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陽的江邊酒家是名字是王宵獵取的,本府最大的酒樓。酒樓南臨街道,北麵漢水,客人可以一邊喝酒一邊欣賞風景。店裏的主管、廚子、小廝,都算是官府的雇員,薪水相當不錯。自酒樓營業,這裏便每日顧客盈門。城裏有身份的人家,都以到這裏喝酒吃飯為榮。


    這一日上午,不是吃飯的時候,本該沒有生意。卻不斷有人走進來,各自坐在桌旁。旁邊小廝上了茶水,便就退到了一旁。幾個吏人忙忙碌碌,不斷統計人數。


    幾個客人圍著一張桌子,喝著茶,聊著閑話。


    一個道:“聽說苗傅和劉正彥兩位太尉在揚州抓了官家,扶持新君,把持朝政,朝上亂作一團。現在這個時候,朝廷再亂,天下事還能收拾嗎?”


    說完,不斷在那裏搖頭。


    另一個道:“最近聽人說,有呂相公和張相公在平江主持大局勤王,又有劉太尉和韓太尉兩位大將出兵,苗劉二人肯定抵敵不住。這場亂子,很快就要平定了。”


    其他人聽了,紛紛湊上來問呂相公是誰,張相公又是誰,兩位大將又是哪個。各自議論,一時間竟然熱鬧無比。這裏的人遠離朝廷,但對朝廷事務還是很感興趣的。


    最近的天下大事,就是苗劉兵變了。過了這些日子,已經傳遍天下,無人不知。不過揚州那裏具體是什麽情形,外地人卻不知道。隻能各自發揮想象力,過過嘴癮。


    突然一個人道:“今日官府招我們到這裏,不知道有什麽事情?”


    聽了這話,幾個人一怔,都說不出話。隻知道今天官府招集這些本城的大商戶來江邊酒家,來做什麽卻不知道。這幾個月,襄陽府社會安定,官府又推出了許多新生意,大家都賺到了錢。


    正在大家紛亂的時候,陳與義走了進來。到了前邊站住,高聲道:“今日召你們到這裏來,是有求於大家。前日接到製置使鈞旨,說今年許多事情,花錢不少。奈何官府來錢的門路不多,到了現在難免出現一些虧空。記得製置使來治襄陽的時候說過,官府收稅,皆是明文,不加收,也不亂收。現在官府出現虧空就難辦了。隻能請諸位來,幫一幫忙。”


    下麵的呂掌櫃道:“官人說笑。跟我們要錢,還不是要加稅!”


    陳與義道:“非也。諸位,觀察說過的話,絕不會變!觀察不是食言而肥的人。現在虧空,說實話也隻能依靠各位幫忙。觀察給出兩個辦法,由諸位自選。”


    下麵就有人問道:“不知是什麽辦法?”


    陳與義道:“一個辦法,算是觀察向諸位借貸。給你們借據,利息一成,借六個月。你們放心,隻要觀察在,絕不會少了你們一文錢。還有一個辦法,諸位跟官府的產業有生意往來的,可以交錢,算是這些產業格外尊貴的客人。以後你們進貨,一律按九折算。當然,這個錢是每年都要交的。而且,要先墊些貨款在官府這裏,以後逐月償還。”


    陳與義說完,下麵就議論紛紛,停不下來。


    王宵獵想來想去,自己現在沒有本錢,又說過了不向百姓加稅,似乎隻能借貸了。可惜的是自己崛起的時候太短,信用不高,不知道百姓願不願意借給自己。


    按說這是國債,利息不應該高。不過,由於自己的信用還沒有建立起來,隻能按此時民間利息,年利兩成來算。隻要過了這幾個月,一成利息又算什麽。


    看著眾人,陳與義心裏七上八下,不知道他們怎麽想。說實話,王宵獵要借債,不管怎麽樣都能借來。軟的不行,難道不會來硬的?但用強硬手段,損壞的是自己的信用。官府的信用很值錢的,一旦被破壞了,想挽迴可就難了。對於某些人,覺得有強硬手段可用,做事肆無忌憚,最終會搞得自己信用破產。


    過了一盞茶的時間,下麵有人大聲問道:“官人,不知此次觀察要借多少錢?”


    陳與義道:“最主要的是官員俸祿,觀察實在沒有現錢了。粗略算下來,我們襄陽府就要三萬貫足錢才夠。還要幫幫其他州府,應該要十萬貫足吧。”


    “十萬貫?!”下麵的人倒吸了一口涼氣。“這也太多了些!”


    陳與義歎了口氣:“沒有辦法。不發現錢,許多官吏家裏也揭不開鍋。不過你們放心,等到收了夏稅和秋稅,連本帶利,一定會償還給你們!”


    下麵的一眾員外聽了,又議論起來。聲音嘈雜,也聽不清他們在說些什麽。


    過了好一會,才有一個員外站起身來。向陳與義拱手:“官人,在下田英,在城裏有一家酒樓,一家綢緞鋪,還有一間金銀鋪,家裏算是有些薄財。適才官人說觀察現在缺錢,我們這些人商量,應該出錢相助。觀察什麽人?金兵來的時候,帶著鄉兵進京勤王。後來守家鄉,楊進那賊叛亂,觀察一路追到漢水邊,剿滅楊進。沒有觀察,我們豈不是都要任由楊進魚肉?隻是,若是三萬貫,我們湊一湊還可以,十萬貫實在是太多了。不如這樣,三萬貫就算是我們助官府的錢,其餘七萬貫算是借貸如何?”


    聽了這話,陳與義一下子怔住。過了一會,才感忙說道:“好,好,如此有什麽不好?難得你們如此慷慨,官府承情!我必稟明觀察,以後必然相謝!”


    田英道:“官人,我們自己有眼情,什麽事情都看得清楚。自觀察到了襄陽,再沒有人鬧事,市井繁榮,大家都有錢賺。這個時候,已經非常難得。而且觀察減免稅收,不許壞人滋優我們生意,大家都受其恩惠良多。一時缺錢,自該我等出力。”


    陳與義一時之間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麽。本來作為宋朝官員,對現在的局麵不會太意外。宋朝從立國的時候,太祖就有名言,藏富於民,關鍵的時候這些富戶的錢就是朝廷的錢。如金兵圍城,為了讓金軍退兵,開封府的富戶就曾經大量向朝廷捐錢。官方一時缺錢,讓大戶捐獻不是稀罕事。這有時代特色,不能跟後世相比。奈何王宵獵來信的時候,按照自己的經驗,覺得此事非常艱難,說得嚴重了,讓陳與義心中也沒有底。王宵獵不強調,他反而不會這麽緊張。


    在王宵獵印象裏,所謂大戶,必然都是漁肉百姓,心機狡詐的。想讓他們捐錢,買國債,那是千難萬難。卻不知社會是發展的,富戶並不總是能樣。最少在北宋時期,老實做生意的人,很多並不介意在官方困難的時候出力相助。


    生意人與勢力人家,並不完全重合。最少在這個時代,還沒有經過激烈的內卷吞並,靠著正經做生意富起來,不是什麽稀罕事情。前些日子王宵獵處理的,多是地頭蛇一類。他們沒了,生意人的生意反而會更加好做。從心理上,他們認可王宵獵。


    見大家對借錢並不抗拒,陳與義喜出望往。吩咐酒家,準備宴席,宴請今日的員外。江邊酒家是官府所經營,肉爛在鍋裏,倒不怕浪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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