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身為西軍一營之主,怎麽可能沒殺過人,可是枯瘦軍卒看著麵前少年微笑的臉,卻沒來由從心底升起一股寒意,不知為何,他知道這個少年口中的殺人與自己所知道的殺人並不相同。


    枯瘦軍卒勉強的笑了笑,問道:“殺何人?”


    寧羽嘿嘿的笑道:“殺該殺之人。”


    枯瘦軍卒麵色一沉,果然,他從這個少年眼睛中看到的殺意是真的,那徹骨的寒意他從來沒有見到過,殺該殺之人,與殺違法之人並不相同,違法之人有律法的限定,所以,什麽人該死,自有律法來判定。


    該殺之人定義太過寬廣,而且沒有律法的限定,所以,隻要你覺得這人該殺,那他就該死,他很清楚的聽到這個少年說的是該殺之人。


    “何人該殺?”枯瘦軍卒沉默了片刻,接著問道。


    寧羽低頭瞅了瞅,拂去鞋麵上的浮土,抬頭說道:“該殺的人不少,比如城外大漠中的馬賊,比如這連山營的楊勇楊將主,比如劍閣那些披著人皮的狼,還有城中作威作福的大老虎。”


    枯瘦軍卒眼中忽然閃過一絲精光,可瞬間隱去消失不見,望著他沉聲說道:“這些人該不該死,與我這個燒火的可沒有關係,師爺,您胸有大誌,隻管去大展身手便是。”


    寧羽抿嘴一笑,道:“在我眼裏你可不是燒火工,燒火工可不會雙手布滿厚繭,而且獅子搏兔的架勢可沒有絲毫的生疏,我不喜歡虛偽的人,你有領兵的能耐,我正好需要一個領兵的人,這就夠了,而你這般樣子仍舊活著,不就是在等一個機會嗎,我給你這個機會如何。”


    枯瘦軍卒眼簾低垂了幾分,說道:“為什麽是我?”


    寧羽的目光再次落在自己的鞋麵上,有些惱怒的看著鞋麵再次被沙塵所覆蓋,這該死的天氣,他再次拂去塵土,然後說道:“雖然我對連山營不熟悉,可總聽說了些事情,曾經一夜間連滅五處馬賊山寨的事情我還是知道的,而且能對自己如此狠厲的人,對別人一定更狠,最主要的原因嘛,恩……帶兵太麻煩,而我討厭麻煩。”


    枯瘦軍卒陰晴不定的看著他,似乎在盤衡,對於他的說法隻能信一半,對於一個第一次見麵就談論殺人的人,他無論如何也無法放下戒備。


    能夠在兵強馬壯的西軍中當一營之長,自然不可能是什麽白癡人物,過了一會兒,枯瘦漢子微微正了正身體,道:“就憑你一人,與一個朝天闕的捕頭,加上這八百殘軍,便想要去殺那些人,似乎有些不夠。”


    寧羽微微一笑,淡淡的說道:“自然不夠,不過若是再加上一個大通玄境界的高手,夠不夠?”


    枯瘦軍卒皺了皺眉,看著寧羽,卻沒說話,他不是白癡,不會以為有兵有將就傻不拉幾的前去攻城,若非無路可走,誰會打無把握之仗。


    “似乎還缺了點兒什麽。”寧羽這迴沒說話,直接起身離開,在眾人目瞪口呆之中.將馬車趕了過來,然後拉著紅綢一角,用力一拽,頓時一股刺眼的銀光反射而出。


    人群之中忽然傳來一陣嘩然之聲,整整三千兩銀子堆在馬車之上,銀光突兀,有些沉重,三千兩看上去頗為壯觀,而給人最為明顯的感受便是,真的好晃眼。


    “如此可還不夠?”寧羽笑著問道。


    風沙仍舊在繼續,而且似乎有越來越大的傾向,枯瘦軍卒呆呆的看著馬車之上,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似乎在思考什麽,又似乎隻是愣住了。


    他其實有些佩服這個少年,年紀不大,可是做事似乎有幾分滴水不漏的感覺,還有與年齡不相符的沉穩,若是再一個三四十歲的人身上看到,他或許不會感覺有什麽奇怪,可是他才多大,十五?十六,還是十七?


    忽然晃神,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轉頭對寧羽說道:“夠了!”


    “那便好,哦!對了,你叫什麽?”寧羽這才想起來說了這麽多的話,似乎連這個枯瘦漢子的名字都不知道。


    “李風滿!”枯瘦漢子平靜的說道。


    “噗……”剛剛將楊勇拉到此處的秦珬忽然聽到這個名字忍不住笑了出來,也不怪他,如此奇怪的名字是有幾分意思。


    “李豐滿?”寧羽神色古怪的問道。


    似乎早就知道會如此的李風滿眼皮都懶得抬一下,說道:“是大風的風!”


    “恩,這名字果然夠別致。”李豐滿撇撇嘴,直接將他的話無視。


    寧羽說完,轉身對著雙眼直勾勾的看著銀子的軍卒喊道:“不用看了,這些都是給你們的,找幾個還有力氣的,拿著銀子去買糧草,剩下的,隻要還沒死的,就給我去收拾軍營,好好的軍營被你們住成了狗窩,趕緊去收拾幹淨,小爺看著心煩,今天起,他就是你們的將主了。”


    安排完事情,寧羽忽然拉住走過身邊的兩個軍卒,指著李風滿說道:“你們兩個去把楊勇的衣服扒了給他,然後把他抬迴營帳。”


    兩個軍卒見識了寧羽的手段,那裏還敢反抗,立刻跑到楊勇的身邊,也顧不上什麽將主了,粗魯的將楊勇身上的衣甲扒了個精光,隻剩下腰間的一塊兜襠布,怎麽看怎麽可憐。


    李風滿臉上自然沒有什麽表情,這些年,雖然他沒死,可是在連山營中過得連狗都不如,這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為麵前這個被扒了精光的混蛋,所以他自然談不上好臉色,隱約之中還有幾分解氣。


    所有的人都散去了,秦珬提溜著楊勇不知道去了哪個犄角旮旯,那些個受了皮肉傷的衙役成了軍營的座上賓客,被當成爺一樣的抬進了營帳,似乎是想要打聽打聽這新來的師爺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怎得如此霸氣,不過,似乎他們這主意打錯了。


    在軍營變得幹淨之前,他是不打算進去的,八百人當成豬圈一樣的地方,隻是想一想也覺得不會幹淨,那些個胡子拉碴的軍漢胡子中都能找到虱子窩,想想都覺得頭皮發麻,寧羽自然不會進營。


    拉著已經恢複了幾分氣力,卻被寧羽用針封住經脈的少女走到此處僅有的一處陰涼的地方坐下,那些個軍漢自然不可能來打擾,頂多走過的時候好奇的打量幾眼,然後用最快的速度離開,誰知道這位爺是不是心情不好了會胡亂放箭,若是丟了小命可就得不償失了。


    少女悄悄挪動身體,想要離寧羽遠一點,寧羽就算不用聽也知道她此時正對著自己咬牙切齒,為了什麽,嘿嘿,自然為了那根銀針,想要封住修行者唯一的辦法就是封住穴道,寧羽自然不會任由這個手段高明的箭手隻是被一條中看不中用的繩子束縛。


    這有個屁用,隻要她的功力恢複了,不要說繩子,就是自己的脖子,也是說扭斷就扭斷的,至於少女為何生氣,說到這寧羽臉上有幾分不好意思,因為封住經脈的穴道位置有些偏僻,正好處在胸口外側,於是,寧羽變成了少女口中的登徒子。


    雖然寧羽很想跟他解釋一番,其實登徒子是個正人君子,她誤會他了,不過想想還是算了,聽不聽得懂不說,多說就多錯,還是不要惹她的好,他可不想被咬,女人嘛,總不過就幾招好用,最好用的自然就是咬人,也不知道是從哪裏學來的。


    寧羽剛想靠近幾分,便覺一縷冷風從自己的臉上閃過,少女憤怒的嬌喝道:“無恥的南人,你又要幹什麽。”


    我還能幹什麽,寧羽想問一句,可是看她那副像是被踩了尾巴的小貓的樣子,又向後退了兩步,少女看他退開,微微鬆了口氣,不過看他笑眯眯的樣子,忍不住又戒備起來。


    寧羽頗有幾分無奈的看著少女,不是說,大雪山中的人都很好相處的嗎,難道那個缺了一條腿的家夥是騙自己的,哼哼唧唧了兩聲,寧羽才說道:“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少女一呆,忽然沒來由的臉上竄起一股怒意,冷冷的瞪著寧羽怒聲道:“無恥的南人,你玷汙了大雪山女兒的清白,休想再知道我的名字,哼!”


    玷汙了清白,什麽時候的事兒,老子隻不過碰到了你的衣服,怎麽就成了玷汙清白了,難道說他還要負責不成,想到這裏,他忽然想起了那座破廟中的胭脂,想起來那座木屋外石頭上寫得字,沒來由打了個寒戰,怎麽會想起那個娘們。


    寧羽笑了笑,沒有再去刺激她,隻是平淡的說道:“姑娘,你不告訴我名字,我如何與你說話,聽說雪蓮池邊長大的女兒都心地善良,難道我聽錯了不成?”


    “你如何會知道雪蓮池,那裏可是……”忽然反應過來的少女忽然住口,隻是睜著兩隻漆黑的眸子瞪著他。


    寧羽攤攤手,說道:“我最喜歡公平,我問你一個問題,然後你再問我一個問題,如何,答應的話,你就點點頭。”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這是阿媽交給自己的,可是,眼前這個人實在是太可惡了,他怎麽能碰自己那裏,那聖潔的地方隻能交給自己將來的阿哥才能碰的,想到這裏,她眼眶忽然一紅,淚珠子像是珍珠吧嗒吧嗒就掉了下來。


    寧羽眼神一呆,這怎麽就哭了,他最怕別人哭了,頓時手忙腳亂的寧羽慌了神,手舞足蹈,也不知該怎麽安慰,可忽然有看到她點了點頭,雖然臉上還掛著淚珠,可這風雷迅疾的速度也似乎太快了點兒。


    鬆了一口氣的寧羽惱怒的拍拍自己的大腿,怎麽這麽沒用,哼,吸了口氣,他對著少女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大雪山少女咬牙咬了半天,才哼出一句話道:“我叫月牙兒!”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步步崢天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狂花作骨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狂花作骨並收藏步步崢天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