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雨樓當然就是狐狸窩,胭脂繁華,燈紅酒綠。羅斬當然就在狐狸窩裏,狐狸窩就像是他自己的窩,他喜歡狐狸窩的味道。在別的地方,他心裏就不踏實,心裏不踏實,他就住不慣。所以,他已經在狐狸窩住好幾年了。


    煙雨樓已是華燈初上,來來往往,進進出出,吆五喝六的人絡繹不絕。人聲鼎沸,夜色溫柔,風裏帶著甜膩頹廢的脂粉味。卓浪闖進羅斬房間時,羅斬正在癡情地欣賞歌舞。他房間裏有兩個女人,一個彈琴,一個跳舞。琴韻悠揚,舞姿妙曼。


    羅斬見卓浪進來,微笑一下,不問來意。他說:“願意共飲一杯的話,請坐。”他用手示意卓浪入座。


    舞女身形苗條,修長,濃妝淡抹,隔了珠簾起舞,朦朧著,隱約著,略顯幾分國色天香。羅斬麵前的矮方桌上,擺放著的,都是些十分清淡的菜肴,酒也是十分清淡的清酒。


    卓浪坐下來,沒說話。他目光好奇地望著羅斬。羅斬始終神態悠閑,自然,不顯絲毫敵意。


    羅斬隨手取了個杯子,酌滿清酒。他的桌上總是放著四個杯子。是四個,不會多,也絕不會少。他把酒杯遞給卓浪說:“請。”


    卓浪咕嘟一聲幹了,望著羅斬說:“你肯定就是羅斬。我找你有事。”


    羅斬說:“我當然知道,你是有事找我。不然,來狐狸窩,不去找女人,找男人幹嘛。”他夾起來一筷子青菜,慢吞吞地吃下去了才說,“但不管你有什麽事,先看完這支舞再說。要是覺得燕兒的舞跳得不好,你可以先出去。”


    燕兒是煙雨樓裏最漂亮的姑娘,她的舞,當然也是跳得最好的。羅斬都看了好幾年了,百看不厭,越發喜歡的不行。


    卓浪也笑了。他覺得羅斬是個十分有趣的人。這世上,真正有趣的人,本來就不多。他說:“好。我就在這裏等你看完你的舞。”說完,他自己倒了好幾杯酒,一口氣喝下去。奔波了一天,他早已感到饑渴。但羅斬隻請他喝酒。羅斬的菜肴出來都隻有他自己自顧自地吃。


    琴聲悠然收住,舞姿停止。燕兒自珠簾後麵,款款而來,笑意盈盈。她走到卓浪身邊說:“這位公子,你要不要也點支舞呢?”


    卓浪笑著說:“不必了。”


    羅斬說:“燕兒,你們先下去休息吧。”燕兒掃了卓浪一眼,有些敗興地走了。


    現在屋裏隻剩下兩個人了。兩個男人,不是朋友,也不是敵人。兩個互不相識的男人。


    卓浪開門見山地說:“有件事想請教一下。”


    羅斬說:“什麽事?”


    卓浪說:“雇你殺楊守儀的那個人是誰?”


    羅斬說:“這事我不能說。”


    卓浪說:“絕對不能說?”


    羅斬肯定:“絕對不能。這是殺手必須遵守的江湖規矩。雖我一生就做過一次殺手,但也一樣不能夠違背江湖規矩。”


    兩年前,羅斬欠了賭場和煙雨樓老板很多債。父親與他斷絕了關係,也就是斷絕了大把大把的銀票,他被債務逼到了水深火熱之中,於是他做了殺手。他隻接過一單生意。一單生意他就賺迴來幾輩子都花不完的銀票。他現在的日子過得很逍遙。


    卓浪說:“我不想動刀。”


    羅斬說:“動刀你也是打不過我的。”


    閃電劍威震江湖十數年,自然不是浪得虛名的。


    卓浪說:“我知道打不過你。但我既然來了,就不能什麽也不做就走。”


    卓浪知道自己打不過,但他還是拔刀了。他就是這樣倔得沒頭沒腦,他不會在困難麵前低頭,絕對不會。


    “這種倔,會讓你吃虧,也能夠使你成長。”這是師父令狐絕情曾告誡過他的。


    卓浪敗了。


    羅斬收起劍來,說:“年輕人,等你能夠打敗我的時候,我就告訴你。”


    卓浪說:“我會再來找你的。”


    卓浪轉身,背著殘月刀,大步走進深沉無邊的夜色。


    卓浪雖然敗了,但羅斬卻從他眼神裏,看到更加堅毅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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