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眾人唿喚。


    這位‘四哥’終於迴過神來,揮手道:“你們先去白象洲等我,我有點事情需要處理。”


    眾人臉上都有疑問。


    怎麽突然間有了事情?咱們不是在執行任務嗎?


    四哥皺眉,猛然冷肅喝道:“現在!立刻!馬上!走!”


    竟然是直接下令了。


    “是!”


    眾人不敢怠慢,挺身行禮遵命,轉身飛騰而去。


    而這位四哥卻是等到眾人都走遠,看不到了,這才一轉身,急急忙忙向著自己的來路追了上去。


    他直接踏上了大路,飛身而起,流星一般快速,目標正是方徹。


    方徹和夜夢不疾不徐,一路前進,剛才他神識可以察覺到,有一隊人馬從樹林中與自己擦肩而過了。


    也因此停止了哼唱,睜開了眼睛,催馬前進,與夜夢說笑起來。


    “你剛才唱的歌,挺好聽的。”


    夜夢抿嘴笑道:“有些豪邁,有些滄桑,但是充滿了鏗鏘之氣,男子氣概。”


    “是嗎?”


    方徹笑了笑,道:“那我以後經常唱給你聽。”


    “好呀。”


    夜夢眉開眼笑。


    她還真的願意聽,但這首曲子的曲調,以及其中那種平靜的壯烈的意味,卻隻適合男子,若是女子來唱,雖不能說糟蹋了這首曲子,卻也是柔媚太濃,陽剛不足。


    未免心中有些遺憾。


    便在這時。


    “咻!”


    長空風響,一股銳利的氣勢,讓人想到一支利箭從頭頂上掠過。


    方徹眉頭一皺。


    與夜夢一起勒馬停住。


    目光凝注前方。


    一道黑影閃過,一個黑衣人影,已經卓然立在道路中間。


    身長八尺開外,好一個魁梧大漢。


    站在大地上,便如淵渟嶽峙。


    隻是兩鬢斑白,頭發也有些灰白,稍稍給人一種‘英雄遲暮’的感覺,卻不是很明顯。


    因為此人氣勢驚人,行動起來,依然如千軍萬馬滔滔鐵流轟隆隆前進一般。


    無可抵擋,擋者披靡。


    背後乃是一把闊劍,劍柄就比一般的劍柄要粗一倍。


    他站在馬前地上,兩眼卻死死的看在了方徹臉上。


    眼神並沒有什麽居高臨下,也沒有什麽敵意殺意。


    隻有濃濃的驚疑不定,和隱隱的,強行壓抑的驚喜。


    方徹騎在馬上,眼神驟然閃過一絲迷惘,抱拳道:“這位前輩,不知因何阻攔我夫妻去路?”


    方臉漢子皺眉道:“夫妻?這是你媳婦?”


    “當然。”


    “恭喜恭喜。”


    方臉漢子竟然笑了起來,道:“想不到此番遇到一對小夫妻,也算是緣分……恭喜二位喜結連理,此生幸福。”


    “多謝。”


    夜夢在一邊看著,感覺有些怪異。


    這一位,肯定是一位江湖前輩,武者高手,就這種氣勢……自己見過的人,就沒幾個人能比得上……


    但是這個人跟方徹說話的時候,卻是有點怪異。


    很是謙遜,很是平和,甚至……隱隱約約有些討好。


    生怕得罪了,不僅僅是平輩論交的問題,還帶著種其他的意味,比如說…尊敬?


    難道是……魔教的?


    但是他分明也不認識方徹啊……什麽原因?


    而方徹看著這方臉漢子,也是感覺奇異。


    他敢保證,這個人,自己從未見過。但是不知道為何,一見到這個人的麵目,突然就從心底感覺到了一種由衷的親切。


    本能的就感覺這個人值得信任,值得親近。


    甚至,值得自己為他出生入死!


    這是為什麽?


    方徹眼中迷惘之色隻是一閃而過,隨即就恢複了清明。


    冰澈靈台,全力發動,維持心湖平靜。


    他已經猜了出來。


    這個人,恐怕是自己前世的舊相識?


    戰友?同袍?兄弟?


    方徹心中黯然一歎。不僅是記憶缺失了,而且就算是完全想的起來,也不能相認。


    這位四方臉漢子看著方徹的臉,試探的說道:“在下江上鷗,兄弟排行老四;敢問公子貴姓?”


    “我?”


    方徹笑了笑道:“原來是江前輩,在下姓方。”


    “姓方?”


    四方臉漢子喉結上下動了一下,眼睛一眨不眨的說道:“真巧,我老大也姓方。”


    方徹笑了:“那還真巧。”


    “敢問大名?”江上鷗問道。


    “方徹!”


    “方徹?”


    江上鷗眼中神采驟然滅了許多,道:“莫非是與唯我正教王級戰獨占鼇頭之天下第一王?白雲洲方總執事方徹?”


    “不敢當。那都是傳言。晚輩不過是執行任務而已。”


    方徹謙遜道。


    江上鷗眼中的神光再次暗淡了許多,半晌才強笑一聲:“方總實在是太客氣了,您出戰為守護者大陸揚眉吐氣,力壓群魔,獨占鼇頭。這天下第一王當之無愧!”


    方徹沉靜道:“前輩過譽了。”


    江上鷗沉默了一下,道:“方總,敢問一句話。”


    “您請問。”


    “您剛才唱的一首小曲,叫什麽名字?”江上鷗的眼睛死死的看著方徹的眼睛。


    叫什麽名字?


    這個方徹居然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


    隻好歉然一笑:“這個還當真想不起來。”


    他說想不起來,江上鷗的眼睛卻驟然亮了一下,道:“那……既然想不起,方總怎麽會唱這首曲子的?”


    這個問題,連夜夢都感覺不大對勁。


    你會唱,卻不知道名字?


    方徹道:“實在想不起。隻是聽人唱過,就隨便學了一段,但是並未問曲子名字。”


    “那方總是從哪裏學到的這首曲子?”


    江上鷗頗有一股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架勢。


    “記得應該是在天都吧,去年武院大比的時候,我曾經去過天都,當時在路邊聽到有人唱這首曲子,很好聽,而且韻律極好。所以就跟著學了幾句。”


    方徹臉色平靜。


    “天都?”


    江上鷗臉上露出來疑問之色,喃喃道:“天都怎麽會有人唱這首曲子?”


    方徹道:“這個,晚輩有些不明白了。這首曲子,對前輩很重要嗎?或者,其中有什麽牽扯,別人不能唱?”


    江上鷗尷尬的咧咧嘴,道:“不是不能唱,而是這首曲子,乃是幾百年前的曲子了。沒想到,現在居然還有人會唱。突然聽到,禁不住感慨萬千。”


    他苦澀笑了笑,道:“這一首曲子,還是當初我們老大傳開的,當時……”


    他臉上露出來迴憶之色:“……當時兄弟們正要上戰場執行任務,老大的一位舊相識,是個樂師……來到了我們住的地方,在聽說我們就要去出生入死,此行也未必能迴來的時候,那個樂師很感慨,當場靈思泉湧,為我們寫了這一首曲子。”


    “然後我們兄弟七人,都會唱。”


    江上鷗道:“等那次執行任務歸來,我們沒死,樂師卻已經與世長辭。”


    “這一首曲子,是他留給我們的最後的禮物。”


    “從那之後,就成了我們兄弟的專屬歌曲。聽我們唱過的人並不多。”


    方徹忍不住問道:“這首曲子很好聽啊,為何不流傳出去呢?流傳出去,才能讓眾人記住這位樂師的名字啊。”


    江上鷗咳嗽一聲,道:“沒有流傳出去,自然有沒有流傳出去的理由。”


    “哦……”


    既然如此,方徹就不方便問了。


    江上鷗看著方徹的臉,道:“我老大非常喜歡這一首曲子,每次高興的時候,喝酒的時候,或者悲傷的時候,都會唱這首曲子。甚至,無所事事的時候,也會一個人低低的唱。”


    方徹肯定的道:“這曲子很好聽。唱出來,也很有氣勢,很壯烈,很男人!沒有抱怨,沒有激烈,看似平靜,卻是驚雷閃電都在其中。”


    “這是一首好曲子。”


    江上鷗道:“我老大也是這麽說。”


    方徹點點頭:“原來如此。”


    他道:“若是前輩想要知道這首曲子如何傳出來的,不妨去天都查查。”


    江上鷗沉默了一下,道:“我們兄弟七個,以北鬥星君自稱,我是老四,位居天權。”


    “原來是天權君主。”


    夜夢說了一聲。


    方徹心裏楞了一下。


    天權君主。


    這個名字很是熟悉,讓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來了夢荷君,以及夢荷君的父親,瑤光君主夢初醒。


    一陣熟悉的感覺,不斷地衝擊著大腦。


    江上鷗看著方徹的臉,遲疑的,不敢確定的道:“你,能想到了什麽?”


    他的聲音很幹澀。


    他的表情很緊張。


    “我似乎是聽說過,有些熟悉。”


    方徹竭力收斂神魂,皺著眉頭道:“因為,我在白雲武院上學的時候,前一任山長,叫做夢荷君。似乎,就是一位君主大人的女兒。”


    江上鷗便如被兜頭潑了一瓢冷水。


    他還是不死心,看著方徹問道:“你這是要迴家?”


    “是啊,當然要迴家。”


    方徹哈哈一笑:“這不,這段時間休沐,就帶著媳婦迴家看看,江前輩可要去我家做客?”


    “好啊。”


    江上鷗道。


    隨即就皺起眉頭,道:“隻可惜還有任務,等我迴來再去做客好了。”


    方徹忍不住心裏翻個白眼。


    讓你去做客隻是客套,伱還真去啊。


    “那,隨時歡迎江前輩前來。”


    “恩,既然隨時歡迎,那你家在哪裏?”


    這位天權君主居然很是認真。


    而且絲毫沒有什麽不好意思,光明正大的就這麽問了。


    換成別人的話,對方讓你去做客,卻不主動告訴你地址,那根本就是表示不歡迎你。怎麽還會問的。


    但是江上鷗偏偏問了。


    而且問的很是慎重。


    方徹無奈道:“我家在碧波城,方家。進入碧波城,一打聽就知道了。”


    “碧波城,方家。”


    江上鷗口中默默的念誦。


    然後他居然怕自己忘記了,竟然一劍削下來一塊樹皮,用劍在上麵刺出來五個字:碧波城,方家。


    然後拿到方徹眼前:“你看看,是不是這五個字?”


    方徹無語的看著麵前樹皮。


    您至於這樣嗎?


    捏著鼻子道:“對,就是這五個字。”


    “那就好。”


    江上鷗微微一笑,道:“天都我會去的。我老婆家就在天都,還天天等著老大算賬呢。當年我老大說她肥如豬,蠢如驢,矮如缸,醜如我。我老婆很生氣。”


    “呃……”


    方徹無語的道:“那您這個老大嘴可真毒……您這樣子,也是英偉過人,一點也不醜,妥妥美男子一個。”


    “我自己也是這麽認為的。”


    江上鷗哈哈一笑,眼中有思索,驚疑不定,一閃而過。


    隨即道:“既如此,那我就走了,期待未來再會……呃,方總,您還在白雲洲任職嗎?”


    “是的,還在白雲洲。”


    “那我們以後接觸會很多。”江上鷗笑了:“一路平安,趕緊迴家吧。”


    “那祝您一路順風。”


    “好!”


    江上鷗一聲大笑,飛身而起,瞬間沒了蹤影。


    方徹和夜夢繼續前行。


    在他們兩人走了許久之後。


    旁邊樹上人影一閃,江上鷗再次站在原地。


    看著前方蔓延出去的路途,皺著眉頭,一臉沉思。


    眼中疑惑不定:“沒感覺到半點熟悉……而且,這談吐風度,跟老大那個賤賤的嘴巴也不大一樣……”


    “看到我居然也沒什麽反應?這也不應該吧?”


    “古怪得很。”


    “這個任務完了之後,必須要去一趟天都了。正好二哥在那裏當山長,三哥副山長,難道是二哥三哥喝了酒唱歌,被人聽去了?傳出去了?”


    他自己搖搖頭,也感覺憑著‘會唱這首歌’就懷疑,有點扯。


    因為這首歌知道的人雖然不多,但是幾千幾萬人也肯定有的。


    當年隻是自己兄弟七個扯著喉嚨唱,聽到的人就不知道有多少……


    但是這首歌卻也的確是好幾百年沒聽別人唱過了啊。


    “等和二哥三哥商量後……若是有必要,就再來一趟碧波城。”


    他站在原地考慮良久,終於飛身而起,遠遠的追著隊伍去了。


    方徹與夜夢一直趕出去五十裏地,才開始談論。


    “剛才那個人,居然是天權君主。真想不到,就是神態有點奇怪。”


    夜夢道。


    “我也感覺跟個精神病似的。”


    方徹無語道:“我就讓一讓……要不要來做客,居然立即就答應了,一讓讓個結實……”


    夜夢掩著嘴笑起來,道:“不過很多江湖前輩都是這種直爽的脾氣,很較真的。這也正常。”


    方徹攤攤手:“不正常我能有什麽辦法呢?”


    “咯咯咯……”夜夢笑起來。


    “隻是對我的態度有些讓我感覺怪異,總感覺好像是認錯了人一般。”


    方徹皺著眉頭將夜夢的思想往另一條路上引:“難道他認為我是他故人之後?”


    夜夢眼睛頓時一亮,道:“你別說,還真的有這個可能。”


    仔細想了想,肯定的道:“恐怕真的是這樣的。而且還應該是上司的後人。”


    “我也是這麽覺得。”


    方徹點點頭,然後再次將夜夢的思想往更偏的路上引過去:“夜夢,你說,我那沒見麵的父親……甚至還不知道名字的父親,難道是一個大官?”


    夜夢頓時翻起來白眼,卻忍不住撲哧笑起來。


    “我說你就別想這個了,真要是大官……也不會到現在咱媽還留在碧波城了。”


    “你說的這也是有道理。”


    方徹歎口氣道:“你說他要真的是大官,我何至於過得這麽難?”


    夜夢噘噘嘴,有點不想說話了。


    你難?


    你難的都快要整個天下羨慕你了吧?


    一路輕鬆,到了碧波城。


    卻發現整個碧波城從城門開始披紅掛彩,處處喜慶的樣子。


    兩人驚訝了,這是哪個大戶人家娶媳婦了?


    居然這麽場麵?連整個碧波城都裝扮了一遍?


    城門處,有人認出了方徹,頓時一聲歡唿:“天下第一王方徹方公子迴來啦!”


    頓時,轟隆一聲,城門處水泄不通。


    方徹一臉黑線。


    這咋迴事?


    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怎麽這麽受歡迎……


    一問才知道,原來碧波城鎮守大殿,和東南總部,都有人來過,為方家送來了好多的獎勵,還有一麵無比拉風的錦旗,還送來了一個勳章……


    而且還親自為方府門口上掛上了牌匾:大陸英雄之家!


    落款居然是守護者總部!


    這件事,簡直震動了整個碧波城,據說方徹的大舅方正航當天差點幸福的昏厥過去好幾次……


    張開嘴哈哈大笑不斷,居然有兩次把他自己笑的窒息了……


    現在方家大門前幾乎已經成了整個碧波城的景點。


    於是方正航大喜之下,將整個碧波城都掛滿了紅旗紅花紅燈籠。


    這種敗家程度,方徹聽著都心疼。


    這是一個城啊!


    這特麽是數百萬人的一個城啊!


    這不是一條街啊大舅,您這花錢怎麽比我還能花啊?太敗家了吧!


    而且方徹知道自己舅舅的脾氣,心情一好就開始全城的救濟窮人,在城外各種開設粥蓬,然後更到處去送禮……


    糖果銅錢不要錢的一車一車的往外撒……


    仔細看了看,城門左右果然有粥蓬……


    隻是來吃喝的不多。


    “粥蓬人怎麽不多?”方徹詫異。


    “最近幾年,隨著方家發展,方家主不斷地散財,而且很多人也都有了做工的機會……所以咱們碧波城四周的窮人,已經越來越少了,說富裕還談不上,但起碼家家有點兒餘糧了。”


    “這全是方大善人的功勞啊。”


    守衛一臉欽佩。


    方徹都是心中暖洋洋的,發自內心的笑了起來。


    自己大舅還真是個人物,難怪生意越做越大,起碼他一點都不吝嗇啊……


    在眾人簇擁之下。


    方徹和夜夢一路到了家門前。


    方正航早已經哈哈大笑的迎上來,容光煥發:“哈哈哈……我的好大外甥迴來啦……”


    舅媽在一邊跟著,不斷地低聲埋怨:“別哈哈了,你再哈哈過去了怎麽辦,可別嚇到了孩子……”


    這件事方徹卻是不知道的,於是問道:“什麽叫做哈哈過去了?”


    於是舅媽介紹一遍。


    方徹大吃一驚,道:“我大舅乃是堂堂武道宗師,怎麽還能哈哈到了喘不過氣來?這,這怎麽迴事?”


    ‘我堂堂武道宗師’正是前些年方正航掛在嘴邊的話。


    隻不過自從方徹和方青雲都已經突破宗師之後,方正航就再也沒有說過。


    今天再次聽到這句話,舅媽頓時翻個白眼道:“阿徹,你舅舅也就是個普通宗師,再往上,還有大宗師,還有先天宗師,然後才是武將,武將之上才是武帥,武帥之上才是武侯,武侯之上才是你現在的王級。你舅舅就一個普通宗師……難為你了,還能說出來‘堂堂’這倆字。丟人也丟死了!你真當你舅媽傻的呀?”


    方正航頓時漲的滿臉通紅,麵紅耳赤的道:“你你你……你一個婦道人家,你懂得什麽武道……我那是,我那是普通宗師,我是方家家主……我我,肯定是你理解錯了。”


    方夫人撇撇嘴,道:“我是不懂武道,但我也能看出來誰在吹牛……你當我傻的呀?”


    方徹急忙道:“舅媽殺的鴨?舅媽殺了鴨,那我今晚一定好好喝一頓。”


    舅媽也笑起來,哼了哼道:“對,你舅媽殺了鴨,殺了你舅舅這隻呆頭鴨。”


    方徹扶著舅媽迴家,一邊道:“舅舅這隻鴨可不能殺,咱們換一隻殺吧舅媽,你看表哥那隻怎麽樣?”


    舅媽翻個白眼道:“你表哥那隻鴨早就笨都笨死了,吃了他會變傻的,算了算了,今晚不殺了。”


    “嘿嘿嘿……”


    方淺意在一邊笑吟吟的跟著,道:“這小兔崽子迴來隻顧著拍舅舅舅媽馬屁,我這個親娘是一點都不管了。真正不孝順。”


    方徹轉頭道:“你兒媳婦夜夢扶著你呢,還叫不孝順,要不你把她甩開。”


    方淺意眉花眼笑的抓住夜夢胳膊,道:“我這麽漂亮的兒媳婦我怎麽能甩開……走走走,進去喝酒去!”


    隨即方正航又站在大門口開始喊:“……每家送米……送鹽……送……”


    “你舅舅又開始敗家了……哎,有點好事兒就站在大門口喊送送送……”


    舅媽滿口歎息,臉上卻掛著笑容。


    方徹道:“但是咱家卻是越來越好,不是嘛?說明舅舅送的好!”


    舅媽眉花眼笑,道:“舅媽是婦道人家不懂得什麽大事,就是看著自己家裏的拿出去有點心疼,雖然明知道越來越好,卻也止不住心疼。”


    “但您也沒反對不是嗎?”


    “你舅舅做決定我哪能反對?”


    “那不就是了,咱家興旺,這不得虧了舅舅有您這位賢內助嘛。”


    舅媽頓時大大的高興起來,拉著方徹的手走進去:“還是我大外甥會說話,又有出息,長得還俊俏,還這麽會說話……”


    當天晚上,方府大擺宴席。


    方徹很明顯的感覺到,自己的地位和上次又不一樣了。


    自己第一次從武院迴家,是‘有前途的家族天才’。


    等到第二次迴家,就成了‘家族的希望’。


    今天這是第三次迴家。現在已經變成了‘家族的靠山’。這種感覺是極其明顯的。


    大舅和負責協助日常工作的幾個舅舅紛紛過來敬酒,並且對母親加意小心。


    這點很明顯。


    除了大舅還能保持長輩尊嚴之外,其他的幾個舅舅明顯的都矮了一截。


    方淺意心裏爽翻了,但也還有點不好意思。有些不適應,地位驟然間變成了太後娘娘的那種感覺。


    但是那種光榮,與有榮焉,那種‘我生的!兒子我生的!’架勢,卻是根本遮掩不住。


    滿臉紅光。


    妻以夫榮,母以子貴。


    方淺意現在就處在母以子貴的階段。


    那是人生的大圓滿的感覺。


    母親有點得意,甚至有些忘形了。但是方徹並沒有任何提醒。他知道這是母親一輩子的高光時刻。


    或許以後會持續這種高光時刻很久很久。


    但是習慣了之後,也就不覺得有什麽。唯有今天,才是真正的大日子!


    就讓她盡情地高興吧!


    怎麽都行。


    倒是方徹專門為方正航診了診脈。


    因為以方正航的宗師級修為,雖然不高,但是哈哈大笑能笑的窒息也是太不正常了。


    這一看才嚇一跳。


    原來方正航這些年殫精竭慮,身子早已經熬空了。


    主要前些年方家不景氣,四麵遭受打壓,方正航的處境那是一言難盡,方家連個武將都沒有,直接頂不住。


    到處伏低做小,強撐著這個家,這種日子一過十幾年,早就心力交瘁。


    整個人熬得便如一個空殼子一般。


    還是方徹上迴帶迴來的丹藥給他補了補。


    但也是接近油盡燈枯的階段了。


    方徹嚇了一跳,趕緊的給他幾瓶丹藥滋補身體。


    還用無量真經的力量在他體內循環了十二個周天,增強一下底蘊。


    親自出手將丹藥的力量化開,化作底蘊融入經脈。


    直接化了十分之一粒的丹雲神丹,溶在水裏給方正航喝了——再多點就受不了了。


    這才放了心,手心裏捏了一把冷汗。


    大舅這人雖然是修為不高,但人是真好,對方淺意對方徹,都是好的沒話說。


    所以方徹很珍惜這份親情。


    換成別人的話,方徹會考慮,而且最後未必會拿出來。


    但是方正航的話,需要十顆二十顆,方徹也舍得!


    將一顆丹藥剩下的部分,五分之一融了一碗,給了方淺意喝了。方淺意現在已經是武帥一品了,剛好完全可以承受這些藥力。


    再有極少的一點,給舅媽喝了。


    剩下的再加上一顆完整的就給了方淺意留著。


    舅媽喝了那微小的一點,居然有點支撐不住,臉上潮紅滿頭冒汗,還是夜夢幫忙化解藥力。


    其他人都看著,雖然羨慕,但是卻也一點也不眼紅。


    更沒有出口討要的。


    這一點,讓方徹很滿意。


    他這樣做,自然是為了幫長輩調理身體,但是調理身體什麽時候不行?非得大庭廣眾之下?


    另一個目的自然就是要看看這幫人的心性。


    如今測試過,自然也就放心了很多。


    私心肯定有。誰都有,這沒辦法。


    但是場麵上都能過得去,基本就沒什麽事。


    更何況有自己震著。


    當天晚上,方淺意喝醉了。


    迴到自家小院之後,迷迷糊糊的拉著夜夢和方徹說話。


    一臉笑容。


    “太高興了!”


    方淺意翻來覆去,笑容滿臉:“我兒子!我生的!哈哈哈……”


    “出息了,真正的出息了……”


    方淺意暈乎乎的坐著,突然倒在了床上,迷迷糊糊笑道:“阿徹啊,我昨天晚上還夢見你爹了。”


    方徹一愣:“夢見我爹了?他在幹啥啊?”


    方淺意呢喃兩句,沒了動靜,卻是已經睡著了。


    一滴清淚,從她眼角流落。


    如同在睡夢中,見到了丈夫。


    她在跟丈夫說:我把兒子,教的很好。現在兒子長大了,跟你一樣,是大陸的英雄了。


    夜夢輕輕為方淺意蓋上被子。


    輕輕歎息。


    悄悄出門。


    方徹已經在院子裏佇立。


    負手而立,看著蒼穹宇宙。


    夜涼如水,風輕如夢,月影婆娑,星空高渺。


    夜夢靜靜來到他身邊。


    方徹伸手將她攬在懷裏,緩緩往自己的房間走。


    “母親這些年,可是不容易。”


    方徹微微蹙起眉頭,想象著方淺意過去的這些年,忍不住輕輕歎息。


    方家小姐,出門闖蕩江湖,突然失蹤,兩年後迴來,卻是帶著一個孩子迴來的?或者是懷著孕迴來的?


    這一節,方徹沒聽人說過。


    但是,不管是哪一種,方淺意的日子都不好過。


    孤身女子,未婚生子。


    而且丈夫是誰,還秘而不宣,從未提起。


    哪怕是隻是想象,也能想象那段日子裏,方淺意麵臨的是何等的風波。


    生了孩子了,卻沒有夫家,隻能住在娘家,這又是一大難。


    她拚命的撐著,隻為了養大自己的孩子,拚命地出去為娘家做任務,闖蕩江湖,出生入死。


    隻為了自己在娘家能被高看一眼,自己的孩子也被娘家人高看一眼。


    一直熬著,熬著……


    幸虧有方正航這樣的一位大哥,始終的護著妹妹。


    否則……方淺意能否能撐到現在,還真是未必。


    一直撐到了方徹原本的靈魂消散,現在的方徹取代了原本的方徹。


    方淺意的日子才逐漸好過起來。


    然後就是一步步走到今天的榮耀。


    想想,都要為之歎息。


    在這樣的社會時代,在這樣的江湖環境。


    何等不易。


    方徹想著,都有些黯然。


    但想到了這裏,他又想起了自己的遭遇。


    隻感覺如夢如真,如幻若影。


    自己真的是六百年前過來的嗎?自己真的和原本的方徹不是同一個人嗎?


    是否是覺醒了宿慧?讓自己靈魂統一了?


    我究竟是我,還是六百年前的我?或者六百年後的我?


    方徹心頭縈繞著眾多問題。


    若我是六百年前的我,那我為何大多數記憶都消失了?


    但我若不是,殘存的記憶又是從何而來?


    這些問題,便如一團亂麻。糾結不清。


    夜夢聽到他的話,也感覺到了方徹對母親的憐惜,默然道:“其實……你有了今天,娘是高興的。她老人家或許吃過很多的苦,但是,在今天看來,她老人家也會覺得,她吃的所有的苦,都是值得的。”


    “無論往昔如何含辛茹苦,但是最重要的卻還是當下的幸福。”


    夜夢道:“從此之後,娘每天都能活在當下的榮耀與快樂裏,這才是最重要的。”


    她意有所指。


    意思是,你若是一直這麽爭氣,一直這麽讓家人榮耀,該有多好?那魔教的身份,真的那麽重要嗎?


    方徹卻是豁然開朗,隻感覺腦海疑雲,心頭陰霾驟然散去。


    笑道:“不錯,重要的是當下。活在當下,一直快樂幸福下去,才是正理。”


    他仰天一笑,道:“不管往昔,不想未來,但我現在是方徹啊。”


    夜夢抿嘴一笑,道:“你這話說的,你不是方徹,還能是老虎不成?”


    “對對對,我就是方徹嘛。”


    方徹哈哈一笑,在夜夢驚叫中,攔腰抱起來,進入房間。


    ……


    第二日清晨。


    方淺意早早的就起了。


    兒子自幼喜歡吃韭菜餃子,所以她一大早就去買了靈氣韭菜,開始篤篤篤的剁餡兒。


    還買了肥瘦相間的靈獸肉。


    開始大顯身手。


    本來這些仆婦可以做的,但是方淺意卻非要親自動手,因為別人包出來,不是母親包的味兒。


    忙活一上午,整整齊齊十來個竹盤,足足兩千餘餃子。


    侍女都笑:“夫人,您這包這麽多,少爺他吃不下吧?”


    方淺意滿足的笑:“一頓吃不下,就吃兩頓。兩頓吃不下,就用冰靈氣封住,帶迴白雲洲吃。”


    “夫人想的周到。”


    中午,果然方徹饞蟲爆發。


    大舅派人來請說有酒宴,也給推辭掉,饞涎欲滴的守著灶台燒火,等著吃餃子。


    一個人吃了十大盤!


    肚皮溜圓!


    拍著肚子,發出西瓜成熟的‘咚咚’聲音,心滿意足:“好吃,這一頓是吃飽了!”


    方淺意又好氣又好笑:“撐著了吧,你倒是少吃點兒啊……”


    隨即轉頭看著剩下的,還有一千來個。


    一頓,居然吃了一半!


    皺皺眉頭道:“明天我再去買點兒,給你包好了,你自己用冰靈氣封存帶迴去,想吃的時候,讓夜夢給你做。”


    “好。”


    方徹一口答應。


    隨即方淺意開始教導夜夢:“這做菜做飯啊,需要注意。雖然沒什麽巧處,但是卻需要心情。並非是做熟了能吃了就行了,最好是帶著幸福快樂和期待……去做菜做飯,那才好。”


    “因為……幸福的女人做的飯菜,與一肚子怨氣的女人做出來的飯菜,滋味……是不一樣的。”


    夜夢乖乖的聽教。


    滿口的答應。


    這段話雖然聽起來很玄妙,但是,仔細想卻又似乎真的有點道理。


    吃完飯,一家人喝著茶。


    方徹問起來心中最大的疑問:“娘,您說……昨晚夢見我爹了?”


    方淺意有點不好意思,道:“恩,夢見了,那個沒良心的。夢見他跟我說,他快迴來了。”


    說著說著,就微笑起來,道:“畢竟是做夢,做不得準的。”


    方徹道:“關於我爹的事情,之前我小,也沒問。他到底……是什麽人啊?叫什麽名字?怎麽這麽神秘?”


    方淺意猶豫了一下,隨即讓仆婦就出去了,關上了門。


    壓低了聲音道:“你爹那個人吧,我總感覺很神秘。我們是在一起江湖曆練中遇到的,當初與閨蜜一起出去……但是,那閨蜜是別家人,對我,也有些包含禍心。但當時我是什麽都不知道的……”


    “後來遇到你爹,當時他一副病殃殃的樣子;一看就活不久。我出於惻隱之心,就一直照顧著,結果那女人,居然給我下了藥……這才……”


    方徹皺起眉頭。


    當初碧波城的家族爭鬥居然到了如此地步?連兩個少女閨蜜之間,居然也充滿了這種惡毒設計?


    “後來呢?”


    “後來,你爹在知道此事之後,持劍追殺三百裏,將那女人一劍梟首!”


    方淺意臉上露出來黯然。


    “好!”


    方徹忍不住喝彩一聲:“殺伐果決,幹脆利落,沒想到我爹還是個人物。”


    “你爹當然是個人物,隻是那時候身體虛弱,也不知道怎滴,經常虛弱到站都站不起來,但是能看出來,他若是不這麽虛弱的話,應該是一個很強的人。”


    “後來他最虛弱的時候,行動不得,沒辦法,我隻好紮了個草蘆就那麽住著照顧,偏偏在那個時候,來了幾個魔頭。你爹本虛弱的站不起來,但卻在我即將被人殺死的時候,突然跳了起來,三劍將魔頭殺的幹幹淨淨。但他自己從那之後,也再也沒有站起來過。”


    方徹歎口氣。


    聽到這裏,他就基本明白了。


    父親應該是受了重傷,而且是那種本源受損的極重傷勢;所以需要靜養。而最後的拚命殺敵,就必須要動用最終的保命本源之力。


    但那股力量一用,他自己也就基本等於完了。


    “我爹他叫什麽名字?”


    方徹問道。


    “他說他叫方曉曉。”


    說到這裏,方淺意噗的一聲笑出來:“鵝鵝鵝……”


    “方曉曉……”


    方徹也是滿臉無語。


    一個大男人,叫這個名字,嘖,真是讓做兒子的我無力吐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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