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個人讀書讀多了之後隻會有三種情況發生,成為無所不知的讀書人,成為一個白癡,或者一個瘋子,寧羽沒有讀過書,除了被老酒鬼逼迫著記住那些稀奇古怪而又晦澀難懂的話,還有拿自己的身體當玩偶之外,他的腦袋從來沒用在讀書這件事上。


    寧羽眯著眼睛看著跟前躺了一地正在呻吟的少年們,迴想剛才,拳頭揮動就要打在身體上的時候,自己的身體竟能以一種詭異的速度躲開,他才知道每次見麵都會被老酒鬼當成玩偶是件多麽幸運的事情,因為,他的身體在麵臨危險的時候,就仿佛有無數條提線來隻會身體做出正確的動作。


    他知曉這是種記憶,身體記憶,就好比一位百戰的將軍能夠感覺到背後傳來的殺氣一樣,一個人做同一種動作無數遍之後,就是你的腦袋無法指揮,可是身體依然能做出正確的反應。


    寧羽並不知曉老酒鬼那套稀奇古怪的招式叫什麽,他最深的體會就好比是將一個玩偶揉碎變成一節一節然後再裝起來,於是就有了這樣的古怪存在。


    寧羽迴過神,眯著眼睛看著跟前一動不動好像昏過去的屍體,冷冷一笑道:“裝死?陳姨,給他們幾個灌點兒水,清醒清醒。”


    可還沒等旁邊那個三十許的柔弱婦人將所謂的水端起來,地下那幾個死屍蹭的蹦了起來,心有餘悸的看著陳姨手中那個酒壺,目光很是複雜,這水可不是水,雖然長得跟水一般無二,可那味道,你能想象將酸甜苦辣鹹臭澀摻雜在一起是什麽味兒嗎,那是一種無法形容的味道,嚐過一次便不想再嚐的味道。


    被揍得最是狠厲的雀眼兒麵前擠出一絲笑意,揉了揉雜亂的衣衫,對著寧羽說道:“寧哥兒,你確定你不是體修,我見過教坊司鬥牛境的體修,可麵對二十個人,也沒法如你這般自在啊。”


    “自然不是,我與你們都一樣,都是不會修行的白癡。”寧羽平靜的說道。


    他咧嘴笑了笑,嘲諷道:“雀眼兒,我說過,平常人不一定殺不死修行者,這話本身沒錯,於是我給了你們三條路,讀書,成為一個執政一方的大員,然後再慢慢報仇,可你嫌太慢,於是我說教你用毒的法子,雖說報仇的難度不小,可這法子快點兒,你又說這不是男兒的路,於是你便選了這條破路,怎麽,後悔了?”


    雀眼兒眉心那隻極有特點的豎眼微微一動,卻是來來有添了幾分冷意,咬著牙說道:“後悔?怎麽可能後悔,這條命是白撿得,隻要不死,就沒有後悔的說法,而且就算死我也得死在那個王八蛋的身後。”


    寧羽皺了皺眉,淡淡的說道:“你們最好不要總想著死,因為死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若是要死至少不要讓我知道,我是個很怕麻煩的人,你們的命是我救得,但不代表是我的,不過若是你們要是死了,我怕我會去報仇,報仇又是一件更麻煩的事情,所以,還是別死的好。”


    雀眼兒眼神動了動,咧嘴一笑,擠眉弄眼道:“寧哥兒,我覺得這話說得像娘們,以後還是別說得好,嘿嘿。”


    寧羽眉頭一挑,哼道:“看你們已經不疼了是吧?”


    “是。”少年們坐在地上異口同聲說道。


    “哼,老子不陪你們玩了,將剛才交給你們的招式練一百遍,老子是斯文人。”寧羽又不是神仙,更不是體修者,一下對付十幾個生龍活虎的少年,一次還可以,再來一次,或許還行,可第三次他不敢保證會不會被這幫小子無恥的狠揍。


    不理會身後傳來的哄笑聲,隨著陳姨走出了院子。


    此處名叫歸園,院子是胖子的,可名字卻是寧羽起得,含義嘛,他便是想讓這些無家可歸的人有個歸處,他們都是沒了根的浮萍,人一旦沒了根,那麽死的幾率會大大的增加,所以,寧羽為這些可憐人搭了一座巢,哪怕去了天涯去了海角,終歸有個惦念的地方。


    被叫做陳姨的女子跟在寧羽身後,看著跟前這個嘴唇上帶著淡淡絨毛的少年,她始終看不透這個少年,說他是個好人,可是他殺人的時候沒有絲毫的手軟,若是說他是個壞人,可救下素不相識的他們,還給了活下去的希望,而且她實在沒法將他與他的年歲連起來。


    “陳姨,你這般看著我幹什麽?”寧羽看著身邊的女子問道。


    陳姨柔柔一笑,說道:“我十分好奇你到底是人,我雖然看得清楚你的樣子,可總感覺你的臉上籠罩著一層迷霧,若不是知道你沒易容,我一定會以為你這張臉皮之下藏著的是另一個人,一個如同你這般年紀的人,不是應該更朝氣些嗎?”


    寧羽搖搖頭道:“我可不是什麽易容的高手,我就是我,我也隻能是我。”


    “先不說我,我倒是好奇,你為何會跟著那幫蠻子進西北大漠,以你的能耐,憑那幾個蠻子如何困得住你,若是我沒猜錯的話,那個教坊司的白癡是不是已經死了,甚至,你們被賣給蠻子也是你設得局。”寧羽直直的看著陳姨說道。


    陳姨笑了笑,沒點頭也沒搖頭。


    寧羽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有些自嘲的說道:“看來好不容易當一迴好人,還壞了你的好事,看來,這好人還是做不得啊。”


    “你大可放心,你救錯的人隻有我與青雀他們,洛兒根本就什麽也不知道,至於其他的人都是真正的可憐人,所以你不用露出這副樣子,而且我認為被你救下或許更好,寧羽,我看不透你,你那古怪的身法與招式,除卻不能修行,就是離宗那群天才也不見得是你的對手,你到底什麽來頭?”


    寧羽搖搖頭對女子說道:“你將陳洛兒的身份告訴我,我或許會說。”


    陳姨笑得有些詭異,略帶幾分冷意的說道:“你真的想知道,說不定會掉腦袋的。”


    寧羽針鋒道:“我的秘密知道了也會掉腦袋。”


    陳姨微微一笑,說道:“哦?那還是不要透露的好,一件事兒就能掉腦袋,要是兩件事兒,說不定會死得更快,再說,誰還沒有點兒見不得人的事兒,我能猜到你的來曆不簡單,而且不會害洛兒,這就夠了。”


    寧羽沒有繼續糾結這些問題,隱約聽到院子中劈裏啪啦的聲音,又看了一眼身邊兒的女子,他聲音低沉了幾分,問道:“能不能告訴我,你還有多少時間可活?”


    寧羽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卻讓陳姨愣了愣神,驚訝道:“你怎麽知道?”


    寧羽抬了抬頭,十分自信的道:“其實我救人跟殺人一樣擅長。”


    陳姨麵色古怪的看著寧羽,認真的說道:“寧羽,你告訴我你除了修行還有什麽事情是不會的!”


    寧羽臉忽然紅了紅,撓撓頭微微靦腆的說道:“我不會生孩子!”


    陳姨忽然笑了起來,笑得極為痛快,直到笑彎了腰,才扶著寧羽的肩膀說:“之前你曾問過我為何我不是修行者卻能牽引氣機殺人,其實並不是我在殺人,而是它。”


    陳姨說完將自己右臂的衣袖撩起,隻見那雪白的手臂上卻橫亙這一條猩紅的線條,從手腕處延伸到了小臂上,紅線顯得有些猙獰,似乎被血充斥著,就像一隻趴在手臂上的蜈蚣一樣可怖。


    寧羽眼睛忽然一怔,下意識出口道:“蠱?”


    “你果然知道,哈哈,你果然是個天才。”


    寧羽沒有接話,反倒是認真的說道:“如果現在治,你或許不會死。”


    陳姨看了他一眼,將袖子放下,淡淡的說道:“人都會死。”


    寧羽微微歎了口氣,沒有再說什麽。


    便在這時,從一旁的角落裏忽然竄出的黑影直接撞在了胸口,寧羽一麵揉著一麵看著跟前同樣揉著腦袋的冒冒失失的陳洛兒,不禁腦袋一陣頭疼,這個外表柔弱但性子要強的丫頭,寧羽真的沒辦法對付。


    “我也要修行。”陳洛兒略帶著幾分倔強的說道。


    “不行,他們修行是為了去從戎,難道你一個女孩子也能從戎?”寧羽冷冷的說道。


    陳洛兒若是這般就被寧羽勸說她就不是陳洛兒了,一如既往的揉著衣角,低著頭說道:“花木蘭不就是女扮男裝,最後還不是成了將軍!”


    “可那是故事,故事你懂不懂,真正的世界沒有那麽多風花雪月,你也不想想,一個女子如何在軍營中生活十年還不被發現,難道那些甲士都是白癡不成,你想要報仇我不會阻攔,可記得我說的話,你的手若是沾了一點血腥,你就滾出歸園。”


    陳洛兒抬起頭瞪著一雙紅紅的眼睛看著寧羽,忽然跺了跺腳,扭頭跑著離開了。


    “洛兒這丫頭親眼看著爹娘死在自己跟前,她本是個無憂無慮的小女孩,從那天起,她就再沒有笑過,她雖然嘴上說著報仇報仇,可她連殺死一隻螞蟻都會難過好久的孩子,如何能殺人。”一旁陳姨沉默了一會兒,幽幽的說道。


    寧羽苦笑著揉了揉鼻子,有些無奈的說道:“正是因為如此,我才會當著她的麵殺了王貽之,以後她會明白的,殺人從來不是手起刀落這般簡單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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