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泠月是鐵了心要收那布莊,利用金凱門的那點兒人脈,最終是逼的布莊老板走投無路,讓司法處的人查封了,她也不是鐵石心腸的人,布莊老板雖然不仁義,卻到底沒做過傷天害理的大事,她用一個合理的價錢,收到了手裏。


    五天以後,容記布莊開業了,店鋪重新整修過,紅色木門換成了黃漆的雕花門,格子窗一律換成了玻璃窗,進門的長櫃台也換成了垂掛布匹的架子,整個店鋪再沒有從前的古樸沉悶,煥然一新。


    春去夏至,花想容的生意越做越大,宋泠月又開了一家店鋪,專門做成衣,從成人到孩童的衣服,無一不全,布莊的生意,因為有充足的貨源,也日漸興隆,宋泠月的生意,終於步入了正軌。


    京都富人區,這是一個特殊的境界,一座座新式的歐洲建築,有秩序的佇立在寬敞的地域,絕不擁擠,馬路寬大平坦,路側還立著帶燈罩子的電燈,夜裏也不懼黑,車道兩旁樹木林立,花草繁盛,環境優美,相比外頭亂哄哄的平民居住區,這裏簡直是人人羨慕的天堂。


    宋泠月和容媽坐著人力車,一路順著寬敞的道路行過去,穿過一片開闊的草地,就到了新建成的容府。


    一座紅頂白牆的歐式小洋樓佇立在青草地上,二樓的大晾台上已經稀疏的擺放了幾盆花草,朝氣蓬勃,外圍花崗岩和鐵欄杆的院牆已經築成了大半,隻等大門做成,就可以完工了。


    宋泠月扶著容媽從車上下來,正在幹活的工人看到,紛紛放下手裏的活計,圍了過去。


    “老板,太太,您們過來了,這院牆頂多一天就完工了,您可以準備鞭炮了。”工頭上前說道。


    宋泠月點了點頭,她今天依舊是男裝的打扮,一身月白色的長衫,清淡優雅,厚底子的鞋,多少增添了些身高,負手而立,很有氣勢。


    “很好,工錢明天會有人過來跟你們結,大家這些日子辛苦了,今天晚上我請了廚子,在這裏擺幾桌席麵,好酒好菜管夠,犒勞大家。”


    這是建新房的慣例,完工前要請工人吃頓飯,飯菜不一定要多好,熱熱鬧鬧,是為了給新宅增加點兒煙火氣,圖的就是個吉利。


    工頭臉上一喜,彎腰作了個揖,“多謝老板!老板良辰安宅,大吉大利!”後頭的工人也跟著一陣歡唿。


    宋泠月壓了壓手,示意大家繼續工作,不必招唿她,她帶上容媽進了院子。


    屋子前頭是白漆方柱子的門廊,廊壁上掛著古銅色帶玻璃罩子電燈,古樸典雅,上了台階,腳下鋪著深棕色的大塊方磚,上頭有細細的紋路,既美觀又可以防滑,這也是宋泠月特意吩咐的。


    打開屋門,來到客廳,一股清新的草香撲麵而來,原來是工人為了散去屋子裏的味道,在屋子裏的各個角落都擺放了一盆盆花草,除了花草之外,屋子裏再沒別的東西,陽光透過玻璃窗照在牆上的金色牆紙上,整個大廳寬敞明亮,處處都收拾的幹淨整潔,隻等著主人前來入住。


    “幹媽,您喜歡嗎?這是我找人特意設計的屋子,樓上樓下有十幾間房子,還有耳房,足夠我們一家人住了,以後這裏就是我們的家。”宋泠月拉著容媽的手,歡喜的問道,她終於再次有家了。


    容媽打量著屋子,裏頭的裝飾和從前的宋府很像,不由得熱淚盈眶,點頭哽咽道:“喜歡,這裏就是我們的家,我們終於迴家了。”


    宋泠月鼻子一酸,扭過了頭,是迴家了,卻再也不是以前那個家,從前的家是爸爸守護的,如今這個家,她要撐起來在,再也不讓它倒下去。


    不想讓容媽再難過,宋泠月強打起笑容道:“我帶您去二樓看看,看看您的房間,您的房間在東邊,最向陽的地方,我的在西邊,可以看到夕陽。”


    容媽也不想感染的宋泠月跟著難過,急忙擦了擦眼淚,緊走兩步上了樓梯,她今天穿了一件紫鳶色白點花的斜襟盤扣真絲旗袍,頭發在腦後挽起來,戴著珍珠的項鏈首飾,站在白漆的旋轉樓梯上,氣質高貴典雅,儼然是一位名門貴太太。


    宋泠月跟在後頭,看著容媽的身影,滿心感慨,這半年,容媽隨著她做生意,一直試煉著替她出麵,硬是讓自己脫胎換骨,變成了一位可以單獨出麵經商的女商人,這一切努力的背後,都是為了替她分擔,她決心要對容媽更好一些,比所有人過的都好。


    “幹媽,您慢些走,樓梯滑,我扶著您。”宋泠月追上去,攙住了她的手臂。


    容媽笑笑,“你這孩子,就是太孝順了。”


    宋泠月調皮的吐吐舌頭,“兒子孝順媽,是應該的。”


    容媽忍不住指了指她的腦門兒,疼愛的道:“你這個假小子,真把自己當男人了,你可是個姑娘。”


    “嘿嘿,在容府,我就是容少爺!”


    二樓的房間,臥室、客房和書房一應俱全,按照各個房間的功用,做了不同的裝飾,裏頭的牆紙、地毯已經裝飾好,衛生間裏的洗漱設備也已經裝齊,黃銅製的水管和洗浴噴頭,金光閃亮,隻可惜沒有浴缸。


    那東西極其昂貴,還需要從美國*,她目前還置辦不起,就用木頭浴桶湊合一下,好在家裏安裝了一個長爐灶,用熱水是很方便的。


    從新家迴來,宋泠月帶著容媽去花想容轉了一圈兒,謝裁縫如今已經是謝掌櫃,鋪子打理的井井有條,讓宋泠月省了不少的心。


    跟鋪子裏的人一起吃過午飯,席間聽說妙音園今天有少棠的戲,宋泠月耐不住,容媽也是愛聽戲的,讓人去買了戲票迴來,掐著點兒去了妙音園。


    宋泠月買的是大廳的票,去的時候,大廳裏幾十張桌子,連帶後頭的長凳子上,已經坐滿了人,樓上樓下的包廂也已經坐滿了,可見少棠的名氣之大。


    宋泠月和容媽坐下不久,小廝過來奉了茶水點心,戲台子上的紅色帷幕緩緩拉開,一聲清脆的鑼響,戲已經開場了,溫柔英氣的柳夢梅登場了,竟然是一出《牡丹亭》。


    宋泠月和容媽細細的聽,台上的柳夢梅和杜麗娘上演著纏綿悱惻的愛情曲段,底下的看客透過幔帳,注視著陷入塵緣的男女,似是看戲,似是而非,卻是在看著世間的紅塵情緣。


    “則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宋泠月聽著這唱詞,神思悠悠的飄遠了,直到大廳裏響起潮水般的鼓掌聲,叫好的、打賞的不斷,她才迴過神來,原來這一場已經結束了,再看台上,柳夢梅和杜麗娘謝了場,已經退去了後台。


    宋泠月照舊讓聽差送了花籃子和荷包上去,等聽差迴了,她又覺得這樣不妥,來了兩次,終究是要見一見少棠的,可是低頭看看自己,還是男裝的打扮,不知道會不會讓少棠錯認了。


    腦子裏的想法轉了幾個來迴,坐下又站起,複又坐下,還是拿不定主意,容媽看她這樣失神,有些擔心,忍不住扯了扯她的衣袖。


    “小月,你這是怎麽了?是想去後台嗎?如果想去,就替我給柳夢梅和杜麗娘多一份兒賞錢。”


    容媽這一句話,似乎讓宋泠月找到了一個去後台的借口,點了點頭,裝上兩個大荷包,鼓著勇氣往後台走去。


    大廳裏人多,行走不方便,宋泠月就繞到包廂門口,想從一排包廂門口繞到後台。


    經過兩個包廂,眼看要過去了,臨近後台的一個包廂,門半關著,驟然響起一陣哄笑聲,還夾雜著女人的嬌笑,宋泠月下意識的側頭掃了一眼,這一眼,卻讓她心跳加快,再也挪不動步子了。


    這是個大包廂,裏頭有六個人,三男一女是坐著的,還有兩個是站著,還是穿著戲服的,正是剛才台上的柳夢梅和杜麗娘,也就是少棠和白牡丹。


    包廂正位置上,夏夜清正眯著眼睛斜靠在軟座上,可巧的是,他今天穿的同樣是長衫,連顏色都和宋泠月的一樣,同樣的月白色長衫,穿在他高大有型的身材上,英俊的臉上勾起一抹痞氣的笑容,又是極致的優雅和帥氣。


    宋泠月看了他一眼,視線就快速的移開了,好像夏夜清臉上有毒,多看一眼都不行,轉而去打量其他人,另兩個男人都不認識,可是看衣著和打扮,定製的名貴西裝,腕子上戴著金表,都是非富即貴。


    那個坐著的女人,宋泠月雖然不認識,可是看一眼就猜到了她的身份,水紅色的裹身旗袍,燙的波浪卷披在腦後,濃妝豔抹,大紅唇,身段兒模樣都不俗,說話嬌聲鶯語,還時不時的把手攀在身邊的男人肩頭,多半是個堂子裏的紅倌兒了,說不定還是燕春閣的新人。


    再看少棠,他站在夏夜清一側,還沒來的及卸妝的粉白麵上,有一絲窘迫,似乎有什麽為難的事情,又推脫不掉一樣,一隻手垂在身側,另一隻手伸了出去,卻恰好又被桌麵擋住了,看不到他伸到了哪裏。


    宋泠月正想著要不要闖進去,把少棠拉扯出來,就見他突然後退了一步,伸出的手也抬了一下,卻不是一隻手,是握在一起的兩隻手,另一隻是夏夜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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