飲了一會酒,王中孚道:“軍校裏學了一個多月,我才知道,為什麽軍隊裏出來的人,一開始要安排做都一級軍官。因為一個都一百人左右,正好是一個軍陣。基層軍官最重要的能力,就是要熟練地指揮軍陣。包括如何行軍,如何宿營,麵對敵軍如何列陣。戰陣中如何組織軍陣進攻,如何撤退,僵持中如何保持軍陣不散。這些事情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可就難了。幾年之前,金虜圍困開封府,天下勤王大軍可止百萬!可麵對不足十萬金軍,卻無能為力,隻能坐看二聖北狩。說到底,這些勤王大軍缺少基層軍官,空有百萬人數,卻不具備戰陣作戰能力。”


    孟超苦笑:“這些日子,隻是聽教官講得玄乎。可我想來想去,指揮一個軍陣有什麽難的?”


    王中孚搖頭:“不那麽容易的。講究起來,裏麵許多道理可以講。不講究,隻要把人聚在一起,不讓逃散就可以。教頭經常講的一個戰例,是在河東的時候,兩千朝廷軍隊麵對十七個金賊,結果被敵人一衝就散。兩千人啊,一人一口唾沫,也把金賊淹死了。可結果呢?被殺得大敗!為什麽?就是這兩千人沒有基本的組織,缺少基層軍官,一接戰就亂了。”


    鍾默然道:“以前聽這種故事,隻以為漢人懦弱,上不得戰陣。現在不同了,知道為什麽他們會失敗,缺點到底在哪裏。知道了軍隊不能隻看人數,還要看組織能力。組織不行,再多人也是散兵遊勇,當不得大事。也才明白為什麽設立軍校,培養基層軍官。”


    這五個人進軍校一個多月,學到了新知識,聽到了新說法,整個世界觀都受到震動。現在坐一起喝酒,越說越熱烈,各自說著自己的心得。


    張均在一邊聽著,心裏有些不快。自己加入王宵獵軍隊的時候,沒有什麽軍校。執行的任務,都是暗殺、偷襲之類,沒有經過真正的戰陣。雖然地位很高,但現在看來沒有什麽前途。軍隊之中,想要升官,當然是靠戰場上的戰功。不去帶兵打仗,前途終究有限。


    有時候張均在想,自己頭腦聰明,年紀又小,如果進軍校學習,不會比別人差了。隻是軍校出來的都是基層軍官,如何拉得下臉?最近全軍整編,以前熟悉的人,有的升了都統,有的升了虞候,自己叫個統製都有些心虛,更加刺激張均。隻是張均是個愛麵子的人,下不了決心。


    軍隊要想有戰鬥力,必須有堅強的組織。堅強的組織,離不開優秀的基層軍官。軍校的開辦,就是為了解決這個問題。通過軍校,短期培養出大量合格的基層軍官,充實軍隊。更高級的軍官,既需要軍校培養,也需要實戰檢驗。進入裏麵學習的人,必須是軍官,不能再麵向社會招人了。


    有的人認為,能戰的軍隊,最好有大量老兵。老兵越多,軍隊戰鬥力應該就更強。其實不是。軍隊的戰鬥力,首先來自於組織的能力。老兵多,隻是可能裏麵基層軍官多而已。


    聽那邊五個人說得眉飛色舞,張均在一邊聽得煩躁。不住大口喝酒,漸漸有些上頭。


    那邊李清喝了一大口酒,放下酒碗道:“這酒喝起來力氣不大,倒是催尿。你們盡管吃喝,我去小解。等到迴來,再與你們一決高下!”


    一邊說著,一邊站起身來。不想這時酒勁上來,迎麵涼風一吹,腳下站不穩,摔個趔趄。好巧不巧正撞在張均的腿上,把張均撞倒在地。


    張均心中正在煩躁。猛地從地上蹦起來,怒道:“直娘賊,這廝不長眼睛麽!”


    說完,抬起一腳,踹在李清的腰眼上。李清剛剛直起身,突然挨這一腳,猛地趴在了桌子上。桌子上的碗兒碟兒飛起,湯湯水水淋了喝酒的五人一身。


    孟超早就看張均幾人不順眼。起身罵道:“如何就敢打人?直娘賊,且來較量!”


    張均冷笑一聲。上下打量孟超一番,口中道:“你這種潑貨,爺爺今天打了你,倒是被人笑話!要較量,自有我伴當收拾你!”


    說完,一邊的陸承上前。雙手叉腰,不說話,默默看著孟超,自有一股駭人氣勢。


    王中孚見張均與自己差不多年紀,雖然懼他是軍官,心中卻忍不住。見雙方劍拔弩張,道:“若要較量,且到那邊竹林裏去。這裏離新野城不遠,不怕巡檢的人嗎?”


    張均冷哼一聲。不說話,帶著陸承三人向竹林走去。


    孟超與自己五人一起,緊隨其後,到了竹林裏。


    走不多遠,剛好一塊平地。張均轉身,對孟超道:“來,與我這伴當戰上幾個迴合!”


    孟超看著陸承,見他雖不甚高大,卻很粗壯,不是個好相與的。隻是這個時候不能示弱,大喝一聲,把上衣脫下來,露出一身皮肉。


    舒繼明看陸承站在那裏,一聲不吭,氣勢不凡,知道是個行家。上前小聲對孟超道:“對麵為首的那個人甚是狡猾,自己不戰,卻讓這個伴當來打。看他們的樣子,當是個行家。這一戰還是我上,你不要吃了他的虧。你在一邊不我壓陣,不輸了什麽。”


    孟超道:“哥哥且在一邊看著就是。若我不濟,你再上!”


    說完,大步上前,站到了陸承的對麵。


    燈光從竹林縫隙傳進來,有些昏暗。深處有蟲子在鳴叫,有動物在逃竄。


    孟超一抱拳:“今日得罪了!不知高姓大名?”


    陸承道:“意氣之爭,何必通姓報名?就當今晚吃撐了,我們活動一下消化食好了。我聽你們是新野軍校的人,實不相瞞,我們也不是外人。我們角鬥,摔倒在地的人就算輸了,卻不可糾纏不放!”


    聽了這話,孟超等人知道,對麵確實是軍隊中的人。附近就是軍城,巡查很嚴,軍中的人都要小心仔細。所以陸承的意思,打就打了,大家不說名字。


    客套幾句,孟超忍不住,猛地撲了上去。


    陸承一聲笑,踏步迎上前。不等孟超抓住自己臂膀,腳下一伸,手上輕輕一推,就把孟超推倒在地上。然後拍了拍手,迴到自己的位置,看著孟超笑。


    一照麵就倒在地上,孟超猛地蹦起,覺得有些蒙。活動一下,身上並沒有受傷。心中不服,就要再衝上來繼續比過。


    陸承道:“兄弟,剛才說的明白,倒地就輸了。你是不認嗎?”


    孟超道:“我一點傷沒有,若就此認輸,豈不被人笑話?再者說,世上哪有這種道理!”


    陸承道:“我看你也是軍人,故此隻是認你,而不傷你。你若是不識好歹,那就不要怪我了。”


    一邊的王中孚看得明白。陸承是個角鬥的高手,確實是留了力。以孟超的實力,無論如何是戰不過陸承的。一定再上,可能真會受傷。


    急忙道:“我這個兄弟輸了。輸了就是輸了,何必嘴硬?隻是你是那個鬥嘴人的伴當,我們這邊一樣派個伴當上去,再來比過。你們若輸了,找其他人就是。今晚一定比個輸贏!”


    說完,向舒繼明使個眼色,示意他上前。


    看舒繼明走上前來,身高七尺有餘,如同鐵塔一般,張均心裏不由有些緊張。低聲問陸承:“這個大漢身高力壯,你比他矮了一頭有餘,能不能打?”


    陸承看看舒繼明,低聲道:“說實話,我長二十餘歲,還是第一次見這麽高的人。能不能打,心裏著實沒底。不過,隻要他不是角鬥老手,縱然贏不了,也不會輸就是了。”


    張均點了點頭,退後幾步。


    幾個手下中,陸承、王敢和劉京都擅長角鬥。王敢是目光銳利,動作迅速,出手又狠又準。借助手中一把小刀,眨眼間就能放倒幾人。劉京則是技巧嫻熟,動作靈活,與人拚的是技巧。唯有陸承是真正專精於角鬥,軍中罕逢對手。不過今晚麵對舒繼明這樣一個異人,心中沒底。


    行了禮,陸承與舒繼明對麵站到一起。


    舒繼明弓馬嫻熟,角鬥雖會,卻不嫻熟。剛才看陸承一絆一推,極見功力,知道是高手。心中打定了主意,隻要不讓陸承近身,量他也奈何不了自己。


    見到陸承上來,舒繼明伸出長臂,一把按在他的肩膀上。陸承猛地一掙,竟然掙不脫,心中許多無奈。本來身高就有巨大劣勢,沒想到這大漢的力氣也大,這還怎麽打?


    等到陸承使出手段,想扭舒繼明的用臂,卻無論如何拗不過。想要近身,卻被死死攔在外麵。一時之間兩人在一個圈裏跳來跳去,誰也奈何不了誰,一時陷入僵局。


    張均在一邊看不奈。厲聲道:“賊大漢,你不廝打,在這裏亂轉什麽!”


    舒繼明猛地把陸承推開。轉過身來,對張均猛地喝道:“直娘賊,若你上來,爺爺捶扁了你!”


    張均被嚇了一跳,連退幾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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