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你。”方遲又說了一次。 溫途還保持著被他拉起來的動作,手指微微曲起反握著方遲的手,不知道什麽時候失了力又被方遲攥緊,他瞪大眼睛,渾身的血液都沸騰起來似的。 “啊。”溫途愣了好久才反應過來。 “就啊一聲啊?”方遲捏捏他的掌心,“這我不就血虧了麽?” 溫途推開方遲沒說話,兩個人一前一後快走到訓練室門口了,他才迴過頭,聲音幾不可聞:“我也是。” 他們的愛來得太過於順理成章,日夜相處的環境和並肩作戰的工作需要讓他們必須比旁人更加了解彼此。下路組合的愛情本就應該如此,一點一滴的磨合,有舍有得,從一局遊戲的開始到結尾,身旁的都應該是同一個人。 方遲是忽然間有了這個覺悟,他相信溫途也有。第七十章 真正的生活似乎沒有那麽感慨可以表達,深夜才是負能量最好的消化地。這世上不乏不幸的人,或者說處處都是不幸的人,但日子依舊要照常進行下去。 自從出櫃後方遲常常帶著溫途去出租屋裏找奶奶一塊兒吃飯,溫途偶爾也會住在出租屋那邊,漸漸的隊裏的人也習慣了兩個人連體嬰兒一樣的出入,要找其中一個時必定能找到另外一個。 夏季賽進入後半程時,nk衝上了a組第二名,而本賽季和他們分到同一組的opg則一直霸占著第一名的頭銜;b組由一個崛起的老牌戰隊奪得第一,而之前一直被粉絲和官方稱為最強戰隊的ast卻因為ad和輔助的雙雙休賽而落在了第三位。 季後賽開始,各大戰隊都拿出了比春季賽更加猛烈的勢頭,想要一舉拿下夏季賽的冠軍,以此奪得通往s賽的第一張門票。 半決賽,nk3:1戰勝了沒有丁聲然和湛思的ast。 場下粉絲高舉著nk的牌子,尖叫與呐喊幾乎蓋過了場館內的音樂。溫途摘下耳機,伸過手和方遲擊掌,掌心相擊的同時兩個人對上視線,不由得一笑。 五個人去舞台中央鞠躬,彭離小聲數著三二一,五個人一同彎下腰,抬眸時瞥了觀眾席一眼,溫途眯了眯眼睛,像是在觀眾席看見了兩個熟悉的身影。 “怎麽了?”方遲察覺到溫途的愣神,側過身子問他。 “沒什麽。”溫途眨眨眼睛,想要看清時那兩個人已經先後離開了座位,“我看錯了。” “哦。”方遲轉身朝著比賽位置走去,溫途也跟了過去,兩個人慢吞吞地收拾起了自己的外設。 …… “怎麽樣?”台下,兩個人快步走出場館,湛思拉下自己的口罩,側過頭去問著旁邊的丁聲然。 “……我還是想站在賽場上。”丁聲然頓了頓,垂在身側的手輕輕握拳,“看著自己戰隊被他們打敗,還是很難受。” 台下掌聲如雷貫耳時和登上舞台時的感受差別太大——那是個令人上癮的賽場。 “嗯。”湛思說,“那你先要好好兒給別人道歉哦。” 丁聲然看了他兩眼,最後歎了口氣:“好。” 湛思眨眨眼睛,笑了起來。 春季賽結束後,丁聲然始終不想承認自己輸給了溫途,賽前那些嘲諷自大的話似乎都變成了刀子狠狠割在他的臉上。 他無法放平心態,覺得溫途是個背叛者的緣故,麵對溫途時也無法平心靜氣地說上一句話。 心態問題直接反映在了rank成績上,ast的教練停了丁聲然的訓練賽,讓他先恢複狀態,而結果隻能讓他一個人在原地自我糾結得愈發嚴重,最後直接暫時休賽。 湛思不知道搭錯哪根筋,也跟著他休了賽,陪在丁聲然和他rank,兩個人也終於在日夜的相伴下熟悉了起來,丁聲然才第一次袒露了自己的心事。 一個有名的adc職業生涯至少會擁有三個或以上三個以上輔助,而最初的那一個,無論技術如何都會留給adc極深的印象。 丁聲然年輕的時候就十分自大,和他的第一位輔助吵架之後把人氣走了,之後再遇到陸原追,陸原追和他的第一位輔助的風格卻完全不同。 那位輔助似乎成了他心底最無法代替的一抹紅,日思夜想,幾乎執念,直到他遇到了碰巧打了輔助位的溫途,那熟悉的進攻型打法讓丁聲然十分懷念,這才有了想讓溫途轉型輔助的想法。 但現在看來的確是他錯了。 溫途應該有他自己的光,而不是被禁錮在某一個地方。 他可以打輔助,但不能被迫鎖在一個位置上。 看了今天的比賽,他更是確認了這一點——丁聲然自嘲地笑了笑——到最後還是他錯了。 …… 方遲先是收拾好了自己的外設,再把溫途的拿過來,把纏在一起的鼠標線和鍵盤線解開,一樣一樣的纏好後整齊地放進了包裏。 他們還要準備賽後的采訪,采訪後還要趕著迴去吃飯複盤,時間排得有些緊,一分鍾都耽誤不得。等采訪結束後一隊人又先後走出場館,陸續上了車。 “……我靠,”方遲坐在靠窗那一麵,望著窗外路過的人愣了愣,“丁聲然?” 溫途聞言,往窗外看過去,果真看見了丁聲然,旁邊還站著一個人,大概是湛思——他剛才在舞台上果然沒有看錯,丁聲然他們真的來了。 這兩個人休賽休得太過匪夷所思,兩個人的名字甚至都還在ast夏季賽的名單上掛著,但他們的確一整個賽季都沒有上過場。 車外的丁聲然也注視著這邊,旁邊的湛思扯了扯他的袖子他才迴過神,從手機裏拿出手機,不一會兒溫途揣在兜裏的手機也響了起來。 溫途拿出手機,不知道該不該接通電話。 方遲看他猶豫不決,幹脆把手機拿過來,接通了開了免提:“喂?” 電話那頭的聲音頓了頓:“我能和溫途說兩句麽?” 方遲掃了眼溫途的表情:“不能。” “那你叫他下來。” “不好意思,也不能。” 兩個人從車窗裏看著遠處的丁聲然,而對方也明顯看見了他們的,湛思也朝著這邊望了過來,眼神深邃,莫名給人一種十分不舒服的感覺。 負責賽後收尾的張應峴終於上了車,正準備叫司機開車,溫途忽然道:“等一下,我有事,請個假。” “什麽事?”張應峴挑挑眉,看著站起來的溫途。 “……”溫途還沒編好理由,他隻是忽然覺得丁聲然想要和他說什麽,至少得下去麵對麵,反正丁聲然也打不過他。 “我們去約會,你也去啊?”方遲也站起來,一手勾著溫途的肩膀,索性把人往車下帶,“組團不?打八折?” “約什麽會,迴去還要複盤呢。”彭離皺著眉提醒道。 “八點前肯定迴,反正你們迴去不也得先吃飯麽。”方遲笑笑,“最多半小時我們就迴來,別擔心。” 張應峴嘖了一聲,視線忽然掃到了車外遠處的人,愣了會兒後才開口道:“別給我惹亂子,半個小時不迴就扣工資,一分鍾一百。” “你也太黑了吧。”方遲和溫途一前一後下了車,還不忘笑著罵了句張應峴。 nk的車很快開走,方遲看著丁聲然的方向挑挑眉,微微側過身子和溫途說:“咱肉搏還是先找倆武器?” “找武器吧。”溫途也很配合他,一邊朝著丁聲然那邊走一邊說,“肉搏傷手。” “行。”方遲說,“我找找哪兒有鋼管。” 溫途笑了笑。 丁聲然和湛思也朝著他們走了過來,多日不見丁聲然瘦了許多,一雙眸子也不再像往日那樣,驕傲與自負的光彩快要滿溢出來,但整個人卻像是卸下了重負一樣,沒由來地讓人感覺放鬆。 “我們聊聊,”丁聲然的視線在溫途臉上掃過,又落到方遲臉上,“單獨聊聊。” 方遲聳聳肩,沒有要退步的意思。 “聊什麽?”溫途皺著眉,從丁聲然走近開始他的眉頭就沒有鬆開過,“有什麽事嗎?” “遲哥,我們去對麵買杯喝的吧。”一旁的湛思突然開口道。 方遲看著溫途沒說話,等溫途點點頭後他才跟著湛思去了馬路對麵。 “說吧。”溫途往後退了一步,仔細打量著丁聲然。麵前這個人和他認識的丁聲然似乎有些不一樣了,“說完我們還要迴去複盤。” “……啊。”丁聲然搓了搓手,“沒什麽,耽誤了你半年的時間……” “嗯。”溫途應了一聲。 “當時的確是我……太執念了,你和我第一個輔助打法很像,他當時和我吵了一架轉會之後我一直很後悔,你剛好又出現……”丁聲然的聲音越來越不穩。 溫途煩躁地嘖了一聲,他不耐煩地握拳,掐了掐掌心:“說重點。” “……當時故意聯係教練不讓你轉迴中單是我的錯。”丁聲然深吸一口氣,“對不起。” 溫途愣了愣,被這句突如其來的對不起嚇得一懵——他還以為丁聲然是來找茬兒的——此時也不知道說什麽才好了,好半天才張開嘴幹巴巴地“啊”了一聲,算是應答。 “還有當初陸原追車禍,他們傳那事兒……我當初是知道他們針對你,但是不知道你要轉會,也不知道你轉會的時候,他們直接把你的行李都丟出去……” 溫途頓了會兒,看似欲言又止,最後卻沒有接話。 “休賽這段時間我想了很多,作為觀眾的視角也能看清更多……總而言之,以後再見,我們依舊是對手。”丁聲然伸出手,專注地看著溫途,“對不起。” 溫途盯著他的手,不知道該不該握上去。 他被浪費的半年時間似乎不應該被這麽一句輕描淡寫的對不起化解,丁聲然所想未必是他所想,怎麽看兩個人都沒對上同一條腦迴路,但此時握了手,他們就真正的沒有任何瓜葛了。 兩個人就這麽站在路邊,難免有些尷尬,特別是其中一個還伸著手的情況下,路過的人已經開始悄悄討論著什麽了。 溫途皺皺眉,還是伸出了手,結果還沒握住丁聲然的,掌心忽然被塞了杯奶茶,猝不及防涼得他一哆嗦,險些沒握住奶茶。 方遲自己捧了杯果汁正一口一口喝著,等溫途拿穩了以後才收迴手:“聊完了沒啊? “道歉了嗎?”湛思也把手中的冷飲遞給丁聲然,溫和地問道。 “嗯。”丁聲然點點頭,又看了溫途兩眼,“走吧。” “啊。”溫途扭了扭脖子,頸椎磕碰在一起發出清脆的響聲,聽得方遲眉頭一皺,“我沒有原諒你。” 丁聲然的步子頓了頓。 “但是再見,我們一定是對手。”溫途喝了口奶茶,咬著吸管說,“沒有例外。” “……”丁聲然扯了扯嘴角,“好。” 說完和湛思一同往另外的方向走了去,溫途吸了一大口奶茶,用力咀嚼著椰果和珍珠,方遲見了忍不住笑,伸手扯扯他的臉:“牙不疼啊?” “有點不解氣。”溫途咽下嘴裏的東西,抬頭看著方遲,“太平靜了。” “還有明年呢,”方遲說,“明年賽場見,見他一次打他一次。” “壓他出經驗區。”溫途說。 “專門騷擾他補炮車。”方遲補了一句,帶著溫途往另一邊走去。 “把他打到退役。”溫途抬眼看著方遲,眨眨眼睛笑了起來。 “行。”方遲也笑了起來,兩個笑了半天,方遲忽然問道,“你當時被ast趕出來了?” 方遲剛才應該是聽見了兩個人的談話,溫途咬著吸管含糊不清地應了一聲:“嗯,把我連人帶行李丟到門口網吧了,當時基地裏都在傳陸原追車禍是我推的他……” 其中丁聲然是最深信不疑的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