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者看上去漫無目的前行,實際上進山之後不著痕跡地帶著他們繞了一個大彎,沿途布下陷阱為的就是降低他們的防備,讓他們以為她並沒有發現有人跟蹤。而他們隻顧著觀察魅者的行為,卻完全沒有注意這路線恰好是一個大圓,而當這個大圓走完一圈的時候,他們好巧不巧地就被繞了進來,沿路上布下的那一個個小陷阱連接在一起就變成了一環套著一環的大困陣,將他們牢牢困在中央。


    螳螂捕蟬,他們跟著魅者看她布置陷阱布置了一路,到頭來才發現,這陷阱竟然就是布置給他們的。雖然不明白魅者為什麽會發現他們的跟蹤,但是眼前的困境告訴他們,他們才是被螳螂捕捉的那隻蟬。這一點,艾德溫在把魅者的路線想清楚之後就察覺到了,可惜為時已晚。


    而林祀想到的卻是進山之後落在魅者手裏的那塊不知名的黑色物體,他們在看到的時候都以為是魅者的同謀用來傳信的工具。現在想來,那確實是同謀傳出的信息不假,但是,這“同謀”卻未必是他們以為的那一個。


    “祀哥哥,快出來吧,你難道都不想念人家麽?”見陣中久久沒有動靜,魅者再次嬌嬌軟軟地出聲,甜膩且魅惑。


    就連石斛聽了都有些失神,忍不住地開始想象,這麽甜美的聲音的主人又該是何等的絕色。“嘶——痛痛痛!”脊背上狠狠地挨了一下,疼得她一下子清醒過來,這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沉迷在了那聲音裏。


    林祀見她恢複如常,又順手掐了個水訣,“嘩啦——”一下子把眼神迷離的艾德溫老師澆了個徹底。艾德溫被冷水衝得一個激靈,卻也擺脫了魅者的迷惑。待徹底清醒了,免不了“老”臉一紅,徒弟這個小年輕都沒事,自己都一把年紀了居然還被個魔女誘惑住,真是丟臉丟到涵雁穀的山溝溝裏去了!


    “她既然看不到我們,那到底是怎麽知道的?”石斛不解地說道,若是魅者自己發現他們的,沒道理還要用這種辦法逼他們現身。如果不是魅者自己發現的,那就是有人給她通風報信了,這人……


    “少說廢話吧,裏麵的人可清醒得很呢,哼!”石斛還沒想清楚,外麵便又響起了一道聲音,低沉且動聽,比之昭華上仙的貴公子腔調別是一番風流,隻聽得石斛背脊上電流陣陣,心下冒泡泡。


    左腳狠狠地踩在右腳上,鑽心的疼痛提神之功效出奇的好,眼淚都差點湧出來。看得林祀一臉莫名,還以為她還在受魅者的影響,連忙順毛捏翅膀,好一頓揉搓。


    “裏麵的人可是有大用處,就這麽殺了豈不可惜嗎?”魅者嬌嬌軟軟地說道,語氣裏滿是惋惜。


    雲池沉著臉,“那也要看你有沒有命享受。”


    “雲大人何必這麽生氣呢?小女子不過就就事論事,況且,小女子得的好處可沒少了雲大人您的呢!”魅者一邊說著,一邊迤邐靠在了雲池懷中,纖長的手指極具挑逗性的劃過雲池雕刻般的五官,濃密的眉毛、似若點漆的眼睛、高聳的鼻子,再往下,則是……


    纖纖玉手倏然間被抓住,看著雲池的冷臉,魅者輕顰淺笑,儀態萬方。對峙半晌,雲池眼中劃過一道暗光,隨即冷哼一聲鬆開了手掌。魅者唇角勾起,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雲池轉開臉,看向陣中。


    蹤跡泄露,躲藏無益,林祀、石斛和艾德溫現出了身形。


    陣中的變化逃不過雲池的眼,“來得好!那兩個人交給你了,想怎麽玩就怎麽玩,若是在冥雲幻陣裏還能栽了,我看你還是早點自裁吧。”話音一落,手中法訣掐出,一個閃身便消失在了魅者眼前。


    塗著豔紅蔻丹的指尖掠過唇角,魅者輕聲一笑,這份人情她領了。


    雲池的冥雲幻陣比之先前魅者所布下的陣法高明了不止一點,就在雲池閃身消失的同時,陣中情形倏然一變。眼前的情景和同伴都消失不見,石斛隻覺得自己暈暈乎乎掉進了一片不知名的柔軟中,溫暖而安全,整個人都舒服極了。她甚至已經忘了自己剛剛還被困在陣中,形勢危急。現在的她隻想好好地睡一覺,在這個充滿了令人安心的氣息的地方。


    這並不是什麽難事,幾乎是片刻間石斛就已經沉入了夢鄉之中。再醒來的時候,遠處的高樓大廈,灰蒙蒙的天空,川流不息的滾滾車流……這是她原來的世界?她迴來了?!石斛萬分激動,甚至來不及思考自己為什麽會突然間迴來,她循著記憶走在熟悉而又陌生的街道上。綠樹成蔭的小院,坐落在城市裏不起眼的一角,孤寂而落寞,那是她從小生活的地方。


    站在門口,石斛一陣遲疑,她離開了那麽久,爸爸媽媽……會怎麽看待她?會不會以為她是什麽妖魔鬼怪?石斛敲門的手顫抖著,遲遲不肯落下。就在她快要下定決心的時候,門忽然間從裏麵開了,石斛下意識地躲到了一旁,然後小心翼翼地看向走出來的人,這一看卻驚呆了——那是她的爸爸媽媽,卻又分明不像是她的媽媽,因為他們看起來那樣年輕,俊朗的爸爸,優雅的媽媽,看上不不過二十幾歲。而當她離開的時候,爸爸媽媽分明已經年過五十了,怎麽迴事?


    石斛下意識地走上前去,卻發現爸爸媽媽像是根本沒看到她似的,徑直向外麵走去,石斛連忙跟上去。


    “落落喜歡妹妹還是喜歡弟弟呀?”優雅的女子一邊走一邊溫柔地低頭問著。


    石斛這才發現,爸爸媽媽還牽著一個小姑娘,那是……


    “要妹妹,妹妹最乖了!”被牽著的小姑娘脆生生地答道。男子和女子聞言都笑了,笑過之後互相看著對方,眼中卻滿是苦澀。


    石斛還沒弄明白是怎麽迴事,畫麵突然間模糊起來。過了許久,睜開眼看去,入目是成片的白,白牆、白床、白大褂……這是醫院?石斛有些莫名,為什麽會來這裏?過道上的醫生和護士來來往往,不停地從她身邊走過,抑或直接從她的身體裏穿過,沒有人看得到她。漫無目的地走著,不知什麽時候竟來到了一間病房前,門微微掩著,透過縫隙隱約看得到裏麵的情形。


    “不會的,不可能的!醫生你再仔細看看,我的孩子之前還好好的,不可能就這麽沒了!醫生你再檢查檢查啊!”床上的婦人臉色蒼白,過度的激動令她失卻了往日的端莊,緊緊地抱著懷裏的繈褓不肯撒手。


    守在病床邊的男子神情同樣痛苦,“醫生請您再看看吧!哪怕有一線希望……”


    “醫生!醫生!你看,寶寶動了,她動了!你快看!”男子的話還沒說完,婦人突然間驚訝地喊道。


    醫生連忙湊過去,隻見夫人懷中,原本沒了氣息的孩子鼻翼確實細微地動了起來……


    石斛剛想走過去仔細看,眼前的畫麵卻再次扭曲了,再看時已經換了另一幅場景。寬敞的屋子,明亮的廳堂,小碎花的沙發——這是記憶裏她的家。優雅的婦人懷裏抱著個嬰兒,瘦瘦的,小小的,看得出是剛出生,皮膚紅彤彤的像是瘦皮猴兒,看不出五官,但是卻莫名地讓石斛覺得親切,那是……她麽?


    “嗚嗚嗚,不能送妹妹走,不能送!妹妹是我們家的!嗚嗚嗚!”之前被牽著的小女孩哭成了個淚人。


    優雅的婦人和俊朗的人麵露愁容,整個屋子的氣氛低沉的可怕。是了,她記得長大後還聽爸爸媽媽提起過,那時候爺爺嫌她是個女兒,要爸爸媽媽把她送給別人家,這樣就可以再生個兒子而不必擔心被法律責罰。


    “落落別哭,妹妹不會走。”婦人溫柔地扶著小女孩的額發,聲音裏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倏然間,畫麵再次模糊,石斛不由自主地跟隨者畫麵的轉變而轉變,看著畫麵裏的嬰兒一點點長大,睜開眼睛、長出額發、牙牙學語、蹣跚學步……最後,畫麵突然間一轉,一座巍峨壯麗的山峰突兀地出現。


    是苔山,這座讓她恨透了的山,如果當初她沒有來爬山,那就不會有後來發生的一切事情。可是,為什麽來到了這裏?


    夜半爬山的女子,吃著大霧的巧克力,喝著蒙羊的牛奶——是爬山那天的她。擁擠的人群,崎嶇的十八盤階梯,巍峨的南天門,聳入雲霄的玉皇頂……還有日出最佳觀看地點日觀峰,在人群中穿梭向前的是她,半空中突然出現的黑點,人群開始慌亂,推推搡搡,熙熙攘攘,斜刺裏伸出來的那隻手……那隻手!就是那隻手推了她一把,力道不大,但在當時那種情況下卻是將她推向深淵的罪魁禍首,那隻手的主人——是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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