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頭的話,宋泠月再問,少棠卻是無論如何不肯再說了,隻說自己是病了。


    宋泠月自然是不信的,若是大病,絕不是修養幾個月能好的,若是小病,也不至於修養幾個月,除非是筋骨上的傷。


    他不肯說,宋泠月卻隱約猜到了什麽,心裏感激他也是個有情有意的,越發心疼起他來,又知道他是個要麵子的,再說下去,他麵上越發不好受了,及時的轉移了話題。


    “少棠,我現在搬了新家,是屬於我的家,喬遷的時候,你去我家裏做客可好?”


    少棠笑笑,看她的目光又溫和了幾分,“好,小月的家,我自然是要去的,到時候,我給你唱一出新戲,恭賀你喬遷之喜。”


    “那我們說定了,明天我就來給你送帖子。”


    “一言為定!”


    兩人細細說了一些話,少棠又該登台了,宋泠月看看時候,也是該去金凱門了,眼下兩邊都要顧的,約了少棠改日吃飯,便辭了他,找到容媽,離了妙音園。


    宋泠月離開不久,夏夜清帶著張副官,也從妙音園走了出來,此時天已經黑下來,司機把車子開過來,夏夜清沒有上車,倚在車門上,點了一支煙,慢慢吸了一口,吐出一個煙圈兒。


    “張副官,今天的事情,還是要妥善解決一下的,少棠和白牡丹不是一般的小角兒,今天迫不得已,讓他們受了委屈,迴頭你拿上幾千塊錢送過來,算是安撫一下。”


    張副官點點頭,“總長放心,我會安排的。您向來是個講究的人,可惜今天請來的人多少不入流。”


    夏夜清倒也不是很在乎,抬了抬夾著香煙的手,鼻子裏噴出薄薄的煙霧,又說道:“這件事也罷了,隻是今天闖進去的那個,你給我派人盯著點兒。”


    張副官心下疑惑,“怎麽?總長對這小白臉兒有興趣?”


    夏夜清搖搖頭,扔了煙頭,鞋尖撚了撚,淡淡說道:“興趣是有,隻不過,眼下不好說,小心看著吧!別打草驚蛇。”


    “好,我知道了!”張副官應道,伸手拉開了車門,“總長,請上車!”


    夏夜清彎腰進了後座,張副官繞過去,坐到了前頭,車子啟動,很快駛離了妙音園。


    容府建成,裏裏外外置辦齊了,都收拾妥當,宋泠月讓人選了一個黃道吉日,合家搬了過去。


    喬遷這日,宋泠月用容少爺的名義,邀請了幾個生意上有往來的朋友前來做客,少棠也如約過來,外人隻以為是這位容少爺花錢請來的,殊不知,兩人已經是知己一般的好友。


    家裏的酒席散了以後,宋泠月陪著少棠在家裏的院子散心,新栽的樹木還沒有成蔭,兩人走了一會兒,覺得累了,就去門廊下的躺椅上坐著,聽差奉了茶上來,兩人一邊慢慢的飲著,一邊閑話家常。


    茶喝的差不多,天也黑下來,少棠準備起身告辭了,宋泠月送他到門口,臨上車之際,他又折返迴來,很突兀的對宋泠月說了一句,“小月,我以後可能不唱戲了,也可能會離開京都,這個打算很早就有的,隻是沒敢告訴你。”


    他說這番話的時候,白淨的臉上已是毫無血色,眼睛睜的大大的,本就瘦弱的身子包裹在深色長衫裏,聲音也很輕,看上去虛弱不堪,好像一碰就會碎了一樣。


    宋泠月嗓子裏好像被什麽堵住了,努力咽了咽,才覺得舒暢一些,聲音聽上去有幾分縹緲,“哦,那你要去哪兒?”


    少棠慘白的臉上浮起一絲笑容,“哪兒都好,隻是不想在這裏了,京都這個地方,太過浮華,我卻想過平淡的日子。”


    宋泠月終是忍不住,哽咽出聲,“少棠師父,我知道你的苦,可是你這麽文弱,能去哪兒?哪兒是你的安身之所?”


    少棠依舊是溫和的笑,“小月,總有我的一席之地的,不過你放心,如果我安頓好了,一定會寫信給你的。”


    宋泠月聽這話,便知他心意已決,不可能再迴頭了,心裏一陣陣的難受,好不容易才遇到一個知心的人,才相聚就要離開,難道她在這世上,就不能有一個真心的朋友嗎?


    難過了一會兒,突然又想到什麽,扯了扯少棠的衣袖,急聲說道:“你等等我,我去去就來,一定要等我。”看他點頭了,急匆匆的跑進了屋子裏。


    不過是幾分鍾的功夫,再出來的時候,少棠已經走了,連車子的影子都看不到了,宋泠月握著厚厚的一遝錢,眼淚直打轉,果然,他是極要麵子的,她的錢,他是斷然不肯收的。


    宋泠月心裏像被什麽堵住了一樣,悶悶的難受,卻又沒辦法嚎啕大哭出來,此時此刻的她,穿著容少爺的華貴衣衫,不再是從前那個千金大小姐,連痛哭一場都成了奢望。


    黑夜漸漸籠罩上來,宋泠月同樣瘦弱的身軀,拖著沉重的腳步,一步步往燈火通明的屋子裏走去,黑夜,總會過去的。


    第二天一早,宋泠月起早趕去了妙音園,卻被告知,少棠已經離開了,原來他早就打好了主意,隻是遇到宋泠月,才晚走了幾天,最終還是離開了。


    宋泠月四處打聽,卻打聽不到他去了哪裏,好像他突然就從這世上消失了一樣,再也沒有他的消息,就像當初她的離去一樣,無跡可尋。


    時光荏苒,轉眼已經是一個月過去,海關的訂單,在宋泠月幾次三番的拉攏下,最終由容媽出麵,替花想容拿了下來,此時的花想容,已經一躍成為京都最大的衣裳鋪子。


    宋泠月手上有了足夠的資金,又動用人脈,重新買迴了宋氏的布廠和紙廠。


    布廠購買了新的機器設備,又招夠了足夠的工人,已經再次開工,這一次改良之後,工廠主要生產毛紡織品,棉紡織品為輔,其中又以精梳棉為主。


    自從德國戰敗以後,進口的毛、棉紡織品越發減少,京都的需求量又大大的增加,穿西裝和定製服裝的人越來越多,棉、毛都是不可或缺的,尤其是毛紡織品,幾乎全部依賴進口,價格昂貴,又不容易得,宋泠月看準了這個契機。


    宋氏的工廠自從做出第一批毛紡織品和精梳棉織品,被推上市麵以後,幾乎是給等待進口布料的人打開了一個新的大門,一時間,訂單就像雪片一樣飛來,工廠的機器日夜開工都應接不暇。


    紙廠在宋奇手裏時,已經不興旺,因為洋紙的流入,國內的造紙業受到了重創,又沒有新的改進方法,如果繼續造紙,顯然是不合時宜的,宋泠月對別的產業也不熟悉,不想貿然試探,隻能先空置下來。


    這個夏天,宋泠月的生意也隨著夏日的熱浪步步高漲,布廠、布莊和衣裳鋪,這種聯合的經營方式,幾乎壟斷了京都的布匹和服裝生意,還逐漸向外省擴張,容氏幾乎在一夜之間,搖身一變成為新的大亨,殊不知,是曾經的宋氏,再度崛起了。


    這頭的生意越來越旺盛,金凱門月亮小姐的名號也越來越響亮,宋泠月從那個落魄的宋家千金,一躍成為雙麵贏家,一麵是京都第一名媛,另一麵,是京都大亨容氏少東家,每一個名號,都足夠震撼京都上流人士。


    容媽作為容太太,也成為京都傳奇女商人,但凡接見大人物談生意,宋泠月又無暇分身的時候,都是由容媽替宋泠月出麵,起初她不習慣,漸漸地,越來越得心應手,生意經念的比宋泠月還精,成為一個真正的女商人,容太太。


    這天一早,宋泠月正在書房處理文件,管家就來報,說有一位張先生來拜訪容少爺,宋泠月起初想不起來是誰,管家說了他的大概長相,宋泠月終於記了起來,這位張先生,可是父親生前的好友,也是父親死後,第一個踩她一腳的人。


    宋泠月放下手上的萬寶龍金筆,轉了轉有些酸痛的脖子,淡淡笑道:“你讓他稍等片刻,我換身衣服就過去。”


    管家應聲而去,宋泠月起身撣了撣衣裳,輕笑一聲,信步出了書房,昔日財大氣粗的張先生居然來拜訪,果然是風水輪流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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