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件事兒,就令許暉等人有些心慌了。


    突然有一天,趙複獨自闖進了微電機廠家屬院,據說他找到了劉浩強和郭曉,當時還想把死胖子單獨撕拽出來好好聊聊,但沒能成功。


    因為二毛等人也在場,而且劉學斌跑迴家拎了一把大砍刀,如果沒人及時攔著,趙複可能當即被剁翻在當場。


    此後,趙複沉默了半個月,突然很奇怪的找到了黑牛等人,讓大家詳細談談趙歌出事的前後經過,就連許暉也沒放過。趙複的舉止很詭異,隻聽不說,一個一個來,全部聽完後,半句疑問都沒有就拍屁股走人了。


    大家的預感很不好,因為鐵蛋還告訴眾人一個消息,趙複之前找過他哥顧一刀,兩個人不知道啥原因,說著說著吵了起來,還差點起了肢體衝突,最後不歡而散。


    沒多久,趙複再次不按常理的突然活躍了一把,他竟然莫名其妙的找到了達輝曾經的幾個小弟。當時這幫鳥人正在路邊閑轉,趙複上去就給了領頭的花娃子一頓暴揍,混混們自然認識對方,他們拖鼻涕的時候,人家已經在大院周圍打群架了,而且趙複和達強的關係極好,所以沒人敢動。


    事後,趙複竟然還將這幫鳥人收編在自己身邊,沒人知道是為什麽。


    奇怪的是,對於趙複收編達輝小弟的事兒,達強根本不作表態,但知情人知道,趙複曾找達強私聊過。整個晚上二人都躲在歌舞廳的一間小屋裏叨叨咕咕,第二天又形同路人,互不相認。


    兩個曾經的患難哥們,多年不見反而搞得神神秘秘,也沒人弄明白什麽狀況。


    第三件事兒,卻讓許暉躲都躲不掉。


    黑牛、良子和薛永軍幾人打遊戲上癮,從北關街到解放路一帶的遊戲廳被他們轉了個遍,最後定點在了同文街和解放路交叉口的一個不知名的小巷道裏。


    這家名叫旺旺的遊戲廳,門臉不大,但遊戲機不少,起碼二三十台,而且便宜實惠,還有香煙、小吃兜售。


    遊戲廳的後院,還並排擺了三張桌球,三毛錢一把,全市罕見低價。這對黑牛等瞎混人士是非常有吸引力的,上學時,一上午都可以在其中逍遙自在,放假了,可以整天泡在這裏,樂不思蜀。


    他們不好意思到達強那邊蹭遊戲玩兒,經常曠課會被訓斥。別看達強這個人一門心思做生意、混社會,但對達俊要求極為嚴格,總希望家裏的老幺能考上大學,出人頭地。兄長達輝是個二百五,不提也罷,而自己的道路也早已注定,決不能讓弟弟再踏入其中。


    所以愛屋及烏,黑牛這幫人翹課瞎混,不被撞見則以,一旦被達強逮到,輕則喝罵,重則拳腳相加,大夥都有些怕他。而且說實話,達強的場子太貴,兩塊錢五個幣,普通遊戲廳是一塊錢四個幣,相差太遠了。


    小屁孩們的零花錢本來就極為有限,連五毛錢的早飯都搭在了遊戲廳裏,搖錢樹黑牛也終於山窮水盡,他哥哥對黑牛近段時間的表現早就警覺起來,日常的叫罵不管用,便忽然紮緊了口袋。


    整點廢銅爛鐵去買錢不是長久之計,於是黑牛和薛永軍倆人便學著別人用細鐵絲在遊戲廳裏勾遊戲幣,被管事兒的發現了,這倆二貨終於混出了教訓。


    由於遊戲廳裏屢次丟失遊戲幣,所以管事兒的極為憤怒,將所有的帳都算到了二人頭上,“馬勒戈壁的,不拿錢別想走人!”管事兒的發了狠。


    黑牛理虧在先,本來低聲下氣的道歉,並保證迴家就把錢送來,但對方不依不饒,還搬出了老板嚇唬倆慫貨,但黑牛一聽就炸鍋了,劉學斌!尼瑪的了不起麽?還不是照樣被文化大院的人收拾?


    口角衝突很快變成了鬥毆,黑牛二人寡不敵眾,被打得很慘。


    “打死拉倒!”恨鐵不成鋼的黑牛哥哥這迴堅決不替弟弟出頭。


    所以,兄弟幾人又湊在了一起,這次唯獨沒叫許暉,因為大家覺得老七的變化太詭異,上次給良子出氣,那個架勢就是想把人往死裏弄,黑牛現在想起來都後怕。


    七人很快想好了報複計劃,其實以黑牛的腦子,基本沒有計劃,就是帶了片刀上去砍,扯淡的要命。他也不願意聽謝海林的建議,所以事情辦砸了。


    結果報複不成,反而被人家打了個稀裏嘩啦。那個管事兒的並不是個省油的燈,開玩笑,那個年代敢在娛樂場所當掌櫃的,哪一個是簡單的鳥?對付這些半大的娃娃,他實在沒有任何心理負擔。


    謝海青的腦袋被對方用砍刀開了瓢,急急忙忙的送去醫院了。其他的人也慘不忍睹,一瘸一拐,連走路都不利索的,那根本不叫受傷。


    這麽大的動靜自然瞞不過許暉,剛在家裏臥薪嚐膽、奮發圖強的他出門溜達。看了黑牛等人就像看見一群街頭乞丐,個個破衣爛衫、鼻青臉腫、滿臉汙垢。


    “這是到哪兒尥蹶子去啦?”許暉又好氣又好笑。


    “小七少說風涼話,死遠點。”


    “尼瑪的,褲襠都開啦,忒慘了點吧?”


    “你去還是一個吊樣。”


    “你們還認我這個小七?”


    “……”


    “幹嘛瞞著我?海青呢?”


    “在醫院。”


    “有沒有腦子?這麽多人?”


    黑牛被問的麵紅耳赤,感覺自己很窩囊,趙歌不在,他把大家帶成這般模樣,實在羞於見人。許暉也覺得自己的話有點過分了,忙改口安慰,答應一同到黑牛家的小煤房喝酒。


    剛開始大家聊著一些無關痛癢的話題,說是壓壓驚,後來酒精上頭後,就自然把話題轉移到了打架上,黑牛恨的牙癢癢,摔碎了酒杯撂下狠話,此仇必報!


    許暉嘬著牙花子頗為苦惱,自己仿佛又變成了兩麵人,剛剛立下誓言,絕不再惹事生非去打架,這下大麻煩又來了,如何取舍,他連連兩秒鍾都沒用就也跟著摔碎了酒杯。


    他在心裏默念,對不住了,張儀,食言隻此一迴。


    在許暉的建議下,大夥形成了一個稍顯過得去的報複計劃。就是緊盯首要人物,趁其不備,半道下手,打完就跑。


    首要人物也定下來了,劉學斌、劉浩強,還有那個管事兒的。


    這一天,大家喝了很多酒,一個個醉的東倒西歪。


    但是盯梢不是那麽容易的,既要不被對方發現,還要精確的判斷和總結對方的行動軌跡,是技術活兒。劉學斌行蹤飄忽,即便偶爾撞見,他也是和一大幫社會混混在一起,很難下手。那個管事兒的,吃住都在遊戲廳裏,而且先動他似乎很沒意思。


    所以大胖子劉浩強被排在了第一位,相互間的爛賬反正也說不清楚,這次幹脆來個總報銷。


    就在大家準備采取行動的時候,趙複又來了,他居然很了解大夥,突然出現在黑牛家的小煤房。他笑眯眯的讓大家稍安勿躁,並且說出了自己的一個計劃。


    以黑牛等人做誘餌,在遊戲廳裏搗亂,越亂越好,暗中有趙複的戰友幫忙,目的是把二毛、劉學斌等人都吸引過來,然後趙複帶人將對方一網打盡,連遊戲廳都給拆了。


    這個計劃讓大家吃驚不已,許暉尤其不看好,他覺得是瘋子行徑,這樣整豈不會搞出大事兒來?但趙複很蠻橫,也很偏執,弟弟的前程盡毀,與二毛、郭曉、劉學斌一幹人脫不了幹係,既然計劃說出來了,就由不得大家,不參與也不行。


    “你們還是結拜兄弟?就是這副操行?趙歌是不是瞎了眼了?”趙複拿趙歌的事情挖苦和譏諷大家,不排除威脅的味道,令幾個少年人難堪不已,不得不就範。


    其實這個計劃,趙複隻說了一半兒,微電機廠的子弟,無論梁斌、二毛、劉學斌,他早都安排了人盯梢,他也並非要把這些人都吸引到旺旺遊戲廳,而且多半也不會成功,這麽點破家當,至少梁斌就根本沒看在眼裏。


    趙複是要等遊戲廳事發,他好趁亂在半道兒下手,重點目標其實隻有二毛和梁斌。這中間,他還有一個不可告人的附帶目的,就是把黑牛等人甩出去,自生自滅。


    開什麽玩笑?老子的親弟弟為你們蹲了大牢,你們這些小崽子們卻一個個活的這麽滋潤光鮮,不付出點代價怎麽可以?


    這是趙複扭曲的心態,也是他赤果果的全麵報複。在他眼裏,但凡招惹了他,無論是誰都要付出代價。


    以上是許暉等人多年以後才了解到的事件真相,而在此之前,他們還知道了另外一個真相,就是在解放路飯館裏給黑牛過生日那天,當時顧一刀來解圍,臨走時他悄悄跟梁斌說過的話,“得饒人處且饒人,老顧我心軟,這事兒就這麽過去了,若換做另外一個,你再試試?沒忘記趙複把?”


    趙複何許人?一般的混混不清楚,但在梁斌的心裏分量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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