靜,偶爾能夠聽到海潮衝擊海岸發出的聲響。


    卓浪說:“司馬兄弟盡可放心,況且,要不了多久你們就可以迴來。再說,如有什麽不測,也還有慕容姑娘與我在一起嘛。”慕容如煙心底冷哼一聲:“誰說要與你在一起了?”她眼角的餘光瞧了他一眼,內心情緒十分複雜。


    司馬寒江十分不解甚至帶著幾分氣氛地說:“她都差一點就把刀捅進你心口裏去了,你還相信她。”他瞪了慕容如煙一眼。


    卓浪溫和地笑了。他說:“我相信她。先前,我們之間隻是有些誤會,誤會而已。”慕容如煙心底痛苦地想:“誤會?誤會而已?看你說得多麽輕鬆!我真後悔自己為什麽下不了手,為什麽沒有把你一刀殺掉?讓你用血,來償還你們卓家欠我們慕容家的血債。”


    司馬寒江說:“那好。就這樣,我們馬上迴來。卓兄留在這裏靜坐調息一下。”說完,他匆匆消失在茫茫黑暗裏。老鬼也早停止了哀嚎,正在運功調息。慕容如煙情緒激動地在卓浪旁邊來迴走動,一句話也不說,麵容充滿痛苦,眼裏流露絕望。


    卓浪輕聲說:“慕容姑娘若是有什麽事的話,不放說出來,那樣或許會好受一些。”見著她這樣,他覺得有些歉意。


    慕容如煙冷笑,笑聲還未落下,她的刀又架到卓浪的脖子上。她惡狠狠地說:“我就是我自己為什麽沒把你一刀殺掉,我恨我自己為什麽這麽無用這麽軟弱。”她的話音有些歇斯底裏的瘋狂。


    卓浪大惑不解:“可這究竟是為什麽?”


    慕容如煙痛苦地低吼:“為什麽?為了血債血償。”


    為了血債血償?卓浪如墜迷霧之中,徹底懵了。他茫然地重複著說:“血債血償?血債血償?”這究竟是怎麽迴事?卓浪一直以為,自己才是身負血債與冤仇的人,想不到,竟然也有人想要向他索要血債。這其間的錯綜複雜,他真是一概不知。


    慕容如煙目光如黑夜般寒冷,深不可測。她說:“你覺得不可思議,覺得莫名其妙,覺得很無辜是吧?可是,欠下的債,終是得還的。”為了這一刻,為了能討還血債,她已經苦苦等了十幾年,用盡各種心機。這十幾年來,她一直生活在仇恨的陰暗地窖之中,身心備受摧殘。可是,偏偏這時刻,為什麽就狠不下心來呢?反倒覺得,甚至仇恨都有些茫然空蕩了,不似對仇恨的想象那般具體,那般深入骨髓了。“為什麽?”慕容如煙突然歇斯底裏地喊出來。


    卓浪心底並不害怕,慕容如煙如果真要殺他,她早就動手了。他感到困惑的是,卓家和慕容家,究竟有著什麽樣的不共戴天之仇呢?僵持持續了片刻,慕容如煙把刀又收迴了,無論怎麽跟自己說,她還是下不了手。她一句話也不說,轉頭逃亡似的狂奔而去。卓浪知道,此時,她的心底,一定承受著很多別人難以想象得到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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