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眾人的表情,王宵獵笑了笑。道:“這個問題我想了很久,各種辦法都想過。最後發現,要想把天下治理好,最有用的就是把官員管好。官員管不好,任你無數手段,最後終究沒有用。當然,對官員要求這麽高,非常考驗治理手段。說得難聽一點,隻要統治者沒有了理想,官員沒有了理想,一切都會化作虛無。我們的理想能夠堅持多久?天知道呢。不管怎麽樣,事情要由我們開始做。”


    說到這裏,王宵獵無奈地歎了口氣。


    保持理想是件很難的事情,甚至大部分人認為是做不到的。就是王宵獵自己,心裏也打鼓。但是除了這個辦法,其他任何辦法都不可靠。


    有人認為可以依靠製度。說起來頭頭是道,可古今中外,哪裏有這樣的製度呢。隻存在於理論上的事情,現實中沒有,怎麽能讓人相信呢?更何況就是理論,也沒有哪種製度能夠長保興盛。做學問,一定不能脫離實踐。不能夠說實踐這也不重要,那也不重要,就是我的理論最重要。


    良好的製度,隨便換個人做官,社會一樣可以運行良好。這種話,不過是騙人罷了。隻要官員整體腐化墮落了,整個社會就無法挽迴下行的態勢。


    政治的核心就是官員。如果放棄了對官員的監管,必然麵臨混亂。這樣的混亂,是任何製度都拯救不了的,隻能一步一步墮落下去。


    隻是,自己的理想能夠堅持多久?十年?還是二十年?還是一輩子呢?如果自己離去,下一代的人還能不能堅持理想?再下一代呢?天知道有多久。


    最少,自己在的日子,天下的百姓可以過上相對幸福的生活。連這一點都做不到,說什麽能夠千秋萬代,就是笑話。自己保證不了怎麽結束,可以決定怎麽開始。


    抬起頭來,看著眾人。王宵獵道:“進了學校,最後卻發現做不了官。或者做了官,突然就被革職了。如果這樣,很多人接受不了。說得難聽一點,這官那麽難做,有幾個人願意來學?用不了多久,這學校也就招不到學生了。所以,對於在學校裏正常學習,最做不了官的人。還有沒有犯大錯,隻是不適合做官的人,要有安置的措施。幾個辦法。一是不做官,去做吏員。吏員的薪俸雖然遠沒有官員高,但要求也不高。隻要認真做,養家糊口沒有問題。不願意做吏員的,可以由官府安排,進專門的學校,學成之後做其他的事情。我們現在與以前不同了,有很多工場,有很多商場,到處都需要人。把離去的人安排好,才能讓做官的人安心,讓他們不用擔心退路。”


    這句話說出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一起抬頭看著王宵獵。


    王宵獵道:“若是以前,革職為民是非常重的懲罰。如果再加上追奪出身以來文字,基本此人在政治上就沒有前途了。人生在這世界上,怎麽會隻有做官一條出路呢?出路多得很。我們的製度,隻是選出來適合做官的,讓他們做官。不適合做官的,也不是犯了什麽錯誤,自然有他們的活法。官員的退路,一定要安排好,不能讓大家做官的時候戰戰兢兢。這件事,現在會由我親自辦,大家盡管放心。”


    一眾學生長出了一口氣,看看身邊的人,心中暗道僥幸。


    前邊聽王宵獵說官員的要求多麽多麽高,嚇得眾人膽戰心驚。最後發現,原來即使做不了官,進這學校依然有其他出路,大家才放下心來。


    王宵獵沒什麽音樂細胞,也不怎麽聽音樂。隻是偶爾聽到哪首歌,覺得好聽,會聽一聽。前世他最喜歡的一首外國歌曲,是《斯卡布羅集市》。這首歌有什麽意義,唱得多麽好,王宵獵都說不出來。隻是歌曲中那淡淡的惆悵打動了他。


    自己做得對不對?其實王宵獵不知道。隻能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做。哪怕做得不好,最少自己盡力了。不管是成功還是失敗,自己最少留給了這個世界一個理想。


    前世學的東西,很多都很有用。但惟獨怎麽治理國家,教的實在不多。不管是課堂上學的,還是課堂外學的,實不靠譜。那些知識,大多都是從西方學者那裏翻譯過來。分成各種流派,互相之間爭來鬥去。不管是什麽流派,用之於驗證於實踐,結果都令人遺憾。


    有人說這個國家的製度好,有人那個國家的製度好,各有各種各樣的理由。但到底是哪種製度好呢?誰說得清呢。看得多了,惟一可靠的,就是官員一定要管理好。


    美國曾經獨霸世界,橫行無忌。可時間長了,也慢慢開始走下坡路。走下坡路不可怕,可怕的是下坡路沒有盡頭。不管是製度還是執行問題,王宵獵都覺得不重要。但當聽到美國的中情局局長說“我們撒謊、我們欺騙、我們偷竊,我們還有一門課程專門來教這些。這才是美國不斷探索進取的榮耀。”王宵獵才感覺到,這個國家真地完了。


    不是高尚的人不做不卑鄙的事情,他們也做。隻是他們做的時候,知道這是錯的,隻是沒有辦法不得不去做。當把高尚的理想棄,覺得那些卑鄙的事情理所應當,就一隻腳踏進了墳墓。


    王宵獵時常覺得,一種《斯卡布羅》集市中的惆悵。有的時候,他很希望一覺醒來,迴到自己前世少年的時候。自己會在春天燦爛的日子裏,來到門前,左邊種一株桃樹,右邊再種一株杏樹。不為吃它們的果子,隻是希望春天的日子裏,它們春暖花開。


    輕輕咳嗽一聲,王宵獵接著道:“我們希望生活在什麽樣的國家裏呢?希望治理我們的官府,是什麽樣子呢?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鑿井而飲。耕田而食。帝力於我何有哉。對於我們漢人,或許就是這樣吧。一個官府,不能不收稅,不能不征役,百姓哪得休息。我們隻能夠盡量少收稅,盡量少征役,不要讓百姓日日不得休息,餐餐不得溫飽。官府的官員,沒有用的就不養,盡量少。”


    “要想做到這樣不容易。我的原則,所有的官員,必須有明確職責,有明確要求,每一個官員對官府、對百姓都有用。按這個原則,恩蔭不可以有,更不可以為了給誰一口飯吃,就讓他當個官。對官員的要求一定要嚴,不適任的,就不要做。覺得自己適應不了管這麽嚴的,也不要做。不適合當官的人,不要當他們跟罪犯一樣。好聚好散,官府還要給他們找好退路。”


    “天下除了官員,官府的體係還有這麽幾種人。一是官,二是吏,三是差,四是役。當然,之上還有皇帝,就是不我們說的了。官和吏,不隻是權力不同,薪俸不同,前途不同,而是其職責根本不同。”


    說到這裏,王宵獵讓一邊的吏人拿了一塊黑板上來。拿起粉筆,在上麵畫了一個坐標係,而後畫了一條倒扣的鍾一樣的曲線。


    道:“這條曲線代表的函數,是正態分布。你們沒有學過數學的,可能不清楚。沒有關係,進了學校很快會學的,現在隻要記住。兩三個月前,我與研究數學的幾個人,終於把這個函數搞清楚,今天講給你們聽。世界上大部分事情,概率密度都是這個形狀,包括我們官員處理的事情。”


    然而在曲線上劃了兩條豎線。道:“這兩條豎線之間,就是我們決定日常的事情,依例而行。凡是吏員,處理的都是這之間的事情。這之間的事情,都可以在條例上麵找到。從理論上講,吏員沒有任何權力。他們做的事情,要麽就是條例上的,要麽就是官員吩咐的。而在這豎線周圍,和豎線之外,則是由官員來處理的。條例是沒有的事情,由官員決定。”


    “記住,不是我官大,你官小,什麽事情應該由我來決定,什麽事情應該由你來決定。而是凡在官員職責之內的事情,都由官員決定。上級不滿意,可以換人,不要輕易教手下的人做事。”


    “用這種方法,來區分出官員和吏員。職責不同,權限不同,收入當然也不同。這種不同,決定了官員不能由吏員晉升而來,而必須有專門的渠道。科舉是一種,我們取消了恩蔭,僅靠科舉就不夠了,所以加了學校。學校畢業,經過考試,一部分合格的做官員,不合格的做吏員。各憑自己本事,不要報怨為什麽他可以做官,我就要做吏。你考得好,一樣做官。”


    “除了官吏,為官府做事的還有差人。其實我們以前的公吏,很多是差人,與差役通稱。現在我閃明確區分開來。所謂差人,是官府不給他們發薪俸,但他們日常為官府做事。舉個例子,一般的城市裏麵有行會,那些管理行會的商人,就是差人。他們不領薪俸,為官府做事。還有鄉村地區的集市,管理集市的也是差人。他們也不從官府領薪俸,而靠從集市收的錢做為收入。”


    “除了差人,還有役人。役人是服役,沒有收入,而必須為官府做事的。比如農民除了田稅,一年還有五十工的徭役。服役的時候,他們就是役人。”


    “不同身份,有不同的職責,做不同的事情。總管一切的是官員。所以官府重點管的是官員,吏員則由官員管,而下麵的差人和役人,則要聽從官員和吏員的命令。說實在話,隻要官員管好了,天下總不會大亂。官員管不好,日子隻能一天一天壞下去。我希望大家進了學校,好好學習,把官員需要掌握的知識都學好。從學校出來,做個好人,做個好官,不要讓人民失望。”


    “如果我們成功了,是人民的福氣,他們可以幸福的生活。如果我失敗了,許多年後,人民或許還會記起來,曾經有我們這麽一批人,希望這樣做官,希望可以這樣治理天下。那個時候,九泉之下我們可以驕傲地說,這個世界,我們曾經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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