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下班,我就去武裝部找張章,看看他的裝備到底準備得怎麽樣了。


    我走進章章的辦公室的時候,他跟他的那兩個海軍陸戰隊正在擺弄槍支,他們非常投入,沒有發現我的存在。那小吳手裏的是一支56式自動步槍,他先卸下彈夾,然後一拉槍栓,再裝上彈夾,單手舉槍朝天扣動扳機,卡塔一聲。我知道這是驗槍的動作,一是看槍膛裏是否有子彈,二通過空彈擊發看檢驗槍支的機構性能。他動作熟練,槍在他手裏很乖的樣子,一眼就看出是個老手。我輕輕地走到他的背後,悠悠地說了一句:“這把槍的撞針有問題。”他們迴頭的樣子很緊張,一看到我,章章開口就罵:“嚇死老子了,還以為是鬼呢!這是民兵訓練淘汰下來的槍,撞針早就磨損的差不多了。”


    我不屑地說:“讓你找裝備,你就找了這麽些個爛貨?”


    “有本事自己找去!”章章嗔怪一句,就低頭擦槍,根本不管我。我也不生氣,反正我對於他來說也不算什麽客人,就自己拿起他桌子上的煙,點了一支,然後踱到沙發跟前,一屁股將自己陷進去,翹著二郎腿百無聊賴地吐著煙圈。


    小吳停下手裏的活兒從飲水機裏給我接了杯水,走過來微笑著說:池班長喝茶!然後又低聲說了句,“有好貨。”我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問他:小吳,你是河南人吧?小吳很驚訝地看著我說,“池班長,你怎麽聽出來的,我這一口京腔,可是沒幾個人能聽出我的祖籍。”


    我哈哈大笑著說:隻有河南人才管白開水叫茶。


    他撓著頭,用一種被看穿了的眼神不好意思地看著我,囁諾著說:班長,你咋恁能哩呀,那你再猜猜俺是河南啥地方人?


    嘿,小子,還想考我?駐馬店,對不對!我用手指著他果斷地說。


    譩,班長你太厲害了,俺是駐馬店上蔡縣哩,你咋知道的呀。


    我還知道上蔡縣是李斯的故鄉呢。


    好家夥,不得了啊,看來咱倆有緣。聽我們章部長講,你當兵的時候,那功夫可不是蓋哩,尤其是戰術,那動作,那叫一個飄!啥時間教教俺唄?


    該輪到我不好意思了,擺擺手,沒有的事,不然怎麽當了礦工?你們章部長才是精英!


    章章嘴唇上粘著半根煙,眯著眼,微笑著說:求!你當兵比我早一年,我見了你都得叫班長,你要是不當逃兵,估計就是當將軍的料!


    還將軍呢,我當十年礦工了,連個工長都沒混上,天生一個*絲命。別貧了,把你手裏的爛槍放下,趕緊把好東西拿出來!


    章章手裏的活兒不停,抬眼偷看我一下,不服氣的說:你哪隻眼睛看見我有好東西了?


    這時,小吳衝著我直擺手,我哈哈地笑著說,我下了十年坑,早就被窯神附體了,好東西都在你身後的櫃子裏是不是?


    章章擦完手裏的槍,拍拍手,拿下粘在嘴唇上的煙說:啥也瞞不住你,我得去趟廁所,等著!說著就往外走。


    我對著他的背影喊了一句:你個老小子,擦完槍不洗手就上廁所,小心槍油蜇爛你那條短槍!


    不一會兒,章章就迴來了,嘴上又叼了枝煙。神秘兮兮地從褲子上解下鑰匙來,打開他辦公桌後麵的鐵皮櫃子。提出兩個軍用大提包來,把那幾支56式自動步槍收起來,拉開拉鎖把包裏的東西一件一件地擺在桌子上。


    謔!還真有好東西啊。幾件叢林迷彩服,凱弗拉頭盔,兩支95式自動步槍,甚至還有gps衛星定位裝置。我一邊把玩著95槍,一邊說:老小子,你太有本事了!


    章章砸著嘴說,不是看不起我老章嘛,‘讓你搞裝備,怎麽整了這麽些爛貨’,哎,這話誰說的?


    說實話,此一去便是兇多吉少,在這個和平年代軍人付出了別人難以想象的艱辛,正如章章他們,本來可以不去管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能跟我一起並肩戰鬥,全憑這過命的生死交情,不比那利欲熏心的盜墓賊。雖然他們嘴上似乎得理不饒人,但章章和他的兵,是最高尚的。


    我突然想到這些,表情顯得凝重起來,章章不知道我為什麽這樣,不解地問我:翔子,你這是咋啦?陰晴不定、喜怒無常的。


    我緊緊地捏著他的胳膊說:兄弟,你為什麽肯幫我?


    你都說了是兄弟了,還有什麽可說的!


    可這不是一般的事情,那種地方很可能就有去無迴了啊。


    章章猛吸一口煙,把煙頭吐在地上,使勁兒地踩滅,冷靜地說:我知道。


    我不會讓大家白白送死的,在魔方表哥打開鬼門之前,我們有必要去二龍山進行一番調查。這聽起來是不是很有意思啊。想要調查現實中的兇殺案而要到鬼域裏去,而為了摸清鬼域裏的狀況又要在現實中去調查。我想,這個在空間和時間上進行的交叉取證調查,我想我們之外,亙古未有吧!


    對了,我說,“那小吳跟我到還聊得來,但那個高個子的,怎麽從來就沒有一點兒動靜。甚至我連他姓什麽我都不知道。”


    哦,你是說小張吧?這個孩子心眼實,不會說話,但心裏都明白。你不覺得這樣的性格是優秀狙擊手的天然條件嗎?


    嗬嗬,你說的狙擊手還是殺手?


    有區別嗎?這種性格都是會導致兩種極端,要麽大善,要麽就大惡。關鍵在於如何引導了。


    好了好了,我的兵我知道怎麽做。


    我點點頭,也不好多說。我覺得這個人是個很奇怪的人,但也沒有放在心上,在以後的故事裏這個不愛說話的高個子小張展現了他不同凡響的一麵,當然這是後話。


    …···············


    我聯係了薛梅格同章章和他的兩名海軍陸戰隊退役士兵,五人一行,租了一輛七座的商務車向著二龍山的方向進發。其實五個人租一輛小車是可以的,但考慮到大家跟著我都是去玩命的,我總不能在這些細節上虧待大家,就租了一輛七座車,至少顯得寬敞些。由於我們這次不是到真正的鬼域去,我們都是普通的旅遊裝束,也沒帶什麽太多的裝備(還有部分裝備正在準備中),老章帶了一台軍用指北針,買了一張二龍山的地形圖,還帶了一個筆記本,活脫脫就像是一個小型的地質勘探隊。


    這種租來的車沒有導航係統,幸虧有薛梅格帶路,不然還會多繞幾個圈子呢。但是到了縣城的時候,薛梅格突然提出要逛街,我說你天天在省城、北京這些大城市購物,一個縣城再好也不過如此嘛,有什麽好轉的。可薛梅格非常任性,說這次又不是買衣服化妝品,上次迴老家在一間手機店裏看上了一款手機,非常喜歡,說到這款手機她非常興奮,嘟嚕嘟嚕地說了一大堆參數和功能,還很豪爽地說要給大家一人買一部。老章在兩個兵麵前裝的很純潔,而那個小吳一聽有自己的份兒,諂媚地恭維她薛姐心眼兒好,人長得又漂亮,薛梅格整個人都飄了起來,嘮嘮叨叨說起來沒個完。最後,章章假模假式地咳嗽了一聲說他對手機雖然不感興趣,但是梅縣是個古城,聽說那裏的油茶很地道,一定要去嚐一嚐。小張隻是沉默,我偷眼看了小張一眼,他苦笑著搖了搖頭,就低頭擺弄他的全鍵盤黑莓手機,好像很高傲的樣子。


    我長歎一聲,你們這些人啊。就把車轉向了縣城方向,心裏想去縣城稍作休整也好,說不定還能遇上那個詠春拳師。


    到了縣城,薛梅格就迫不及待地要去那個手機店去。我沒反對,遂了他的願。可是他要的那款手機已經賣完了,她似乎很不高興的樣子,還差點兒跟售貨員發生口角。我也沒管他,眼光卻落在了另一個櫃台,那是一對看上去不錯的對講機,我想進山後,很可能不會隻走旅遊的路線,就提議買對講機。薛梅格是個人來瘋,一聽我說要買對講機,就嚷著要優惠,那售貨員實在是怕了她,竟給了很大的折扣。


    從店子裏出來後,我埋怨她,“你又不缺錢,幹嘛那麽不依不饒的。”這小妮子振振有詞地說真正的購物其實有兩種享受,一種是一擲千金,一種是錙銖必較,一擲千金的生活她早就過膩歪了,有一次看以為老大娘買菜差一分錢都要多走十裏路到另外一個菜市場去,竟然被感動地夜不能寐,她說她向往那種生活。


    我笑著罵一句,有病!然後就提議要到上次去的那個武館去。薛梅格吃驚道:你還想跟鬼比武啊,我可沒那麽好的興致!


    我說上次是個意外,現在我們想見到鬼,都不一定能夠見得到。


    這小妮子很激靈地說,哦,我明白了,上次我們能夠在兩個維次空間裏穿行,就是因為你那把劍,隻要它一抖,世界就發生了變化。


    沒想到這丫頭真是鬼精鬼精的,話還說得那麽有詩意。


    她又啊一聲,大驚小怪地說,你怎麽沒帶那把劍呢?


    我說,能真正控製那把劍的隻有那個藏在畫兒裏的鬼魂了,可是潘金蓮被我爸放到陽光下曬得魂飛魄散,我怕控製不了就用表哥的符錄把它封了起來。


    啊?這迴啊的是章章了,“潘金蓮死了?”


    我說早死了,當年被武鬆一刀給宰了,現在是魂飛魄散,連影兒都沒了。


    他竟愣怔了半天,很傷心的樣子,差點兒把我的眼淚給勾出來。


    我拍著他說,別惦著鬼了,以後兄弟給你找個好女孩兒。


    說完我們就往那個武館走,哦,對了,它好像本來就不是什麽武館,而是晉商博物館之類的。門口還是那個戴紅袖箍的老頭在檢票,裏麵好像沒什麽人,我和薛梅格早就來過,但是上次憑空冒出個詠春拳師,竟然還都是另一個空間裏的人物,還見到了故去的薛老爺子,甚至到二龍山幫著薛家討債,盡管討債無果,但又因此聯想到了八郎茶館的兇殺案。這一係列事情的發生仿佛真的就在夢裏一般。


    這次,我們沒有再遇到那些詭異的事情,要到那個世界裏去,還得等著魔方表哥幫助我們打開鬼門。這次,我們索性就做一個純粹的遊客吧。


    那是個精致的兩進院子,雖不能說是雕梁畫棟,亭台樓閣,但卻是個富戶的宅邸,雕刻精細的磚雕,整齊的飛簷,幽靜的院落,感覺讓人非常愜意。前院的東廂房陳列了一些明清家具,什麽八仙桌、靠牆桌,太師椅之類的,看樣子是仿製的,但做工精細,屋子裏青磚鋪地,幹淨而踏實。牆壁上是一些圖文解釋,大致講解了晉商的發展史,什麽走西口、下江南,什麽票號商鋪等等等等。我們看的到還很有興致。


    到了後院,一顆棗樹高而且直,上麵掛著一個拳擊沙袋,周邊是仿製的中國古代十八般兵器,章章和小吳光看不過癮,都摩拳擦掌地舞弄起來。在正堂裏供奉著一座銅像,說實話我沒有記住這個銅像是誰,大概是形意拳的祖師。但上次為什麽會在這裏跟那些南方的詠春拳師的魂靈遭遇?我心裏有著很多的疑問,他們之間是否真的有一場腥風血雨的武林爭鬥?


    我心裏有事,就在這正堂裏仔細地觀看起來,這裏還真有一些博物館的樣子,一圈的玻璃櫃台裏擺放著一些形意拳的曆史資料。我看似閑庭信步實則心懷鬼胎地仔細搜索著,突然在一個角落裏發現了一本很老的書,書名叫《南方實錄》,我想起上次在異界見到的老鏢師他的幌子好像就叫做“南方鏢局”。心裏一震,這裏麵一定記載了一些我想要知道的東西。看樣子,這本書對於這個小型的博物館來講,也許並不寶貴,隻是放在這樣一個無人看管的櫥窗裏,我用手一拉,竟然還可以打開!


    我取出這本書,這裏麵記錄了一些南方鏢局在北方闖蕩的事件,編年體的,所記載的事情並不詳細,就像是一本工作日記或者幹脆叫流水賬。這樣的東西即使再古老都不會有什麽價值,要拿到古董市場上根本就沒人看。但其中有一件事引起了我的注意,光緒十五年,梅城縣梅鎮薛府東家薛成武委托南方鏢局押送三車黃金,路遇劫匪不幸被劫,薛成武大怒,掌門鏢師梁少才與一異服男子同往二龍山未果········


    正看到這裏的時候,隻聽一聲斷喝,放下!


    又是那個帶著紅袖箍的老大爺氣衝衝地走進來,我還想往後翻看,沒想到他非常生氣,三步並作兩步一把就書奪了過去。還罵聲不斷,截去不堪入耳的髒話,大致的意思是嫌我隨便亂動博物館的東西。盡管這家博物館根本就沒什麽遊客,可是這個守土有責的老大爺依然是威風凜凜,宛如文化大革命時期的紅衛兵一般強橫。小吳脾氣暴躁正要上去理論,我叫住了他,本來是我們不對,可別再生事端。盡管我很想知道我和老鏢師深入二龍山討債之後發生的事情,但也許這是天意,你提前知道事情的結果並不是一件順應天意的事。不過這到讓我想到了另一層,如果魔方表哥幫我們打開鬼門,我就可以聯係老鏢師一同前往另一個維次空間的二龍山,說不定對我們也是一個幫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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