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點半,方寧介蹬掉被子,睡眼迷離地打了個哈欠。


    昨天睡的好香。


    上午第一場戲是九點,他改動了幾處原劇本不合理的地方,不過劇本要先交給關明理、原編劇,他們點頭了,才算是過關。


    手機響了兩聲,他一手套著褲子,一手去解鎖屏幕。


    鄔行言


    起來了嗎?讓我助理買了兩籠小籠包,要來吃嗎?


    好吧,雖然和這個債主有點曖昧不清,但是……管飯啊!


    他快速迴了條短信,麻利地套上外套,把皮帶係好,然後風風火火的就要去開門。


    等等!


    鄔行言住在哪兒?


    他一邊去握門把手,一手去打電話。


    “喂?你住在----”


    門打開。


    一道身影帶著笑站在他麵前,手上還握著一部手機。


    方寧介愣了半天,最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帶著點無奈:“你、你怎麽……”


    鄔行言把手上的袋子提起來給他看:“怕你餓了。”


    他笑起來的時候,眼睛都彎成了月牙。


    “服了你了。”方寧介往後退了一步,把空間讓出來,“進來吧。”


    “對了,我還不知道你住哪兒呢?”他忽然說道。


    鄔行言手上一頓,略有些尷尬:“這個……”


    “……”


    方寧介感覺有點不妙,他眯起了眼睛,拖長了調子說道:“你不會……就住在我隔壁吧?”


    “不是很方便嗎?”鄔行言無辜地看著他,“你看,這早餐隨叫隨到。”


    “的確很方便,”方寧介想要據理力爭,“但是……”


    鄔行言一把把他拽了過來,讓他坐到自己旁邊:“哪兒那麽多但是?快吃吧。”


    “……”


    方寧介打開袋子,用附贈的筷子戳了一個那熱氣騰騰、香氣四溢的包子,汁水便從筷子上滴了下來。


    “灌湯的小籠包啊!”方寧介像是發現了新大陸,立刻埋下頭去吃的不亦樂乎。


    鄔行言嘴角揚起一抹微不可見的笑。


    “那你先吃吧,我得先去化妝間,不能讓人家等急了。”他抬起手腕看了眼時間,說道。


    方寧介微微一愣,然後點頭說道:“恩恩,過會兒我再去找你好了。”


    “……”


    鄔行言一言不發地看著他,手指動了動,抖了幾下,最終還是沒忍住,抬起手掌摸了一把他的頭發。


    “快吃吧。”


    鄔行言到達會議室的時候,他的助理正手足無措地站在一邊,椅子上坐著一位帶著眼鏡、看起來十分精明的男人,他麵容嚴肅,嘴巴動了幾下,似乎是在責罵。


    “羅哥,”鄔行言敲了敲半掩著的門,接著走了進來,對椅子上的男人露出一個微笑。


    叫做羅哥的男人本名羅澤,擔任著鄔行言的經紀人,因為鄔行言的特殊身份,他並沒有對他過多約束,所以當事情發展到現在這種狀況的時候,他才更為生氣。


    “坐吧。”羅澤麵色冷淡,隻是輕輕地點了點頭。


    鄔行言微微一僵,但還是好脾氣地坐在了他旁邊。


    “這件事情沒有及時處理也就算了,為什麽不早點向我上報?”羅澤並不直接麵對鄔行言,而是選擇拿他的助理開刀。


    助理似乎很怕羅哥的樣子,平時裏挺機靈的一個人,話都說不利索了:“我、是我、我的錯。”


    “你先出去吧。”


    鄔行言打斷了她的話,衝她使了個眼色。


    助理瞄了一眼羅澤,看見他沒什麽表情,心裏的一塊大石才悄然落下,連走路的腳步聲都輕了許多。


    “事情是我造成的,我會承擔責任。”見助理已經逃脫了修羅場,鄔行言主動開口道。


    羅澤在這個圈子裏混了十多年,把骨頭內髒都洗練一遍,幾乎要成了精。也正是因為這一點,鄔家才會出麵聘他來當鄔行言的經紀人。


    羅澤不奢望這個從小含金鑰匙長大的大少爺能懂多少娛樂圈的規則,他也按照著規定,為他打理著身邊的一切,盡量做到零緋聞,零炒作,讓他用演技碾壓眾人。


    現在好了,他不過放了三個月的年假,去馬來西亞放鬆了一陣,就出了這事。


    也難怪他的臉色如此之差。


    “照片是怎麽流出來的?”羅澤問。


    鄔行言頓了三秒,然後說道:“十成八是附湛。”


    羅澤的眉毛立刻皺了起來:“你怎麽又和他扯上關係了?”


    鄔行言沒說話。


    “哦,我知道了,又是為了那個人對吧?”羅澤半諷地說,“上次的記者發布會沒讓你折騰出什麽亂子,我也就不說什麽了,這次呢?你和那個編劇什麽關係?”


    “這個不需要你過問。”


    這種審訊犯人的口氣讓他忍不住心生反感,說話也帶了點兒嗆。


    羅澤冷笑了一聲:“是,我沒資格過問,大眾可有資格?”


    “我會處理的。”鄔行言越發不耐煩。


    羅澤直接把搜集到的資料往桌上一甩:“少爺,你要怎麽處理?董事長把你交給我,不是為了讓我看著你出紕漏的。”


    “如果你再多說一句,”向來溫和的鄔行言此時卻陰沉著臉,眼神厭惡,看起來十分可怖,“你就不用做這個經紀人了。”


    他說著,也不去管羅澤的臉色,直接站了起來往門口走去。


    “砰!”


    羅澤歎了口氣,揉了揉太陽穴,感覺十分頭疼。


    他握著手機的手指不停地揉搓著,最後還是放棄了向董事長報告的打算。


    “這麽大了,碰上感情的事怎麽還像個小孩子。”羅澤搖搖頭,給鄔行言的助理打了個電話,叫她去聯係一批水軍,時刻準備著,順便,可以準備著記者發布會的事情了。


    助理點點頭,掛掉電話、摘下手機,然後順手刷了下微博。


    鄔行言v:圖片中的不是方編劇。


    助理眼珠都要掉下來了,拇指一劃,又是一條微博。


    鄔行言:我很欣賞方編劇的才華,我們是朋友,僅此而已。


    助理:“……”


    一分鍾內,轉發破千,評論也用著肉眼可見的驚人速度增長著。


    但求一睡鄔行言:qaq聽見沒有!說潛規則的你們可以閉嘴了!


    我老公有一雙大長腿:老公還是一如既往地簡潔啊……被你帥哭辣!~\(≧▽≦)/~


    人醜就要多讀書:傻了吧……他隻說了不是方寧介,沒說懷裏的人和他沒關係好吧?


    日行一言:鄔總我們都支持你!話說,連發兩條微博……難道是衝冠一怒為藍顏嗎!/doge


    xxx:排樓上!日行一言,昵稱好汙yooo/doge


    xxx:強排!


    xxx:牆裂排樓上!但是!我鄔總明明是噠總攻,哼!


    “……”


    助理的手一抖,差點把手機摔下去。


    此刻,她內心忍不住給了羅澤一個讚:果然……料事如神啊,真的出事了啊啊!!!


    鄔行言把手機收迴口袋,迴到了化妝間。


    化妝師是個娘兮兮的男人,臉上的妝容精致的堪比一線明星,整天穿著勾勒出翹屁股的緊身褲,出了劇組就去酒吧裏廝混。雖說如此,劇裏也沒人敢說他,有兩把刷子的人,走到哪兒身板都挺得直。


    今天的幾場以鄔行言的戲為主,朱祐樘剛被皇帝承認了皇子的身份,從小吃盡苦的他進宮後對一切都抱有著恐懼和警惕的心理,自然地,對他的妝容和演技要求都比較大。


    化妝師圍著他的臉忙的不亦樂乎,努力讓他的臉顯得憔悴一點。


    鄔行言偏過頭,盯著鏡子左看右看,然後說:“在眼角點一點兒紅色眼影吧,拍戲的時候我也能省點力。”


    化妝師頗為讚同。


    等方寧介到了的時候,劇組正在拍皇帝初見自己被幽禁已久的兒子的一場戲。


    老皇帝此時已經四五十歲,演員也是一把老戲骨,其中威嚴自不必說;而鄔行言飾演的朱祐樘長發齊腰,身上是破破爛爛、沾著泥汙的麻布衣,一雙眼睛空洞無神。


    方寧介僅僅是遠觀,便能感受到少年時的朱祐樘心中的麻木與對愛的缺失。


    大殿之中空空蕩蕩,老皇帝眼中有喜悅,也有些許的嫌棄,感情甚是複雜。


    太監牽著他走至老皇帝麵前,小聲地命他跪下。


    此時朱祐樘聽聞此言,身體先是一顫,然後慢慢地跪了下去,頭重重地磕在了青磚上,那聲響足以讓所有人為之心疼。


    “拜見……父王……”


    攝影師趴在地上推著機器慢慢移動,給了他的臉部一個特寫,化妝師為他點的那一抹紅色眼影起了作用,此刻看上去,朱祐樘正是一個正值青蔥年少、卻又遭遇不幸的淒苦少年。


    “您真的是……我的……父王嗎?”


    一句話,竟然斷了三處,他聲音沙啞,那眼中的不甘、迷茫、害怕、期待,竟是清清楚楚。


    這一句並不是劇本裏的原詞,雖然少了幾分韻味,但是卻多了幾分真實。


    方寧介在那一刻明白,自己的工作,不僅僅是當一個翻譯員和一個改詞者,他的工作應該是讓朱祐樘與鄔行言相連接,在他們之間架起一座橋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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