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均坐在門口,微眯雙眼,曬著秋天的太陽。陽光暖洋洋的,照在身上分外舒服。


    客棧主人從門前經過,看張均的樣子,拱手道:“客官曬得好麽?”


    張均睜開眼,看是主人家,便點了點頭。


    左右無事,主人在一邊站住。道:“客官住了兩日了,也不見做什麽生意。是等人麽?”


    張均道:“我從北邊來。聽說鄧州的綢絹便宜,便來采買。可惜在你這裏住了兩日,到處都打聽過了,卻買不到貨物。都說經了兵亂,現在哪裏還有綢絹?”


    主人道:“可不是如此!金兵生在苦寒之地,哪有見過我們宋人的好物?占了鄧州,把周圍的綢絹之類都搶了。再者說,現在正逢亂世,綢絹存起來可比金銀。”


    張均點頭。歎了口氣。


    此時的綢絹不止是製作衣服的原料,還可當金銀。與金銀一樣,綢絹被稱為輕貨。長途販運的商人經常帶著,作為自己的本金。


    鄧州地理位置優越,周圍有大片平原,勉強算得上魚米之鄉。加上南邊的襄陽,綢絹很多。不過張均隻是拿此事做個借口,雖然買不到,也不發愁。


    主人道:“其實鄧州也不是沒有綢絹,不過平常買不到。”


    “為何?”張均抬起頭來,隨口問了一句。


    主人道:“現在的綢絹都在官府,市麵哪裏見得到?知州是個伶俐人,知道亂世之中,綢絹是值錢東西,大多都收入了官庫。市麵上縱然是有,很快也被官府收走。”


    張均點了點頭:“也有道理。”


    綢絹是用來做衣服的,但這衣服不是平常人穿的。此時的百姓穿的是布,所謂布衣,就是指尋常的百姓。當然,不是棉布,而是麻布。


    現在非常時期,與金銀一樣,綢絹也被官府和富貴人家收起來。


    主人道:“不過,若客官要買官府綢絹,也有辦法。”


    張均笑道:“官府的生意最難做。有什麽辦法?”


    主人道:“就看你的本錢是什麽子。若是用銅錢隻怕不行。但若是金銀,就不一樣了。”


    張均想了想,便就明白主人的意思。儲存綢絹,怎麽也比不過金銀。自己若是拿著金銀,縱然是官府,也會把綢絹賣給自己。


    見主人看著自己,張均搖了搖頭:“知道我有大筆金銀,官府何必賣綢絹給我?他們有兵,直接搶了我的不就好?沒本錢買賣,才是真的好買賣。”


    主人家聽了就笑:“客官說的什麽話!知州是個本分人,不會做這種事的。”


    張均隻是笑笑,沒有迴答。買綢絹隻是自己的借口,沒有必要多說。


    見主人沒走。張均心中一動,問道:“聽說金兵攻破鄧州,劫掠並不嚴重。自靖康時候起,朝廷就議論遷都來此,聚集物資不少。現在的鄧州官庫裏,應該堆積如山吧?”


    主人家搖頭:“劫掠雖然不重,值錢的東西還是被搶走了。官庫裏剩下的,多是刀槍弓弩,值錢的一概沒有。一州之地能養多少兵馬?對知州沒多少用處。”


    張均聽了暗暗點頭。王宵獵最在意的,就是存在鄧州的刀槍弓弩。什麽金銀寶貨,王宵獵還不在意呢。有了武器,有了人,就有了武力。亂世之中,武力在手,什麽搶不來?


    說到這裏,主人家歎了口氣:“我家三兒,以前就在官府當差,與現在的知州熟識。現在得了知州的提攜,也有官在身。可惜現在鄧州商旅不通,市麵蕭條,卻沒多少在手。”


    依宋朝製度,中上等戶要服差役。這主人在城中繁華之地有一家客棧,有人在官府當差是必然。不過能與知州搭上關係,就是自己福氣。不過看主人樣子,當著這官,並沒有撈到多少錢。


    張均道:“亂世之中,留得性命就是福大。等金兵退了,一切自然都有。”


    主人家聽了搖頭:“金兵如何能退?去年金軍來襲,我看得分明,他們極是兇悍。小老兒活了五十多年,何曾見過那樣兇悍的軍隊?我大宋的軍隊,萬萬比不過的!”


    說完,看著遠方,好似迴憶當日情景。


    張均卻不發為然。都說金軍強勁,自己卻沒有見過。王宵獵一軍,連勝金軍兩次,自己可是見得多了。鄧州靠南,以前就沒有宋朝的強軍駐這裏。這老兒目光太短淺。


    過了好一會,主人才道:“當日金軍到了鄧州,隻向城頭放了幾箭,官軍便就四散而去。金軍幾乎未死一人,便就占了這偌大的鄧州城。如此厲害,如何抵擋!”


    張均道:“那是城中沒有合格將領,不敢迎戰。若是緊閉城門,不信金軍能攻下來。鄧州城裏又有人,又有軍械,金軍難道飛進去?”


    主人聽了,上上下下打量張均。搖了搖頭:“你當過兵麽?知道如何打仗嗎?城裏的官兵都知道打不過金兵,早早逃了,你一個百姓又知道什麽!”


    張均渾不在意,笑眯眯地看著主人。


    攻破太原,特別是破了開封府之後,金軍南下幾乎沒有遇到阻礙。在河東和河北,還有一些城池金軍攻不下來。過了黃河之後,金軍兵鋒所指,幾乎無人可擋。很多時候到了城前,向城上射一兩箭,宋軍就乖乖打開城門投降。真正望風披靡。


    在很多宋朝百姓眼裏,金軍就如同惡魔一般,不可阻擋。聽說金軍來了,快快逃走就是,根本就沒有反抗的念頭。此時正是金軍最強的時候,未遭敗績。


    金軍真這麽厲害?未必見得。但風頭正盛,對戰鬥力確實有很大加成。理性分析,宋軍的人力物力都不弱於金軍,隻要真地有勇氣與金軍作戰,金軍不可能有這麽大戰果。但戰爭往往不是理性的。戰場上表現出來的,很多時候與分析相差甚遠。


    從一觸即潰,到後麵慢慢開始敢與金軍對抗,再到後麵勢均力敵,宋朝的改變是一步一步來的。曆史上,先是和尚原,再是黃天蕩,這兩場大勝挫了金軍銳氣,給了宋軍信心。有更多的將領,願意站出來與金軍死戰。一點一點地,改變了雙方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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