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羽將那床上的被褥扯掉,鋪了些幹草,被褥上髒東西太多,若是沾染了傷口那就麻煩了。


    身後的赤胭脂身體已經像是煮沸的水,渾身燙得嚇人,寧羽小心翼翼的將她放在床上,可是寧羽身上的衣服被血水浸透早已與赤胭脂連成一塊扯都扯不下來。


    寧羽無奈隻能將青衣脫掉放在一旁,衣服僵硬都已經成了冰了,瞅了一眼赤胭脂的傷口,斷裂的劍鋒完全刺入了其中,真狠,微微歎了口氣,女人何苦為難女人。


    摸了摸赤胭脂的額頭,必須馬上醫治,木屋中雖然能擋風,可仍舊不怎麽暖和,寧羽扯了一把幹草,取過油燈點燃,木柴都是現成的,沒一會兒火焰燃起。


    吸了口氣,感覺空氣才暖和了許多,架上大鍋,倒上清水,熱氣一多,呆在木屋中就好受多了,棉被不能用,可又不能這樣幹等著,寧羽直接將棉被鋪在地上,攏上一片幹草,將赤胭脂放到幹草上。


    取下她手上的銀針,四周找了找,取過漁夫宰魚的刀子,在火上撩了撩,輕巧的將小劍四周的衣服隔開,寧羽按住她的身體,一隻手握在小劍上,一咬牙,利索的把小劍拔了出來,這會兒不用在意她的意見,這般動作這女人也僅僅輕微的動了動便沒了聲響,不怕她會醒過來。


    血又開始往外冒了,寧羽用手在傷口四周敲擊穴位,讓血液流得慢了幾分,寧羽這人小心眼,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小人報仇從早到晚,所以有仇報仇有怨報怨,很有道理不是嗎。


    他咧嘴一笑,有些殘忍,不知道從那個犄角旮旯裏找了一團線,便放在熱水中滾沸一會兒,扯開揉成細若發絲的線直接綁到銀針上,便像是縫衣服一般在赤胭脂傷口上來來迴迴,這一次,赤胭脂終於皺了眉頭,寧羽瞅著她喉嚨裏發出一聲聲小人的笑聲,讓你威脅我,哼。


    寧羽麻利的挽了個繩結,擦了擦頭上的汗水,終於不怕再流血了,這娘們的傷是不礙事了,可還發著燒呢,燒壞了腦子可就不好了,火焰就在旁邊,沒有被褥也不打緊,還是解決獨自的問題再說,老早他的肚子就開始絞痛了。


    站起身揉揉自己有些抽筋的腿,便開始在屋子裏溜達起來,自然不是為了閑逛,走兩步就能到頭的破木屋有什麽可以逛的,寧羽的運氣不錯,在木架上尋了不少曬幹的魚幹。


    一條一尺長的魚,一小袋黃米,一把叫不出名字的野菜,不錯,有點綠色的東西就謝天謝地了,想要真正的青菜那是妄想,還有一壇見底的雪酒,居然好友一小撮的鹽巴,沒味道的東西吃的久了,寧羽很是想念鹽的味道。


    那條活魚顯然活不成了,寧羽老早就想到河邊捉魚的,所以去鱗掏空內髒清洗幹淨,直接放入滾沸的開水中,那野菜早就進了鍋,寧羽嚐過了,野菜似乎是種香料,味道不錯,魚幹一股腦扔進去,一鍋鮮美的魚湯就好了,等煮上個把時辰便好了。


    寧羽吸吸口水,將那小袋黃米倒上水做成餅子,狠狠的貼在鍋壁上,黃米雖然常見,可寧羽已經好久沒吃過了,這手鮮魚湯鍋貼還是姐姐教他的,那味道,真的不錯。


    弄完吃的,寧羽便取過那那壇雪酒,看了一眼,微微一笑,這娘們能不能活可就看這酒了,將酒壇子封住,撩起胳膊上的衣袖,解開自己臂膀上的蛟龍筋做的管子套在那小口上直接放在火上燒,這邊把中間一節放在冰水碗上,然後接上瓷碗,蒸餾這東西說好弄也好弄。


    陶鍋中發出細微的咕嚕聲,火焰裏劈裏啪啦的爆裂聲,還有屋外凜冽的寒風聲,這才是生活,寧羽很喜歡聽這種聲音,重新迴到人間不容易,所以他很珍惜,酒壇中的酒已經所剩無幾了,留下的都是水跟殘渣,用木棍夾著酒壇扔到一邊,瓷碗中隻有不足一碗的酒精,這東西太容易揮發,寧羽沒多留,直接取過一塊薄布浸了浸敷在赤胭脂的額頭上。


    那縫住的傷口上自然要撒上一些,似乎有些痛,赤胭脂的身體有些痙攣,確實很痛,寧羽看著都痛,雖然寧羽很不想,但還是撩開赤胭脂的衣服,念了幾句非禮勿視阿彌陀佛,看了一眼,道了一聲這女人還真喜歡紅色,連……


    紅了紅臉,不敢多看,取過銀針在火上燒得通紅,飛快的刺入她的曲池穴,狠狠的撚了撚,一提一刺,如此往返五次,燒紅的銀針發出微微的響聲,取出銀針,摸了摸赤胭脂的額頭,溫度降了些,薄布上的酒精已經沒了,寧羽又沾了沾換上,然後手掌浸了浸酒水,抓起她的胳膊狠狠的揉.搓著,頓時赤胭脂臉色赤紅,像是煮熟的大蝦。


    寧羽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把碗中最後的一點酒精敷在赤炎的額頭上,摸摸,已經不燙了,這條命算是救下來了,寧羽瞅了她一眼,嘴角那抹胭脂還在,卻沒了那份子霸氣的味道,寧羽擠擠眼,說了句沒想到這娘們安靜起來的樣子還挺漂亮的。


    可下一刻就想起了自己嘴角那抹胭脂就不自然了,做賊心虛的將赤胭脂的衣服收拾妥當,還掩耳盜鈴的用剩下的線將被他用刀子劃開的口子縫合,若是被這女人發現了什麽。


    寧羽摸摸自己的脖子,忽然掠起一股子涼意,縮了縮脖子往火堆旁靠了靠,煩躁的瞪了火一眼,結果被竄起的火苗熏了眼睛,淚就流下來了,罵罵咧咧的嘟囔幾聲,縮著身子窩在火邊當烏龜。


    掀開鍋蓋,鮮魚湯已經煮開了,隻待煮透就能吃了,貼在陶鍋壁上的黃米餅子開始發焦,這可不是天坑中那些發了黴隻給豬吃的爛東西,寧羽貼近陶鍋,用木棒在其中攪了攪,頓時撲鼻的香氣迎麵而來,很是陶醉的狠狠吸了一口,感歎道,生活真是美好!


    鮮魚湯已經煮至乳白,那條魚的魚肉已經離骨融入了湯中,嘖嘖嘴,最後撒上鹽巴,迫不及待的美.美的弄上一大碗,抓起一個焦黃的黃米餅子,狠狠咬了一口,灌上一口魚湯。


    “咕嚕咕嚕……”


    一碗魚湯下肚,什麽煩惱都沒了,呻吟一聲,又弄上一碗,一口而進,便拿著黃米餅子細細的吃著,這才是人吃的東西,那烤蜥蜴雖然別有一番滋味,可哪比得上這魚湯稞姆餅,狠狠撕咬一口,然後灌一口鮮魚湯,比什麽都美。


    木屋外麵的寒風一個勁的嘶吼,似乎沒有停的意思,木屋中暖洋洋的,還有淡淡的香氣環繞,似乎那股子寒氣都被那鮮美的味道給擋在了屋外,寧羽又是倒上一碗魚湯,那細碎的魚肉他都沒吃,攪碎了混在魚湯中,大補,找了一把木勺子走到赤胭脂身邊坐下。


    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攪了攪魚湯,忽然對著赤胭脂一笑道:“你是馬賊,肯定殺了不少人,不過與我無關,看在你沒有殺我還救了我與白魚兒他們的份上,這碗魚湯就算報答了,咱可說好了,你要是醒了可不能動不動就要殺了我,女子講究性子溫婉,你這樣兇厲霸道不好,這樣不美。你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了。”


    “……”


    “,一二三,你沒說話,嘿嘿,我就知道你是個好人,來,喝魚湯吧,可好喝了!”


    這是寧羽在天坑中養成的毛病,他不怎麽跟被人說話,也不經常見李叫花,所以他就隻能自己跟自己說話,以免喪失說話這種能力,他就曾經見過一個人五年沒說話最後隻會吱吱呀呀的亂叫,他可不想這樣。


    赤胭脂雖然昏迷了可卻還能吃東西,寧羽一勺接著一勺,一碗魚湯便下了她的肚腹,寧羽齜牙一笑,忽然說道:“你吃飽了沒,沒吃飽就在說一聲……”


    “……”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吃飽了,恩,吃飽了你就睡吧!”寧羽又開始犯賤了。


    樂滋滋的一笑,還剩半鍋魚湯,寧羽眼睛像是惡狼的眼睛,我的,都是我的,我的,端著碗就撲了上去。


    終於美.美的吃了一頓飽飯,陶鍋壁上的黃米餅子全都進了他的肚子,摸摸圓滾滾的肚子,雖然有些撐,可心裏頭舒坦。


    劈裏啪啦的火映在寧羽的臉上透著紅光,很明顯的看得出他很高興,除了一雙而過豎得跟兔子耳朵一樣之外,那個不讓人省心的少女說不準什麽時候就會竄出來,他可打不過,打得過的又成了這般模樣,入不得他不謹慎,隻要挨過了明日,那就是陽關大道任你走了。


    幫赤胭脂攏了攏幹草,雖然不怎麽舒服,可這東西至少是幹淨的,挑了幾根粗壯的木柴扔進火中,陶鍋中又重新倒進了清水,蓋上陶蓋,好讓木屋裏的空氣濕潤些,被褥都在赤胭脂身下呢。


    寧羽身上穿著一件極為單薄的衣裳,青衣洗了掛在炭火旁,找了個舒服的地方,在地上鋪上一片幹草,雙手抱著頭望著黑漆漆的屋頂,閉目,他需要好好想一想,這兩天發生的事情太多,需要消化一下,而且還要考慮一下以後該如何,這是個問題,寧羽的腦袋頓時開始疼了。


    於是翻了個身,嘟囔幾聲,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管他作甚,便迷迷糊糊的靠著火光睡了過去,不是假寐,是真的睡了過去。


    累了的他始終沒有發現,躺在一旁的女子精致的睫毛輕微動了動,火光映在她的臉上,映在她的嘴角,微微一翹,那是一抹猩紅的胭脂,很好看。


    木屋內悄無聲息,隻有火焰發出輕微的劈啪聲,陶蓋被水汽掀起然後又落下的聲音,還有屋外凜冽的風聲,除此之外便隻剩下寧羽輕微的唿吸聲,夜有些深了,寒氣更重了,可這小小的屋子風雨難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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