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暉很快奔出了校園,然後在附近的大街小巷亂竄,他知道這幫兄弟一定藏在了某個地方,如果能提前找到大家,還有勸解幾句的餘地,否則事情一定大條了。


    他伸進褲兜裏的右手,緊緊攥著剛從書包裏拿出來的長條物件,那是一把用鋸條磨成的尖刀,以前閑的沒事蛋疼,跟黑牛他們學著磨的。


    遭遇搶劫事件出院以後許暉就一直將其藏在書包裏,用以壯膽並備不時之需。對於這種異常危險的舉動,他自己也很矛盾,但幾度掙紮後還是這麽做了。


    在八一路周圍來迴轉悠了一個多小時,仍然沒有發現大家的身影,眼看著就要放學了,十分沮喪的許暉慢慢向校門口溜達。


    初中部低年級的學生已經如開閘一般紛紛湧向校門口,街道上頓時熱鬧起來,一堆一堆的學生立時令不寬的校門擁擠不堪。一些渾水摸魚的、曠課出去玩的學生則趁亂往學校裏麵擠,好拿書包迴家。


    此時門房的守衛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會像上課時管的那麽嚴格。許暉自然也想混跡其中,好到教室拿書包。但他不經意的扭頭一瞥,沒由來的心頭一跳,李揚帆正和幾個人有說有笑的準備過馬路,看樣子也是玩兒過癮了才迴學校。


    這不是個好兆頭,如果良子他們一心報複,此刻是不是很危險?李揚帆加自己身邊的同學一共三人,又在校門外,是個絕好的機會。


    許暉就這麽想著,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腳步,而遠處的李揚帆似乎很有感應的抬頭望向校門,正好看見了他,對方的笑容少許凝固,立時換做了一副十分鄙夷的表情。


    馬路對麵左側的人行道上一個身形突然飛奔起來,手裏拎著一個長長的家夥直奔李揚帆,而另一側的小店裏唿啦啦的湧出一堆人,為首的正是良子!他們掏出家夥也紛紛衝向李揚帆四人。


    許暉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口幹舌燥的想要唿喊,卻完全不知道該喊些什麽,似乎把褲兜裏的鋸條刀攥的緊緊的,是他唯一能做到的事情。


    而李揚帆也十分了得,立刻察覺到了身後不對勁兒,扭頭掃了一眼,便撒腿狂奔,根本顧不及身邊的同學。


    而第一個衝過來的那人一頭長發,身材高大,許暉並不認識,此人似乎很擅長奔跑,雖然拎著長木棍,但速度極快,斜插著迅速貼近李揚帆,一棍子掄就到了對方的小腿上,異常彪悍。


    李揚帆吃痛之下並沒有摔倒,踉踉蹌蹌的繼續飛奔,他想衝過馬路跑迴學校,但未料到就離許暉不遠的大樹下,站著抽煙的幾個小夥突然動了,亮出了手中的家夥直撲李揚帆。


    而後麵的長發男則拎著木棍再度追擊,李揚帆無奈,隻好沿著大馬路奔逃。此刻,良子、黑牛和謝海青等人已經將對方剩下的兩人團團圍住,手中的家夥上下翻飛,很快幹倒了對方,然後齊齊轉身緊隨著長發男追擊。


    大約跑出去不到二百米的樣子,李揚帆腳下拌蒜,一個不留神栽倒在地上,於是一幫人撲上去,棍棒齊下,整個過程不超過半分鍾,李揚帆就直挺挺的不動了。


    許暉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發抖,他十分害怕,良子這樣肆無忌憚的報複,可謂後患無窮,他被羞辱和仇恨衝昏了頭腦,可以不管不顧,那麽自己該怎麽辦?還能在這裏上學麽?


    他看見良子扔掉了手中的木棍,然後蹲下身,揚手一耳光就抽在了李揚帆的臉上,嘴裏罵罵咧咧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麽,情緒激動中反手又是一耳光,黑牛推推搡搡的拉開了良子,大家很快向對麵的巷道散去。


    而長發男和幾個圍堵李揚帆的小夥子則消失的更快,幾個眨眼的功夫,許暉就看不見對方的身影了。


    驚慌、迷茫中的許暉被人捅了一下,扭頭一看竟然是謝海林。


    “別站這兒,到對麵去。”


    許暉搖搖頭,“為什麽這麽幹?”


    “到對麵再說。”


    “不去!”許暉不知道哪裏來的火氣,一把打開了謝海林的手。


    “有病吧你?”


    “我沒病,你們才有病!”


    “老七,這樣就是你不對了。還認哥兒幾個麽?”


    “這有關係麽?這種事兒都不告訴我,你們還當我是老七?”


    “良子他不得已,這兒不是說話的地方。”謝海林伸手一指校門內,剛剛反應過來的十九中高三學生像炸了鍋一般,紛紛從教學樓裏衝了出來,他們很可能是在窗戶上看到了剛才的一幕,所以群情激動。


    衝在最前麵的,是一名身著立領黑呢子上衣的高個子,此人正是周青,他顯然認識許暉和良子,而緊跟在其身後還有兩個人,則是曾在小賣店參與毆打和羞辱許暉的二筆。


    這下完了,事態的發展絕對由不得許暉,他在謝海林的拉拽下飛速向馬路對麵奔去,隻要躲進了商校,對方就是有再大的膽子也無可奈何。


    但對許暉來說,這個舉動無異是爛泥巴糊進了褲襠,不是屎,也是屎了。


    商校很大,進出似乎也很自由,謝海林拉著許暉七拐八拐,穿過教學樓和操場,來到圍牆邊的一片小樹林,黑牛一夥人正圍坐在地上抽煙。


    “窩草,真特麽不容易。”謝海林喘著粗氣一屁股坐到地上,而許暉隻是愣愣的站著,一圈人中,除了達俊外,兄弟幾個都在,還有兩個不認識的,而那位十分彪悍的長發男也赫然在列。


    良子低著個頭,不肯與之對視,不知道是不好意思,還是有什麽心事。


    其他幾個兄弟也是一片沉默,還是黑牛打破了尷尬,伸手拍著身邊的枯草地,“老七,坐下說話。”


    “有什麽就說吧,站著坐著都一樣。”許暉依然倔強。


    黑牛撓撓頭有些尷尬,而長發男卻騰的一下站起了身,兇狠的目光赤果果的瞪著許暉,冰冷的眸子後麵是極度的不屑。許暉毫不懼怕的與之對視,惹一個人是惹,惹兩個同樣是惹,這個學還能不能上下去都是問題,豁出來也就沒什麽其他想法了。


    令許暉十分不舒服的是,良子在策劃這次報複之前根本沒有考慮過他的感受,似乎也沒有拿他當兄弟對待,今天要不說出個一二三四,那他是絕不會原諒對方的。


    片刻後,長發男哈哈一笑,他衝黑牛一扭頭,“不耽誤你們兄弟聊天,我去看看外麵,順便找周青和朱建軍聊聊。”


    說完,抬腿就走,另外一個人則拍了拍黑牛的肩膀,也起身跟上,冷漠的都沒正眼瞧過許暉。


    “咳咳,你站著,我們坐著,總是很別扭,坐下來吧。”黑牛拿出了老大的架勢,但目光卻一片誠懇。


    許暉遲疑片刻,還是依言席地而坐,他順手接過了黑牛遞過來的香煙,但沒有心情點燃,而是把質疑的目光投向了低頭不語的良子。


    謝海青欲言又止,而鐵蛋晃著大腦袋左顧右盼,擺明了置身事外的立場,而謝海林更是可恨,一直在擺弄著新下發的球鞋,仿佛從鞋幫子裏鑽出來的臭味像熏香一般迷人。


    剩下個沒心沒肺的薛永軍就更加不能指望了,黑牛隻好連續三聲咳嗽之後再次張嘴,“老七呀,事情都發生了,也沒啥大不了的,我希望就這樣過去了……”


    “能這樣輕鬆的過去?還是你希望?”許暉毫不客氣的打斷。


    “呃,我承認這件事沒跟你商量,是我們不對。既然我拍板了,就是我的錯,但是兄弟之間還是不要有隔閡……”


    “我沒有指責誰不對,你也別楞充老好人。我就問問,你們有沒有拿我當兄弟?”


    “屁話!誰說拿你當外人了?”良子忍不住,抬起頭就甩過來一句。


    “你才是屁話,當兄弟幹嘛瞞著我?”


    “我有瞞你麽?昨天下午跟你怎麽說的?是你自己像個縮頭烏龜!”


    “你放屁!我有沒有說過再商量的話?可你們呢?我下午跑來跑去找大家的時候,你們是不是一直躲著在看我笑話?啊?!”許暉激動的一下就跳了起來,他伸手指著良子,但嘴裏哆哆嗦嗦的再也說不出話來。


    “都行了!”黑牛也站起了身,強拉硬拽的把許暉按在了地上,“兄弟們有話好說,吵吵嚷嚷讓外人看笑話。”


    “是這樣,這件事一定會有個善後,老七你別擔心。”黑牛重新給自己點燃一支香煙,“剛才謝三去找周青談了,結果是個啥情況咱們再看看。謝三是我的鐵哥們,在八一路帶很吃的開,他早就看不慣李揚帆了,所以這件事也不完全是因我們而起。”


    許暉不說話,無奈之下,黑牛接茬嘮叨,“做兄弟的也不隱瞞,良子不好說,我就替他說了,他是打算轉學了,但你放心,在這之前,這件事一定給了結。”


    “嗬嗬,說的這麽輕鬆,連後路都找好了,牛逼呀。”許暉一聲冷笑,把冷冷的目光投向良子,對方的臉一紅,嘴唇蠕動了幾下之後,最終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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