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富生死了。


    聽了這消息,白諾毫不掩飾的拍手叫好,想來,臨安市裏頭不知多少人準備張燈結彩,開鑼打鼓的慶祝此事,來了人間這麽久,倒還終於有件能讓自己與大家同樂的事發生了。


    那幾個差役見白諾高興成這樣,若不是有畫像在手,他們都得懷疑,殺韓富生的人是不是就是麵前這人。


    “這位公子,請問你有沒有見過畫像中的人。”差役頭頭又將被白諾剛才一高興,給一巴掌拍飛的畫像給拾了起來,擺在白諾眼前,使勁兒搖晃。


    白諾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正要說沒見過,就聽那差役中的一個指著隔壁院大吼道:“頭兒,看到了,在那兒!”


    這聲音激動的簡直比娶了媳婦兒還開心,被這聲音一感染,白諾也循著這差役指的方向看去,一看就愣住了,他們指的人分明是正站在院中打水的於小舌。白諾把視線掃到那張畫像上,才看清,那上頭畫的竟然是於小舌。


    “快,去給我拿下。”那些個差役已衝了過去,白諾忙跟著去,這時,不隻是他,連整個村子的人都不約而同的朝於小舌的家中聚來,一下子就圍堵了不少人。


    村裏頭來了差役,大夥兒心裏頭都有些七上八下的,這才跟著他們的腳步跟過來看,沒想到他們的目的地卻是全村裏頭看著最善良柔弱的於小舌。


    “把他鎖起來。”那差役頭頭吼道,幾個人就拿著枷鎖鐐銬走了上去,捉住了於小舌。


    “你們幹什麽?!”於小舌驚慌的吼道,白諾看著,卻感覺到於小舌用眼角餘光看了自己一眼,好似在求救?


    “幹什麽幹什麽,青天白日的,你們要搶人嗎?”白諾吼了一聲,徑直衝到那幾個差役麵前,一把捉住了其中一個搭在於小舌肩上的手,那人起先還沒什麽感覺,隻是被白諾抓了一會兒之後,就覺的肩膀麻痛,不由的鬆開手來。


    村裏頭見這情況,忙把村長請了來,大夥兒七嘴八舌的,都說於小舌不可能是兇手,瞧他那身板,連豬都殺不死,怎麽可能殺死一個禽獸,再說了,於小舌沒有殺人動機啊。


    那村長好說歹說,都沒能說動,眼見著那些差役就要帶走於小舌,白諾忙一把上前,手臂暗裏一揮,一道勁風就把那些差役給集體打倒在地。


    大夥兒都不知發生了什麽,就見那些差役倒在地上哎喲的叫喚,這圍了這麽多人,白諾也不好發作,剛準備使個障眼法幫於小舌一把,手卻被人從後麵握住了。


    “別擔心,事情是怎樣的,總會查清楚的。”應子玨不知道什麽時候過來的,現在似安撫般握住了白諾的手。


    白諾心底暗罵,這根臭大腿,真是早不出現晚不出現,非得這個時候出現。


    “你放開我。”白諾低吼一聲,轉頭看著應子玨,應子玨正不明所以的看著他,不過,手卻沒有放開。


    “我怕你擔心小舌,衝上去打人。”


    白諾覺的,這應子玨真是忒了解自己了,自己就是這麽想的,但,我這打人跟你認為的打人不一樣,所以,能否請你配合些。


    還沒有從應子玨的魔爪中掙脫出來,那些個差役已把瘦不伶仃的於小舌鎖了起來,押著就往外走。


    白諾看著,心頭驟起一團無名火,卻無計可施。


    村子裏頭個個交頭接耳的談論起來,都不知該如何,村長是個中年人,挖了一輩子的地,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事兒,也跟愣頭青似的,半晌拿不出一個主意來,隻能傻乎乎的說一句,“公道自在人心,要是小舌沒做,縣老爺自然會還他清白的。”


    這話一落,人群中也不知是誰說了一句,“咱們那縣老爺是個什麽貨色,能還小舌清白嗎?”


    村長聽了這話,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大夥兒也都說著於小舌這迴怕是兇多吉少。


    議論聲還沒止住,大家就聽到一聲門被大力推開之聲,轉頭一看,常柏升正衣衫不整,跌跌撞撞的從屋裏頭奔出來,大家這才想起這家裏還有個常柏升,正要對他抱怨幾句,怎的剛才不見他出來,卻在看清常柏升的身形時,皆都愣住了。


    本十分強壯的一個男人,不過才幾日,卻瘦的跟猴一般,眼窩深陷,眼仁下,黑青了一大片,走起路來虛浮無力,幾乎是站都站不穩。


    白諾也看著,很是奇怪,這風寒有這麽嚴重?


    “柏升啊,你怎麽病成這樣了?”村長扶住常柏升,吃驚的問道。


    “誰,誰抓走了小舌,這怎麽迴事?”常柏升臉色慘白,瞧著就像失血過多一般,他抓著村長的手,眼睛卻在人群中逡巡,待看到應子玨後,才朝這邊衝過來,應子玨見了,忙上去扶住,“常大哥,你的病?”


    對於常柏升的病,大家都很奇怪,不是說的風寒麽,這怎麽瞧著這麽嚴重。


    常柏升現下哪裏顧得了這個,抓著應子玨的手,口裏急道:“子玨,你快快陪我去衙門一趟,那裏頭的人勢力的很,不送些銀子過去,怕是會給小舌苦頭吃,還有,找訟師找訟師。”


    “常大哥,你別激動,這事我會想法子,還是趕緊找個大夫給你看看,我前些日子來看你,明明已快大好了,怎會這樣?”


    大夥兒聽了都跟著附和,這常柏升的模樣,任誰看了都會給人一種病入膏肓,立馬就要死掉的感覺。


    常柏升哪裏肯依,嚷著立刻就要去衙門,白諾看不過去,忙道自己立馬送銀子過去打點,那常柏升才不那麽激動。


    隻是,白諾欲要離開的時候,應子玨卻拉住他的手,十分嚴肅的警告道:“諾諾,衙門重地,你千萬不要胡來。”


    白諾總覺的應子玨這話裏有話,卻又辨不出個究竟,見常柏升在那兒要死不活的,才忙道:“我知道了,你快去給他找大夫吧。”


    當初,白諾被捉住的時候,為了做個樣子,神界還是弄了一個公審,那在人間,但凡人犯了事兒,也是要走衙門升堂辦案的程序的。


    然而,白諾覺的,自己真是跟不上人類的腳步,當他飛到縣衙的時候才知道,那縣老爺根本沒有開堂審案,而是直接下令,認定於小舌是兇手,三日後午時,就要將他斬首示眾,這下好了,訟師費都省了。


    聽了這消息,白諾才隱約覺的事情有些蹊蹺,這死的人是韓富生,可,依著韓轅雍的身份,那麽他們誣陷的人該是自己才對,為什麽會是手無寸鐵的於小舌,難道是準備讓自己現身相救?


    想到這點,白諾覺的他們的想法也未必太天真,但為了一探虛實,白諾仍潛進了那縣老爺的屋子。


    那縣老爺正在屋裏數銀子數到手發軟,突然見人躥了進來,嚇的正要喊人,卻被白諾一個飛身而來,揪住了那把胡子,往下一拉,那縣老爺立馬疼的齜牙咧嘴,再不敢咋唿。


    “說,為什麽不升堂就判於小舌的罪?”白諾寒著臉問道,眼中逼人的冰棱子,刺的那縣令全身抖如篩糠。


    “這這都是韓老爺的意思,下官下官隻是奉命行事啊,公子饒命公子饒命。”


    “馬上放人!”白諾喝道,本以為那縣官會連連點頭稱是,哪知他卻說:“來不及了,人已被韓老爺帶走了。”


    白諾氣得頭頂升煙,這樣無用之人,怎當上縣官的,想著,白諾一把鬆開他的胡子,手往他腦袋上猛地拍了一掌,當然,不是殺他,隻是從今日起,這縣老爺就會一病不起了。


    見人口吐白沫的倒在地上,白諾這才揚了揚嘴角,一個閃身,消失不見。


    等再現身時,已落到了韓家大院中,裏頭正在哭喪,白帆掛的滿院子都是,而令白諾吃驚的是,韓富生這樣的人死了,竟還有人前來吊唁,不會是那韓轅雍花錢雇來的吧。


    不理會這些逢場作戲的人,白諾忙施法感知於小舌被關在何處,卻被這宅子中的瘴氣壓的感知不到一絲一毫。


    正要施法再探,身後卻有了腳步聲,白諾忙停下手中動作,戒備的往後一看,應子玨正從迴廊的拐角處走出來,且臉色極其難看。


    白諾垮著臉,當真不知該說什麽了,隻見應子玨拉著他閃到一旁廊下,他們才一躲過來,方才站的地方便走過幾個人。


    不過,這是白諾第一次希望,這根金大腿能不能不要老跟著自己。


    “才囑咐你的話你就忘了?”應子玨皺著眉,輕聲喝問。


    白諾扯扯嘴角,不與他爭論,隻問道:“你怎麽來了?”


    “你一個人我實在不放心,方才我去了衙門,打聽到了小舌被韓轅雍帶走了,料想依你的性子,定又會闖進來。”


    應子玨對自己的了解當真是無人能及,白諾隻能在心底這樣對自己說,不過也暗道好險,若方才應子玨瞧見自己在做什麽,不知他會有什麽反應?


    “先迴去再說,走。”言罷,應子玨拉著白諾就撤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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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柏升的病已請了好幾個大夫來看,但每人把過脈之後都說是風寒之症,隻是,在看到常柏升的臉色時,他們說這話也有些顫抖,不過,一個人這麽說,你能不信,可已請了那麽多大夫都這麽說,那就由不得人不信。


    隻是,什麽時候這風寒的症狀會是這副模樣?


    於小舌不在,照顧常柏升便落到了應子玨和白諾的肩頭上,當得知於小舌要被問斬後,常柏升整個人仿佛都被抽去所有力氣一般,哆嗦的口不能言,耳不能聽。


    “怎麽會這樣,那個韓富生死了,為什麽一口咬定是小舌做的,小舌一直守在我身邊,哪裏有時間去殺人,不不不,小舌不會殺人。”韓富生靠坐在床上,喃喃自語。


    白諾瞧常柏升這副模樣,嘴裏一刻也沒停歇過‘小舌’,不禁想起那時於小舌對自己講起他和常柏升的故事時,那副幸福的表情,心底也有些不好受,暗自打定主意,今夜一定要再去韓家,找到於小舌。


    正當白諾想著該如何行動時,眼睛卻不經意間瞥到了常柏升手裏握著的香囊。


    看到這香囊,白諾雙眼一怔,一把從常柏升手裏搶了過來,“這香囊怎麽會在你手上?”


    常柏升被弄的有些莫名,神情哀淒的說道:“這是我們成親之時,我送給小舌的,他一直不離身,昨日掉在院中了。”


    白諾緊緊的握著這香囊,反複仔細的看著,才猛地想起這的確是於小舌成日不離身之物,怪不得自己那夜在那蛇妖身上瞥到時會覺的熟悉。


    於小舌,小舌,小蛇,蛇...


    白諾慢慢的撐著桌子坐下,仿佛覺的有什麽東西壓在心口喘不過氣,也覺的疑惑,十分的疑惑。


    “白諾,怎麽了?”白諾的表情委實太過沉鬱,使常柏升也忍不住出聲詢問。白諾抬頭對上常柏升的臉,將香囊扔還給他,接著,手一拂,常柏升便睡了過去。


    應子玨在外頭煎藥,一時半刻不會進來,白諾掩好門窗,將床簾放下,盤腿坐於常柏升對麵,接著便念了一訣朝他打去,手腕一動,便開始施起法來。


    然而,不出所料,常柏升哪裏是得了風寒,根本是中了毒,蛇毒,且已毒入骨髓,按理說早就該死了,但,白諾探知到,於小舌是在數百裏之外殺人吸取精&魂煉化後,傳入常柏升的體內,為他強行續命,還讓他平日裏瞧著無任何異樣,這才保住了他。


    隻是最近幾日,這法子卻沒了作用,所以這常柏升才會突然病入膏肓,白諾知道,這法子之所以沒用,是因為常柏升畢竟是凡人,哪裏能接受的了那麽多強行注入體內的精&魂。


    而且,白諾還有一點不明白,於小舌一條修為五千年的蛇妖,是怎麽做到打算和一個凡人廝守終生的?


    現下,白諾再也不擔心於小舌,它有五千年的修為,韓轅雍根本不是他的對手,為了常柏升,於小舌今夜一定就會出現。


    應子玨一直在外奔波,為了於小舌的事到處想辦法,白諾看著,真不知應子玨要是知道了於小舌的身份會怎樣,不,應該是常柏升要是知道了會怎樣?


    白諾知道,人類對他們一向都是帶著殺心的,且還會從心底感到懼怕,所以,他實在是不敢想象,常柏升要是知道了,究竟會給個什麽反應,亦或是說,白諾很好奇常柏升的反應。他看過那麽多的故事集,卻還從未見過這種跨越界限和種族之間的愛情,不得不說,白諾擔心的同時,心底還有一絲難以嚴明的興奮。


    今夜的月色和往常一樣明亮,使得整個村子看起來靜謐且美好,以往這個時候,常柏升總會和於小舌一起並肩靠在院中看月亮聊天的,可如今...


    常柏升懨懨的躺在床上,如一具漂浮在海麵上的屍體,毫無生氣,那原本厚實寬大的手掌已是薄如蟬翼,整個身子輕的如同一片宣紙,好似一吹就要散去。


    手,被人輕輕的握起,常柏升動了動,指尖感受到了一點溫度,迷迷蒙蒙的睜開眼,屋子裏隻燃著一隻蠟燭,燈光昏黃搖曳,隻是常柏升的臉上卻浮起一絲淡淡的笑意,“小舌,你迴來了?”


    坐在床畔的人點點頭,眼角帶有星星淚光,“柏升哥哥,我迴來了。”


    常柏升奮力的撐起身子,於小舌卻一把拉下床簾遮住了自己的下半身。


    “怎麽樣,他們有沒有為難你,打你了麽,真相查出來了麽?”常柏升急切的問道,他現下已如將死之人一般,頭腦混沌,除了於小舌,怕是眼裏都容不下其他東西了。


    於小舌感覺到了這一點,心口如被刀割般狠狠的痛著,“沒有,沒有為難我,找到了兇手,就把我放了。”


    “這就好了這就好了,都怪我,平日裏瞧著健壯,一個風寒就拖成這樣,害你受委屈。”常柏升說著,燭光打在他蠟黃青黑的臉上,看的於小舌心痛的無法唿吸。


    “沒事的,柏升哥哥,你會好起來的。”


    “是啊,你平安迴來了,我覺著腿腳立馬有了力氣,秋收就要完了,很快就要入冬了,我們又可以堆雪吃火鍋了,今年過年,我再給你做幾雙新鞋。”


    於小舌靠著常柏升的肩,緩緩的點了點頭,“嗯,入冬最閑了,但顏色最好看,今年的雪肯定下的比去年年更美,院子裏的梅花又要開了。”


    “是啊,一眨眼,咱都成親快兩年了,這麽短,我覺著仿佛過了許多年一般,已與你認識許久。”


    常柏升說著,雙眼癡癡的看著前方,仿佛又看到了那年冬日,一個赤著腳的少年漫山遍野的奔跑逃命,撞見了自己,卻求自己給他一雙鞋,讓他的雙腳能有個溫暖之處。常柏升記得,自己看到那雙凍得通紅的腳丫子,瞬間心疼的要命,領著人迴了家,給了鞋也給了衣還給了家。


    於小舌抬頭看著常柏升,見他一直癡癡的盯著前方咧嘴笑著,再沒有動靜,心裏一抖,立馬將常柏升抱了起來,直往屋外而去。


    田野裏的晚風輕輕的吹著,帶起一地的草香,於小舌將常柏升放在田地裏盤腿坐好,自己也在他麵前盤腿坐下,而後雙臂一揮,於小舌的胸口內便閃出一道紅光,緊接著,一顆圓圓的珠子便從那胸口紅光處顯現了出來,那便是靈珠。


    那靈珠騰飛在空中,於小舌一施法,借著月光的靈氣注入靈珠,霎時間,狂風驟起,天空上驟現驚雷,那掛在空中的圓月開始左右晃動,使得整個地麵都在因著月亮的移動而漂浮起來。


    白諾隱在身後看到這動靜,大罵於小舌是白癡,正要阻止他,鼻翼裏已衝進一股極其強烈的仙氣,緊接著,一道凜冽的劍氣已從空中斜劈而來,這完全就是致命一擊,沒有留一絲活路,這於鏊經曆了砍柴郎的事,沒想到還是這麽狠啊!


    隻是,他來的太快了,不可能這麽快,就算是於小舌施法,驚動了仙界,就算臨安市在太華山腳下,但也太快了。


    “妖孽,哪裏跑。”


    三百年了,於鏊打架前的口號也和他人一樣,沒有一點變化。


    白諾看著,來的不止於鏊一人,身側還跟著淩青和石岩,卻不見封鳴,想來,那於鏊確實是料理了封鳴,隻是,你料理了你徒弟,你心情不好,也不用那麽急著下山打妖怪吧!


    於小舌將靈珠收迴體內,抱著常柏升就撤,卻被於鏊逼的節節後退,身上滿目瘡痍,口吐鮮血,卻仍是沒有放下常柏升。


    以於小舌的修為,就算打不過於鏊,但是逃命總是能逃掉的,隻是他要顧著靈珠和常柏升,故而無法專心迎戰,到了最後,已被逼的顯出原形,以蛇身粗壯,攻擊性強的優點與於鏊抗衡,隻是那老小子哪裏是這區區原身就能對付的。


    現下,隻見他已燒起三昧真火,直接將於小舌的蛇身燒了起來,於小舌疼痛不已,發出慘烈的嘶吼,這聲嘶吼一出,白諾瞧見那躺在一邊暈過去的常柏升,似乎動了動手指。


    於鏊麵目嚴肅狠戾,白諾敢保證,如果他抓住了於小舌,那麽他一定會掏了於小舌的內丹,剝了於小舌的蛇皮,再用三昧真火,燒的他一絲魂兒都不剩,不得超生。


    不是白諾誇大其詞,是這是於鏊的一貫作風,不,是太華山除妖的一貫宗旨,斬草必除根!從前,封鳴是個很好的繼承人,現在封鳴不在了,白諾觀摩了一下,隻有現在同樣一副‘嫉惡如仇’的表情的石岩能接這個班了。


    於鏊瞧於小舌如此頑抗,竟朝躺在地上的常柏升凝起真氣,飛起一劍刺去,於小舌見了,忙奮不顧身,連法力都忘記施了般衝了過去,以身相擋,眼見著於鏊的劍就要刺下,卻被一道黃光狠狠的震了開去。


    嶀琈玉在空中急速化作玉舟,載起於小舌和常柏升就走,速度快的隻在眨眼之間。


    ********


    “嶀琈玉能治你的傷,但常柏升的毒卻沒辦法。”白諾負手而立,站在於小舌對麵,看他已完全恢複了人形,才放下心來。


    “多謝帝君相救。”於小舌撫著常柏升瘦如柴禾的臉,語氣淡淡,整個人如飄零在空中的落葉,找不到自己的根基。


    “扯平了,隻是你方才這樣做,是肯定會驚動仙界的,你該慶幸來的隻是於鏊,如果還有別的仙家,以我現在的能力,不一定救得了你”


    白諾冷冷的開口,卻眼帶無奈,見識了那砍柴郎和封鳴的故事,本覺得已夠不可思議了,沒想到還有更不可思議的,放著別的不說,這門親事,別說那些仙啊人的,就是本妖王也是持不同意態度的。


    於小舌愣了半晌,垂眸看著已奄奄一息躺在自己腿上的常柏升,不去過多解釋自己的身份,隻道:“隻有這法子才能救他。”


    “所以你才利用我到韓家,替你破了那鎖妖陣?”白諾問道,口氣不鹹不淡,聽不出情緒。


    於小舌不答,撫著常柏升的發絲,算作默認。


    “你什麽時候知道我的身份的?”白諾眯著眼問道,不管如何,被人利用的感覺都是不好的。


    “你第一次出現的時候,我去給應大哥送酒,看到了你胳膊上的菱形印記。”於小舌淡淡的說道,眼眸裏再無光亮,隻剩下一片死寂。


    白諾點點頭,他胳膊上的印記是隱形的,隻有身懷法力之人才看的見。


    “你帶我上街,那個糖葫蘆小販也是你安排的,為了遇到韓富生,為了讓我感受到他身上的靈氣,為了讓我進韓家,尋找靈珠,破鎖妖陣。”


    白諾越說越不是滋味,都是同類,我還是你頂頭上司,你直說不更好,說不定我還會幫你。


    於小舌點了點頭,“我知道,你修為大散,也需要靈珠,所以一定會前去查看。”


    白諾冷哼一聲,很多事情都明白了,隻是,這於小舌也忒不是東西了,讓自己去踩鎖妖陣的雷,幸好自己全身而退了,否則,這筆賬非得跟他好好算算。


    不過,看到於小舌現在這副模樣,蒼白無力,再無往日幹淨清爽的模樣,現下,抱著一個即將要撒手人寰的農夫,整個人也好似沒有了生氣一般,白諾也覺的委實有些可憐。


    “隻是,這靈珠要借助月光的靈氣才能發揮出它的效用。”於小舌說著,聲音裏的羸弱透出絕望,但卻沒有放棄的意味。


    “所以才會驚動仙界,這靈珠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用的,施法期間斷不能被打斷,否則前功盡棄,可月光和靈珠一動,方才的動靜你也看到了。”白諾不是存心想潑於小舌冷水,但這是事實,靈物一類裏,靈珠效用最大,但就是這麽麻煩,看常柏升的樣子,中了五千年修為的蛇妖之毒,除了這靈珠,就連白諾都想不出還有什麽法子可用。


    “我知道,但我一定要救他的。”於小舌垂下了頭,眼眸輕轉間仿佛還是那個溫柔可人的於小舌,這樣的人,跟一個五千年的蛇妖,委實扯不上聯係,但偏偏他們就是一體,這對常柏升來說,真相絕對是個打擊。


    “哼,你可知,你現在要做的,是立馬離開這地方,迴妖界去好生養傷,不過一個凡人,你值得如此?你的妖氣也已遮掩不住,如果於鏊想獨自表現,那麽別的門派就不會插手,隻是,以仙界打架必組團的習慣來看,我想,很快你就要被圍絞了。”


    白諾說的時候,表情一片淡然,他覺的如果換成是自己,絕對會這樣做,實在是犯不著為了一個凡人做這樣的犧牲,這凡人死了還能投胎轉世,如果於小舌落到仙界的手裏,那麽,隻有灰飛煙滅的下場。


    於小舌沉默著,白諾以為他默認了,正要拎著常柏升迴去,看看是不是和應子玨商量商量,買副棺木什麽的,就聽於小舌問道:“如果是應大哥呢?”


    白諾一愣,看向於小舌,於小舌又重複道:“如果是應大哥快死了,你也不管麽?”


    對上於小舌澄澈的雙眸,白諾隻覺喉嚨幹澀的緊,忍不住真的想了想,如果對方是應子玨自己會怎樣,然而,白諾得出了答案,對著於小舌抬頭挺胸的迴道:“那當然也是...救他。”


    於小舌輕扯了下嘴角,“這一世是這一世,下一世是下一世,如果人人都想著能投胎轉世,那麽,生命又會有什麽意義,人生還哪有精彩之處,況且,柏升哥哥的人生不該到這裏就結束。”


    言罷,於小舌撫摸著常柏升瘦如柴禾的臉,淚珠輕輕的滴落在對方臉上,抬眼看了看天際,輕聲道:“天亮了。”


    白諾也向著遠方看了看,圓月已退去,天邊已泛出一層朝霞來,它們已飛了這麽久,總算是甩掉了於鏊,已聞不到他的仙氣了。


    “常柏升不行了。”


    “是,所以,天為什麽要亮的那麽快。”於小舌無措的喃喃自語著。


    “他為什麽會中毒?”白諾瞅著麵色發黑,嘴唇烏青的常柏升,不解的問道,怎麽也不可能是於小舌對他下的毒吧,然而,事實證明,越是不可能的事,就越是可能啊。


    聽了白諾這一問,於小舌竟漸漸的扯出一個微笑來。


    “帝君還記得,你聽了我和柏升哥哥的故事時,總結的那四個字麽?”


    白諾蹲下來,看著他,“記得,農夫與蛇。”


    “兩年前,我因急進練功而走火入魔,一時被功力反噬,故而被打迴原形,終日在山林間穿梭遊蕩,有一日,卻因路過一道田埂時,被上頭落下的大石砸中,險些將我的身子砸成兩半,我以為我就要一命嗚唿了,哪知那石頭卻被人拾起不說,還將我也輕托於掌心中。”


    說道此處,於小舌垂眸看著常柏升,那輕揚著的嘴角仿佛已把所有的幸福掛在了兩邊。


    “他帶我迴去,給我包紮,像養寵物般養著我,而我的外傷漸漸好起來不說,連內傷也開始複原,隻是,那年冬天太冷了,使得我下意識的開始冬眠,有一日,他如往常一般來喚我,將我托於掌心中,給我喂食,我卻迷迷糊糊的沒有睜眼就咬了下去,刮傷了他的手指。”


    白諾感覺的到,說到最後時,於小舌的心在顫抖,連嘴唇似乎都跟著顫了起來,那種悔意怕是漫天的江水海浪都不夠形容。


    隻是,這到底該說常柏升沒有常識呢,還是該說於小舌吃飯幹嘛就不睜眼呢。但不管如何,這毒便這麽中下了。


    “起初,柏升哥哥並無不適,我竟也沒在意,隻是隨著內傷的複原,蛇身不會再維持著一般蛇的大小,我便離開了他,待功力恢複後才化作人,偽裝成逃家的少年,偶遇了他,他仍是那麽的善良,帶我迴家,給我泡腳穿鞋,然而,過不了幾日,他的毒終於發作了,我才意識到我犯了一個多麽嚴重的錯誤,我隻能殺人用人的精魂,一麵為他續命,一麵尋找解毒之法,終於被我找到了這靈珠。”


    看著於小舌越說越激動,雙眼無神的瞅著常柏升,死死的抱著他的身體,生怕下一刻那身體就會失去了溫度,白諾也很是唏噓,好在一隻精&魂續命的時間能長達四個月,不然,這於小舌不得天天殺人,雖然殺的是些十惡不赦之人,但這習慣總歸是不太好。


    但,白諾知道,妖界裏頭,屬蛇妖是最為冷血的,他們生而冷心冷性,不知溫暖為何物,所以,一沾上了才會像於小舌這般,眷念的無法放手麽?


    “他毒發並不完全因為你咬了他一口,你咬他時,隻是一條尋常小蛇,且不過劃破一點皮肉,本無大礙,隻是你們在一起後,你與他行房&事,這才是他毒發的真正原因,你本身就帶有劇毒,卻用了最直接的方式把毒傳給了常柏升,可悲的是,常柏升之前還被你咬了一口,血液裏,早已種下毒素!”


    白諾冷喝道,果然看見於小舌整個身子愈發顫抖的厲害,整個人怔愣愣的,雙眼裏的驚駭,程度劇烈的就快把自己逼瘋,於小舌現在的悔意,恐怕已是山崩地裂般的強烈了。


    白諾已不想多說什麽,這本是常識,但於小舌身為局中人,又深陷在情愛的漩渦裏,這樣的常識早就沒了。


    人類有句話是這麽說的,戀愛一談,智商必降,這於小舌看來就是典型,幸好我智商還是這麽的高,幸好狐狸身上不帶毒,不然,應子玨可怎麽辦。


    “我要救他,今夜一定要救他。”於小舌顫抖著抬起胳膊,拽住白諾的衣袍,雙眼哀求的看著白諾,他不能讓常柏升死,他不能讓對他最好最愛他的人去死,不能讓這世上唯一能記住他的人去死。


    五千年了,於小舌不知自己活著的意義是什麽,除了修煉就是修煉,但他並不喜歡修煉,隻是生下來,仿佛就隻會做這一件事一般,直到遇見了常柏升,他才知道,人生短暫,卻能做那麽多事,短短數十載,就能找到存在的意義,而自己的五千年,不過是過眼雲煙,毫無意義可言。


    “能不能救他並非你我說了算,無論在哪兒,一旦你催動靈珠,仙界必有感應。”


    “不,還有一個方法!”於小舌突然大吼道,一直毫無生氣的雙眼,發出兩道希望之光,灼熱的盯著白諾。


    白諾一愣,但想了想便猜到於小舌說的方法是什麽,隻是卻驚的不知該如何阻止,隻道:“大腿不會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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