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元似乎很滿意寧羽的反應,商人重利,重利換句話說就是貪財,幾乎所有的商人都貪財,因為有了貪念才會有對於錢財的渴望,才能夠有足夠的心魄去逐利,當然,楊元喜歡貪財的人,因為,貪財對於商人是個動力,而對於有些人確實致命的缺點。


    楊元不著痕跡的笑了笑,說道:“寧師爺莫要誤會,隻是楊某喜歡結識菁華才俊,而寧師爺上任,可衙門早就腐朽不堪,這修繕需要銀錢,這些黃白之物不過是身外之物,是楊某的一份心意,還請寧師爺一定要收下。”


    寧羽眉頭一挑,滿麵笑意,道:“楊老爺果然是善解人意之人,這衙門中的慘況真是難以為道,衙役門都好幾天沒飯吃了,而衙門年久失修,風沙常灌入堂內,真是令人無比的痛恨,楊老爺此舉真是慷慨解囊,在下替縣令大人謝過楊老爺了。”


    說著他對著門外的院子扯著嗓子喊道:“吳六,你小子死哪去了,給我滾出來。”


    沒一會兒,肚腹微微撐起滿麵紅光顯然吃得爽快的吳六不知從何處竄了出來,一邊兒跑一邊兒喘息道:“師爺,師爺,小的在這兒呢,在這呢。”


    寧羽瞥了這小子一眼,嘴一歪,那海碗中竟然變得空空如也,這還不算,整隻白瓷碗竟然沒有一絲痕跡,幹淨的都能照出人影來,還能不能有點出息了,舔碗也舔得這麽幹淨,好歹也是小爺的隨從,太丟份了。


    寧羽嫌棄的踹了吳六一腳,甩了一個眼神,說道:“吳六,沒看到楊老爺送咱們修繕衙門的銀錢嗎,還不快接著,要是累著了府上的侍從丫鬟,你小子這一身皮肉可擔待不起。”


    心思活泛的吳六,瞪著一雙牛眼瞅著盤中的一片金裸子與那顆夜明珠,悄悄吞了吞口水,立馬笑得嘴巴咧到了耳根,麻利的走上前去端起盤子,那顆夜明珠也被他用衣裳一包揣進了懷裏,抱著那一盤金裸子簡直比自個的親娘還要親上幾分。


    寧羽不理會像是守財奴一樣的吳六,轉念對楊元說道:“楊老爺如此破費,這不知在下可有能幫得上楊老爺的地方,若是有,盡管提,隻要在下能幫得上忙的。”


    楊元眼中精光一閃,一雙眼睛盯著他道:“寧師爺快人快語,正中楊某心懷,周老大人心性正直,剛正不阿,自從周大人上任,這劍閣的商賈是一天不如一天,百姓的日子也困苦了許多,楊某心急難耐,有一門生意,想要求周大人,可是老大人他卻不問世事,無可奈何隻能求助寧師爺了。”


    寧羽眼中泛起一絲光彩,這楊元果然不是什麽簡單角色,他這手重利套白狼的手段用得無比的熟稔,怕不是第一次用了,先許以厚祿,讓人心動,然後下套上鉤,若是不從,這後邊兒肯定還有好幾手,這威逼利誘,下套子使手段,總有你怕的時候,不怕你不從,這種商人做事是最沒有底線的。


    上任師爺,那個迂腐的老書生,怕也是這般被他生生套住,最後落得個淒涼下場。


    寧羽走了幾步,淡淡的笑著說道:“沒想到楊老爺雖是商賈,卻心係劍閣百姓,既然如此,那楊老爺的事那就是在下的事,能幫的我自然鼎力相助。”


    楊元原本略帶嚴色的眉頭忽然一鬆,稱讚道:“寧師爺果然是通情達理之人,能結識寧師爺果然是楊某的大幸,那這門……”


    楊元還未說完,寧羽忽然擠了擠眼睛,打斷他道:“楊老爺,此時還是不說為好,你知我知便是,您說如何?”


    楊元哈哈一笑,豪爽道:“寧師爺果然是少年英豪,心思通透,楊某佩服,既然寧師爺都這般說了,那願寧師爺與楊某合力與共,為這劍閣百姓就出一分力氣吧。”


    寧羽笑得很晦澀,對著楊元抱拳道:“自然當如此,楊老爺,在下來時已久,衙門中還有些事情未處理,這就告辭了,期待今後與楊老爺共商劍閣之事。”


    “自然,自然,寧師爺當以政務為重,這楊某就不留寧師爺了。”說完,轉身喝道:“來人,開中門,我要親自送寧師爺出府。


    寧羽與楊元並排走在前麵,抱著金子的吳六亦步亦趨的跟在寧羽的身邊,神氣的瞅著府中的侍從,活像隻開屏吸引異性的驕傲公孔雀。


    楊府中門第二次開開,門口已經沒了蒼老的老管家,不知道被護院抬到了何處,那兩個像是鐵塔一般的護院再看向寧羽的眼神中竟然隱隱有了幾分畏懼,寧羽領著吳六踏出楊府,與楊元拜別之後,頭也不迴的徑直離去。


    一身錦袍的楊元眯著眼睛看著漸漸離去的少年,忽然閃過一絲冷冽的神色,站在他身後的兩個護院沒來由的顫抖了兩下,頭低垂著根本就不敢去看楊元,好似他是洪水猛獸一般。


    先前被架下去的公子楊少林卻是從中門中走出,走近楊元,眼睛中充滿怨毒的看了一眼那個讓他恨不得千刀萬剮的師爺,轉頭強壓下心裏的怒意,低頭恭敬道:“父親。”


    楊元沒去看他眼中的那絲狠毒,也沒理會楊少林,反而看著略顯空曠的大街,沉默了片刻說道:“少林,你可知你錯在何處。”


    楊少林沉默了片刻,抬頭說道:“孩兒心性不純熟,今日落了那豎子的圈套,少林會反省的。”


    楊元淡淡的看了楊少林一眼,搖了搖頭,眼中閃過一絲失望之色,卻是令楊少林麵色白了幾分,楊元看著他道:“年輕氣盛本不是大事,意氣之爭才是你前進的動力,我並非生氣你今日的表現,而是對你的眼光失望。”


    楊少林神色一呆,癡癡的看著楊元,似乎並不清楚他的眼光有何不對之處,楊元聲音低沉了幾分,說道:“少林,你是不是以為他不過是個少年,說不定是靠什麽關係當上師爺的,又有何德何能,說到底也不過是個能耍嘴皮子的猴子罷了。”


    聽到父親如此說,楊少林呆了呆,還是點了點頭表示了承認,疑惑道:“他本就是一隻隻會動嘴皮子的毛皮猴子,這又有什麽錯,他有何德何能讓爹你刮目相看?”


    楊元歎了口氣,目光深遠的說道:“錯了,不光是錯了,而且是大錯特錯,這位寧師爺雖然年歲不大,但是心性之穩,膽識之大,聰慧之極,皆是我從未見識過的,與其交鋒,甚至比一般浮沉幾十年的老狐狸還要難對付,這番,我不得不佩服縣令的眼光。”


    楊少林眼神一呆,臉色更是難看了幾分,因為這番話從父親最裏頭說出,對那小子的評價不可謂不高,甚至可以說是很高,突然一股子莫名的氣從他的心底湧出,他決定無論如何也要除掉他。


    楊少林臉色難看的狡辯道:“爹,不過是一個七品的芝麻縣令,有何難對付的,更何況一介布衣師爺,隻要出動讓九鴉出手,還不是手到擒來。”


    “閉嘴!”楊元臉色突然升起怒色,一隻巴掌幹淨利落的甩在楊少林玉麵的俊臉上,一道鮮紅的掌印清晰無比的落在雪白的臉麵上,顯得十分的突兀。


    楊少林像是木偶一般的看著楊元,在他的印象中,父親從來沒有打過自己,從來沒有,可是今日卻為了一個小畜生打了自己,一時間,他心中的怨恨達到了極點,他隻知道他想殺人,他要殺人。


    楊元手掌微微顫抖,怒其不爭道:“少林,為父早就告知過你,不要小瞧天下人,不要以為自己天下無敵,九鴉是我楊家保命所在,豈是你說出動就要出動的,你以為那周儒傅是何人,你真當他是一介七品縣令,若是如此,你以為他會在劍閣活上這般久。”


    怒極的楊元生出淡淡的心冷,若是自己的兒子有那寧羽的一半,不一半的一半便好,自己也好將這家業交予他手,可是,自己的兒子這般沒眼界,對於一個商人來說最重要的就是眼界,缺了眼界,如何能成大事。


    楊元從懷中掏出一封信箋,拍在楊少林手中,一麵走一麵說道:“這是你大伯從京中寄來的信,好好看一看,然後自己去祠堂麵壁思過。”


    楊元緩緩走向中門,眼神冷冽的看了門口兩個護院一眼,隨後走進楊府,楊元走在花崗石鋪成的小道上,忽然,抬手揮了揮,口中平靜的說道:“殺。”


    心裏頭驚濤駭浪的兩個護院眉頭的汗水像是被日頭蒸騰一般不斷的往外滴下,他兩個人無心之中竟然聽到了不該聽的東西,多少知曉自家主人麵目的兩人心早就跳到了嗓子眼,低著頭不敢看楊元,直到他走進府中,才鬆了口氣。


    可還沒等迴過神來,忽然感覺自己的脖間被什麽叮了一下,有些癢,兩人想去撓,可還沒等手伸過去,眼前一黑,不知不覺之中,兩個如同鐵塔一般的護院就沒了氣息,隻有脖子中間多了一條肉眼難辨的紅線。


    楊少林忍著臉上不斷傳來的疼痛,急急忙忙的打開信箋,雙眼在信箋上略微一掃,雙眸一睜,如遭雷擊,楊少林搖搖晃晃,如同失了魂魄。


    信不長,隻有短短的幾句話,可就在末尾,寫著這樣一句:


    劍閣縣令周儒傅,名諱,大夏帝師—顏迴顏子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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