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樹上整整一夜,大氣也不敢出一口,更遑論閉目休息。眼見天色漸漸放亮,於雲鵬心知到了白天,並不繁茂的樹冠中就更加危險!不得不找了個巡邏剛過的時機,跳下樹來,尋些少有人注意的小路逃離。


    說起來他們也算是運氣不壞,一路上有驚無險地,已經是遠離了龍隱鎮的範圍。


    然而於雲鵬卻絲毫沒有輕鬆的感覺,相反,越到後來,他心中的驚訝越甚!


    粗算起來,這一陣急行,應該距離龍隱鎮至少一百餘裏開外。然而,提刀佩劍,或明或暗的鬼城中人,似乎隨時都可以在身邊看到。好幾次幾乎與於雲鵬和唐玉二人撞個正著。


    於雲鵬此時的心情簡直可以用活見鬼來形容了!百裏範圍的明崗暗哨,星羅棋布般的眾多高手,這是多麽可怕的一股力量,雖然不知道鬼城這次究竟出動了多少人,光看這架勢,怕不有數千之眾?思語和小冰兩個小小頑童,卻怎地引來如此陣仗!


    龍隱鎮向北百餘裏外,一條廢棄的驛道邊上,一人多高的雜草覆蓋極廣。


    微風徐來,纖弱的茅草隨風起伏,環境一時從極靜變得騷動。


    一個滿是黑汙的臉孔從茅草堆裏小心翼翼地探了出來,四下打量一番,又縮迴去低聲道:“看起來真的是沒什麽人在附近,眼見又是一天過去了,鬼城的魔爪子們追得好緊,玉兒,一天沒吃東西,餓壞了吧?”


    “還好,也不是很餓,咱們還是盡快想辦法擺脫追兵再說吧。”同樣的一張髒兮兮的小臉,隻一對點漆般的眼睛還透出幾分往日的靈動。


    這兩個扮作鄉間小童的人,正是被追得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於雲鵬和唐玉。


    一日一夜水米沒打牙,於雲鵬對這樣的情況始料未及,也並未攜帶幹糧,此時隻覺得饑腸轆轆,念及同樣餓著肚子的唐玉,更加憂心如焚。


    兩人哪敢走大路,借遍地茅草的掩護,向著昆侖山的大概方向,艱難前行。


    又行了約莫十裏,已經是夕陽在山的時辰,一座破敗的城隍廟出現在二人眼前。


    “於大哥,前麵有個破廟,咱們……進去歇歇如何?”唐玉一臉疲色,怯怯地求墾道。


    於雲鵬暗忖,已經兩天一夜神經緊繃,再這麽熬下去,也不是辦法,便點頭道:“你在這裏呆著別動!我去那廟裏探探!記住,若是見到情況不對,千萬不要妄動。鬼城這次出動的全都是武功高絕的精英,萬一撞上了,抵抗也是徒勞,能逃得一個是一個了!”


    唐玉心下感動,明白於雲鵬等於是用性命幫她開路,眼含淚光地點了點頭,於雲鵬便一個輕躍,悄無聲息地竄進破廟。


    唐玉睜大雙眼,眨也不眨地盯著於雲鵬消失的地方,心中不住祈禱這荒涼的鬼地方不要有什麽埋伏才好。


    片刻工夫,於雲鵬便再度從破廟中閃身出來,向唐玉的方位招了招手。


    唐玉心中石頭落地,連身上的疲勞都忘在一旁,蹦跳著跑進破廟。


    兩人借著夕陽的餘輝,打量這個並不寬敞的城隍廟。地上的積灰足有半寸,四處的牆角上,麵盆大小的蜘蛛網高高懸掛。神龕上一個幾乎看不出本來麵目的城隍神像倒還立在那裏,但泥塑的腦袋卻是不知去向。


    無頭的城隍像!荒涼的地方出現這有些詭異的東西,令人心中有些發毛。唐玉看了一眼那無頭的泥胎便不敢再看,卻又靠著於雲鵬近了幾步。


    於雲鵬雖然心裏也有些別扭,但卻不肯讓唐玉看輕了自己,出言寬慰道:“玉兒別怕,等一會兒天完全黑了就什麽都看不到了。咱們學武之人,怎能被個泥胎偶像嚇到!”


    簡單打掃出一個角落,於雲鵬道:“玉兒你先休息吧,我來警備,等你睡好了再換我!”


    唐玉早已倦極,微微點了點頭,便倚著一根柱子沉沉睡去。


    於雲鵬卻是身負重擔,強迫自己振奮精神,留心周圍的風吹草動。


    半夜無事,於雲鵬漸感支持不住,正要叫醒唐玉,卻聽到廟外隱隱有喧嘩的聲音自遠而近地傳來。


    頓時睡意全消,於雲鵬急急推醒了猶在夢中的唐玉,兩人屏住聲息,尋了個隱秘的角落,向外張望。


    明亮的月光下,清楚地看到三個人影向著城隍廟的方向疾馳而至。


    三人腳程均是極快,轉眼間便閃過了數十丈的距離,但最後的一人似乎更勝一籌,奮力一個起落,終於趕在另兩人前麵,轉身笑道:“我鬼城待客不周,累得兩位匆匆離去,慚愧得很!”


    當先的那個白衣人去路被阻,前行之勢剛停,便手按胸口,喘息幾聲,猛然吐出一口鮮血來,竟似乎連站立的力氣都沒了,緩緩坐倒在地。他的同伴,一個身材瘦小的黑衣人趕忙湊上前去,急問道:“孟師兄,傷勢很嚴重麽?”聽聲音,似乎是個中年女子。


    這聲音有些耳熟!於雲鵬心中一動,忙借著月光,運足目力看去。


    啊!看清來人,於雲鵬心中大驚:竟然是孟師叔和陳師叔!看樣子孟師叔還受了很沉重的傷,想來是和鬼城的高手有了衝突,隻是他二人如何下了昆侖山,出現在這偏僻的地方。


    懷著心中的疑惑,於雲鵬向那鬼城高手望去。


    此人一身粗布衣裳,身材不足六尺,還有些微微駝背,布滿皺紋的臉上也是一副猥瑣的表情,沒半點高手風範。若不是雙眸中精光四射,活脫脫便是鄉下的小老兒形象。


    隻見他拎著一把與他身材不大協調的三尺長劍,笑道:“孟飛雪,陳玄霜!你們不好好呆在昆侖山上享福,何苦來趟這渾水!”


    這被追擊的兩人,正是昆侖派中號稱“雨雪風霜”中的孟飛雪和陳玄霜,分別是【風魔劍】秦天風的師兄和師妹,孟飛雪自坐倒在地後,未發一言,隻閉了雙目,似乎在調養傷勢。


    陳玄霜兩眼一瞪,高聲道:“鬼城這次好大的手筆,六殿齊出,封鎖了近千裏的地界,小小龍隱鎮,幾乎是挖地三尺。咱們不知是什麽寶貝惹得葉城主這般關心,便來瞧瞧也不成?非獨我們昆侖,你倒看看現在各大門派,哪個不是聞風而動?”


    鬼城的那人冷笑道:“瞧瞧?你們無視勸告,數次潛入龍隱鎮打探,更重傷了我普明殿主楚江王徐廣,便想這般一走了之麽?”


    陳玄霜不屑道:“便是皇宮大內,咱們也視如無人之境,區區一個龍隱鎮,難道還進不得了?趙殿主若是為徐廣找場子的,卻不必多找借口!”


    “哈哈哈哈……”轉輪王趙無極大笑道:“早聽聞【玄霜俠女】豪爽不下須眉,今日一見,果然是快人快語!倒是我趙某不爽利了!既然如此,那便在手底下見真章吧!”


    陳玄霜更不多言,出手便是聞名天下的【寂滅七式】,一陣暴風驟雨般得急攻,壓製得趙無極丟了從容,全力應對。


    雖然看上去是陳玄霜攻勢兇猛大占上風,但趙無極門戶守得謹慎,卻也一時間不能得手。過得數十招,陳玄霜的攻勢陡然緩慢下來。於雲鵬看得頗為不解,卻不知陳玄霜雖然尚能動手,卻也是有傷在身,不耐久鬥。


    眼看著趙無極獨門的【玄陰無極功】威力漸顯,從守勢轉為攻勢,劍招揮灑如意。陳玄霜越發的支持不住,且戰且退,恐怕落敗隻在數招之間。


    趙無極勝券在握,麵有得色,揮舞著長劍連下殺手。


    陳玄霜本來武功便不如這趙無極,如今身有暗傷,更加不能抵敵,勉強支撐了幾十招,似乎是傷勢發作,突然腳下一軟,打了個趔趄。


    趙無極瞧出便宜,當然不肯放過,趕上前去一劍直刺。


    卻不料陳玄霜本已放慢的身形突然加速,輕鬆地躲過劍鋒,順勢連演三招【風驟雨急】,【風卷殘雲】,【風吹雪散】,為求劍招迅捷出其不意,舍了【寂滅七式】不用,竟是使上了【巽風劍法】中的絕招。


    趙無極心知上當,卻也並未把這幾招放在眼裏,連封帶擋,有驚無險地一一化解。


    豈知他全力應對陳玄霜的時候,一直跌坐在地上的孟飛雪卻突然動了,由於陳玄霜的連連後退,此刻已將趙無極引得背對孟飛雪,孟飛雪背後出劍,人隨劍飛,疾如閃電般地直射趙無極,待得後者發覺,已經遲了三分,隻堪堪避開了後心要害,卻將左臂刺了個對穿,一時間血染衣衫。


    孟飛雪一劍得手,似乎連收招的氣力都沒剩下,從半空中直直跌落下來,臉色又灰敗了三分,連死活都不能預料了。


    陳玄霜周密布局,終於算計了趙無極,隻可惜她傷勢也甚為沉重,此時胸口氣血翻湧,幾乎壓製不住。


    趙無極一時大意失察,此刻左臂重傷,功力也是大打折扣。兩人互有所忌,隻全神戒備,卻不敢妄動。


    卻聽得吱呀一聲,離他們不遠處的破廟門突然洞開,二人一驚,齊齊望將過去。


    卻見於雲鵬兩手空空,意態閑適地從門中踱步走出。陳玄霜定睛一瞧,卻是自己昆侖弟子,不由驚喜道:“雲鵬賢侄,你怎會在此處?”


    於雲鵬神色輕鬆,緊走幾步,去攙扶起了萎頓在地的孟飛雪,笑道:“陳師叔,外麵風寒,咱們先一起到這破廟裏,再慢慢說話。”說著話自顧自地轉身而行,從頭到尾,竟是看都沒看趙無極一眼,把這威名素著的鬼城閻王當作是空氣一般。


    趙無極臉上陰晴不定,雖然有傷在身,但眼前這個十來歲的孩子如何放在心上!但見對方如此神態自若,甚至把背後都賣給了自己,看上去隻需一劍便能要了他的小命。偏偏多年行走江湖的經驗讓他不敢輕舉妄動,唯恐有什麽針對自己的陷阱詭計!


    陳玄霜不明所以,但見於雲鵬攙著孟飛雪已經走到破廟門口,便也小心戒備著一步步後退著移向廟門。


    趙無極孤身追擊,眼看著這昆侖有數的高手“雪”,“霜”二人便要雙雙折在自己手下,卻功敗垂成。


    誰曉得這個半大少年是不是虛張聲勢,蒙騙自己?趙無極不甘心就此退避,猶豫了許久,終於把眼一瞪,便要衝過去一探虛實。


    哪知就在他身形將動未動之際,卻突然在月色的映照下,看見了破廟內的一道閃光。


    劍刃反光!趙無極疑雲大起,這廟內除了這半路殺出的小子,還另有其人!


    趙無極心中思忖,很顯然,能讓這個乳臭未幹的少年無視自己的,必然是隱身廟中的人物!那會是誰?昆侖用劍的,既然孟飛雪,陳玄霜都到了此處?難道會是【風魔劍】秦天風?甚至是已多年不履江湖的蕭夜雨?


    此刻身上帶傷,若真對上這兩人中的任何一位,他可沒有絲毫的勝算。趙無極想到這裏,再也沒勇氣衝進破廟,恨恨地向著廟門方向瞪了一眼,便展開身法,匆匆離去。


    看著趙無極離去的背影,藏在門後觀察的於雲鵬長吐一口濁氣,隻覺全身都被冷汗浸透。適才他見到陳玄霜雖是使計傷了趙無極,卻也明顯處於劣勢。情急之下,隻好現身演了這場空城計,賭的便是趙無極剛剛上過當,如驚弓之鳥,不會再行冒險之事。


    那最終使趙無極遁走的劍刃反光,卻也是於雲鵬和唐玉早計劃好的事情,此時唐玉也從隱身的地方閃身出來,有些拘謹地行禮道:“晚輩唐玉,見過陳前輩!”


    陳玄霜微笑著看著雖然滿臉黑泥,卻不掩清秀的唐玉,溫言道:“小姑娘不必多禮,今日你於我也有救命之恩呢!”


    僥幸暫時騙過了趙無極,於雲鵬卻知不是放鬆的時候,急急對陳玄霜說道:“陳師叔,此地隻怕不宜久留,咱們需盡快帶了孟師叔離開,恐怕那趙無極想明白關竅,很快就會重返此處。”


    進了破廟,陳玄霜便知於雲鵬隻是虛張聲勢,久曆江湖的她自然也明白事情的緊迫,當下也不多話,點了點頭,便和於雲鵬架起了已不能行走的孟飛雪,棄了破廟而去。


    果然,就在他們逃離破廟的一刻鍾後,琢磨出破綻的趙無極氣勢洶洶地去而複返。若是秦天風或者蕭夜雨在此,又怎會讓傷了自己師兄妹的自己從容離開,那個膽大包天的少年,必然是使得空城計誆騙自己!


    撲了個空的趙無極心中怒極,一把火燒了那破廟,四下裏胡亂找尋一番,終因身有外傷急需處理,而挾怒離去。


    不遠處的草叢裏,於雲鵬一行四人目送幾欲抓狂的趙無極走遠,都是鬆了一口氣。孟飛雪重傷昏迷,他們不能急行,隻怕留下痕跡被趙無極追上。於雲鵬建議就近藏身在無際的草叢中,果然再一次令趙無極無功而返。


    “陳師叔,你們怎麽離開昆侖來到這裏?我師父他老人家也下山來了麽?”強敵引退,於雲鵬問出心中疑惑。


    “這可是說來話長了……”陳玄霜檢查了一下孟飛雪的傷勢,喂他服下了昆侖療傷聖藥“青木散”,這才開口娓娓道來:


    “這次本門試煉,半年之期早過,參加試煉的各弟子也陸續迴返,所幸的是除了一人重傷,數人輕傷外,這次我們沒有弟子折損。你陸師兄居然還以一人之力鬥殺了江湖上兇名素著的‘沉淪老魔’,很是為昆侖長了誌氣。令你宋師叔頗為欣慰。”


    於雲鵬點點頭,陸師兄是薈英堂中的精英弟子,他一向佩服得很,這次試煉有如此佳績,也在意料之中。


    “半月以前,除了你和你宋師姐,所有試煉弟子均返迴昆侖。你們兩人可是掌門師兄最為看重的弟子,尤其是晚晴丫頭是宋師兄掌珠。遲遲沒有你們的消息,宋師兄深為憂慮。”


    於雲鵬插口道:“難道宋師姐也到了這附近的地界?”


    陳玄霜點頭道:“不錯。我們得到的最後消息,是你秦師叔從龍隱鎮上發出,並簡述了你們與鬼城中人的恩怨衝突,而就在此時,一件轟動武林的大事席卷了整個江湖!”


    於雲鵬動容道:“轟動武林?是什麽事情,與鬼城有關麽?”


    “你身在局中,或許不大清楚。就在前不久,一向行事低調的鬼城,突然調動大批高手,以龍隱鎮為中心,數百裏方圓,處處都是鬼城的明崗暗哨,其覆蓋之廣,人手之多,令無數大小門派為之震驚。一直以神秘為特點的鬼城,這次行動居然不遺餘力地展現了自身極為恐怖的實力!如今的江南武林,如同平靜的湖麵上投下一顆石子,整個的動蕩起來!少林,武當,昆侖,峨嵋,各家各派都排遣出高手探查,想要弄清鬼城的真正用意。”


    “聯想到你和晚晴都在龍隱附近,就連你秦師叔也是久久沒有消息傳來。我們猜測難道這次鬼城的動作與你們幾人有所關聯?便由我和你孟師叔一同下了昆侖,來搜尋你們的下落,順便打聽事情的原委。若不是你師父正在閉關參悟武學,這次連他都可能要一起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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