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堡寨十月的天氣,太陽早早就落下山去。一抹餘暉鋪在西天,映著黃河水金光粼粼。


    張均出了房門,親兵急忙問候。


    迴了話,張均讓親兵不必跟著自己,信步向黃河走去。


    站在寨子上,看著下麵的滔滔黃河水,張均伸了一個懶腰。


    這裏屬於晉陝大峽穀,黃河兩側懸崖峭立,河水湍急。在河流稍緩的地方,就形成了一個一個渡口。在沒有渡口的地方,黃河就是開險,不可逾越。


    吳堡寨這裏,就建在渡口的附近。隻要守住了吳堡寨,也就守住了黃河天險。所以吳堡寨是河東進入陝西的重要通道,直通陝西的綏德軍、延安府。


    現在綏德軍、晉寧軍都是折家統治的地盤。占領吳堡寨,就扼住了從太原府到綏德軍的道路。隻是宋軍北來,不管是太原府的完顏銀術可,還是折可求,都沒有反應。


    完顏銀術可沒有反應是情理之中。他麵對晉州和隆德府的宋軍兵力不足,無暇西顧。折可求沒有反應可就有意思了。占領吳堡寨後,王宵獵的兵鋒直指府州,按說不該如此。


    正在這時,一個親兵過來,對張均道:“鈐轄,都統讓你到官廳去。要到陳家酒樓赴宴了。”


    張均轉過身,道:“知道了。你這樣一說,我也感到餓了。”


    進了官廳,薑敏和梁興早早等在那裏。看見張均進來,梁興急忙上前見禮。


    以前在洛陽的時候,張均見過梁興,隻是沒有深交。此時見到,張均也是急忙迴禮,表現得很是熱切。


    陳家酒樓不大。一排土築房子,擺著幾張桌椅。大堂後麵有幾間房子,是酒樓的雅間。軍中的廚子早早就來到了酒樓,與酒樓廚師一起收拾酒菜。許多菜是廚子聞所未聞,覺得新奇。


    薑敏、張均和梁興進了房間落座。


    左右看看,張均道:“雖然是位於西北邊陲,這酒樓倒是雅淨。”


    薑敏道:“是軍中的人來幫著收拾的。他們說是為鈐轄接風,不好過於簡陋了。”


    張均尷尬地笑了笑,不知道該迴答什麽。


    梁興道:“應該的。本來應該在軍中為鈐轄接風的,奈何軍中不許飲酒,就隻好到這裏了。邊關小地方,確實過於簡陋,又不潔淨,軍中隻好派人來幫著收拾。”


    張均道:“不必如此。我這個人無所謂好壞,也不在意這些。”


    梁興道:“話雖然如此說,但接風宴,終究是不同。以後待的時間長了,又自不同。”


    看著親兵為自己準備各種餐具,又打了水來,請眾人洗臉。迴到座位坐下,薑敏不耐煩地道:“這種場合我實在不習慣。鈐轄來了就好了。以後凡是這種事情,多由鈐轄出麵,我就不必要參加了。”


    張均道:“哪個會習慣?迎來送往的事情,最是煩人!”


    薑敏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酒菜上來。梁興拿起酒壺道:“北方的兵,還是習慣喝烈酒。我們軍中的酒坊,這一年生意好著呢,就連太原府都買我們軍中的酒。今日喝的,是洛陽帶來的牡丹春,希望鈐轄喝得慣。”


    張均嚇了一跳。道:“牡丹春在洛陽是一等一的好酒!這樣喝酒,我如何當得起?”


    梁興道:“這牡丹春還是都統從洛陽迴來的時候,宣撫送的呢。都統不好酒,一直沒有喝。今日鈐轄來,特意拿出來的。我也跟著嚐一嚐味道。說實話,這酒隻是聽說,還沒喝過呢。”


    張均看薑敏,隻見他神色淡然,沒有什麽表情。看起來還真是個不好酒的人。


    把酒倒進碗裏,隻見微微地泛著黃色,一陣酒香撲鼻而來。張均好酒,但不嗜酒,也被這酒肉勾得垂涎三尺。


    深吸一口氣,張均讚道:“果然是好酒!怪不得這是第一名酒,單聞味道,已經不凡!”


    梁興道:“聽說蒸出來的酒,要分幾次接取。最早的接的酒也最烈,喝不得。中間接的酒,才好出去賣。最後接的酒沒有辦氣了,隻好再蒸。這牡丹春就是前邊接的酒,陳了幾年,喝起來才是人間至味!”


    張均點了點頭:“我也聽說是如此。隻是宣撫不好酒,這酒沒有喝過。”


    這句話透露出一種信息。如果王宵獵好酒,張均肯定會想辦法要一瓶來的,說明兩人的關係非同尋常。


    一邊的薑敏神色不動,對梁興道:“把酒滿上,為鈐轄接風洗塵!”


    梁興倒了酒,小心地把酒瓶放到一邊。


    飲了酒,薑敏道:“這裏雖然地瘠民貧,卻養的好羊。味道鮮美,不膻不腥,好過中原太多。最好就是用水煮熟了吃,不用太多技巧。這道紅燜羊肉,是我軍中的廚師所做,鈐轄嚐一嚐。”


    張均夾了一塊羊肉在嘴裏嚼著,果然味道鮮美。


    薑敏吃菜別有一種風格。遇到自己喜歡的,就不緊不慢,專挾那一種菜吃。自己不喜歡的,就不伸筷子,哪怕菜在自己麵前。如果桌上沒有喜歡的,就幹脆放下筷子不吃。


    張均偷眼看張均的樣子,心中暗笑。這種人是非常意思的。他不是挑食,隻是不喜歡的就是不喜歡,要吃當然要吃自己喜歡的。如果自己不喜歡的菜,吃了不如不吃。


    吃了一會菜,薑敏放下筷子。喝酒他也陪著喝一口,然後喝一口茶,不再吃菜了。


    梁興道:“鈐轄莫見怪。都統的規矩,我們軍中是不勸酒的。鈐轄好酒量,盡管喝便是。都統隻是不喝,並不會見怪。一向都是如此,我們習慣了。”


    張均聽了連連點頭:“如此最好!如此最好!”


    嘴中雖然如此說,心中卻道,這樣喝酒有什麽意思?薑敏說不習慣這種場合,他這個樣子,能夠習慣才怪!張均幹脆不理薑敏,自與梁興你來我往勸酒。


    薑敏在一邊靜靜看著,沒有任何不耐煩的樣子。隻是偶爾拿起杯子來,輕飲一口。其他時間就默默地看著張均和梁興,飲得興高采烈。有時候低下頭,不知道在想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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