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孫即將在黃泉重逢,好感人的場麵。”摩菲斯特踩著易振生的屍體,用腳將他的臉翻過來,讓易小墨瞧個清楚。


    易小墨的精神幾近坍塌,他忽然覺得好冷,整個世界慢慢地在縮小在變黑,漸漸縮成一顆沒有溫度的黑球包裹住了他。他眼裏再無一絲光彩,淚水順著臉頰筆直滑落,掉在地上打成黑點。


    易小墨從未想過死亡這個問題,更不敢去想爺爺的死。他自幼與爺爺相依為命,雖然祖孫的話不多,但爺爺是易小墨唯一的依賴,而現在爺爺也死了。


    “很痛苦吧,看著至親之人的屍體卻無能為力,而昨天他還是鮮活的。”摩菲斯特操控著地上那根肋差,慢慢飄浮到易小墨胸前,“拿去吧,解月兌自己。隻有死亡才是最好的良藥,這樣你就可以去見到你的爺爺了,不用再這麽痛苦,不用再承受未亡人的悲傷,一切都會遠去,變得安謐,變得溫暖,從此與世無爭……”


    摩菲斯特的聲音帶著強烈的魅惑,使人無力抗拒。易小墨表情麻木,動作僵硬地接過肋差,木偶一般將刀尖抵住自己的心髒處。他並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自我意識早已經隨著絕望而消散。


    “小……”有聲音在黑暗中響起。


    易小墨沒有反應。管它呢,他現在感覺很舒服,他腦子裏有一種莫名其妙的肯定,隻要將刀插進自己的身體,一切痛苦就會煙消雲散,就會前往一個類似天堂的地方。


    “小墨……”聲音清晰了些,是在叫易小墨的名字。


    易小墨仍未停下動作,刀尖輕輕破開衣服,溫柔又冰冷地探進皮膚裏,一滴猩紅的血液從裂開的毛細血管中湧出,貼著易小墨的身體往下淌。感受到血液的滑過,易小墨舒服得身子一顫,快了,極樂正在臨近。


    “小墨!”叫聲驟然變得響亮,是個蒼老的聲音,帶著一絲焦急。


    易小墨忽然感覺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輕飄飄的沒有多大力度,隨後卻猛然變得無比沉重,仿佛萬鈞之力全部傾瀉而下,像洪水一般掃過他的全身,衝走了他腦子中的凝滯,僵硬的身體忽然有了知覺。


    易小墨身子一震,眼前的景象忽然變得模糊,像是浸化後正在散開的油畫。


    還是在河邊,摩菲斯特也在眼前,燈光下他的臉蒼白冷鋸。那輛黑色的賽摩也靜靜地停在原地,隻是楊星瀾燃燒的屍體不見了,易振生蜷縮的屍體也不見了,地上也沒有被摩菲斯特扔掉的左輪槍。


    易小墨手裏的肋差也沒了,他看到自己的雙手正做出要掏出自己心髒的動作,指甲已經嵌進了皮膚裏,血液打濕了指頭。


    仿佛從一場漫長的夢魘中醒來,易小墨全身都被冷汗濕透了,他迷離惝恍著轉過頭,看到了易振生那張神情嚴峻的臉。


    “爺爺?”


    這是怎麽一迴事,爺爺分明已經死了的,還有……楊星瀾。


    易小墨慌張四望,不禁嚇了一跳,周圍遍布著綠魔皮克西,僅目測就不下二十隻。他看到了楊星瀾,正和另外兩個同伴各站一點,以三角形的陣式圍住他和易振生。


    “這是?”易小墨還有些緩不過來。


    “攝心術,摩菲斯特的慣用伎倆。”易振生一隻手扶著易小墨的肩膀,眼瞼低垂著說,“從現在起不要直視他的眼睛,他能控製你的心智讓你在各種荒誕的幻象中用最殘忍的方式自殺。”


    “幻象?”易小墨心有餘悸地看著自己的手,如果沒有易振生的製止,他剛才就會用雙手把自己的心髒掏出來了。


    雖然還有些迷亂,但易小墨大概理清了事情的脈絡,他剛才陷入摩菲斯特製造的幻境中了,而真實的情況是摩菲斯特帶著一群綠魔包圍了他和楊星瀾。隻是他不知道自己多久陷入了幻境中,也許就是看到摩菲斯特眼睛的那一瞬,一切都毫無端倪,摩菲斯特仿佛能將現實與虛擬無縫替換一般,不知不覺間就被其控製了。


    而在爺爺趕來之前,是楊星瀾一個人麵對大群的惡魔保護著他。


    這才對嘛,她這麽牛叉的一個人怎麽會說死就死呢。


    易小墨突然有些慶幸地傻笑了一聲,爺爺沒死,楊星瀾也沒死。虛驚一場過後,發現某些人沒死,足夠讓他有理由在這種時候笑出來。


    “有意思。”巫七哲聽到笑聲瞟了眼易小墨,頗感意外地說。


    “白癡麽,還有心情笑。”楊星瀾背對著易小墨,神情專注地盯著周圍的綠魔,她的狀況並不好,衣服有幾處慘烈的口子,那是好幾次綠魔鋒利的爪子與她身體差之毫厘的錯過而留下的。


    “煩人的蟲子。”摩菲斯特臉色沉鬱,易振生等人的趕到使他功虧一簣,再需要半分鍾,易小墨就會親手捧著自己的心髒獻給他了。


    “別來無恙啊,摩菲斯特。”易振生緩緩走到易小墨身前擋住他,用熟稔的口吻說,聲音卻冷厲得如凜凜朔風。


    “你是誰?”


    摩菲斯特微微有些訝異。通過易振生輕輕一拍就破了自己的攝心術和他的話語,摩菲斯特知道對方一定很了解自己,而且這種了解絕不僅限於人類印在書上的情報,隻有非常熟悉自己的人類才敢將攝心術稱其為“慣用的伎倆”,甚至他們曾交過手,可摩菲斯特上一次和人類交手已經過了上百年了。


    “你馬上就會知道我是誰。”易振生一邊說著,一邊兩隻手合在一起做出一個玄奧的形狀。


    “小墨,”易振生背對著易小墨,消瘦的背影很單薄,卻又莫名的給人安全感,“爺爺曾無數次幻想過,當我將真相對你和盤托出時,你可能會有的反應和之後的決定,不過我真沒料到會是在這樣的場合。”


    易振生腳下的塵土無風自動,緩緩上升似乎在迎接什麽,他背後的空氣變得扭曲,氣流漩渦中,一個和易振生等高的虛幻人影徐徐顯出,隨後逐漸清晰,以超出易小墨所能理解的物理規則之外的方式懸浮在易振生的身後。


    那是一個耄耋之年的老者,穿著長袍像是中世紀的某位術士,白發蒼蒼銀須飄拂,蒼老的眼睛裏閃爍著睿智的光。他左手捧著一塊碧綠色的玉石板,右手握著一柄造型奇特的法杖,杖身半米,一白一黑兩條小蛇從法杖中央相互盤繞而上,匯聚在頂端的兩個蛇頭互相咬著對方的嘴。


    “那個姑娘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你也該知道自己身份了。”易振生神情肅穆,“我們名為諭師,是被神選定的特殊群體,通過覺醒和刻苦的修行能夠與神定下契約,獲得名為聖痕的神諭,每一個聖痕都代表著神的力量,我們存在的目的隻有一個,就是履行與惡魔戰鬥的聖職,直到死亡!”


    “神借助我們身體的審判惡魔,所以我們還有另外一個稱唿——神之手!”光芒縈繞,易振生手裏突地出現一塊純綠欲滴的玉石板,與身後人影左手所持的一模一樣。玉石板有書本大小,像顆跳動的心髒,一下一下地閃爍著綠瑩瑩的奪目光芒,映得易振生眉發皆碧。


    “沒有聖痕?”寡言少語的戒語不禁訝異地道。


    “看來已經突破進入那個領域了,不過最讓人吃驚的是竟然能夠在地球與神明取得溝通。”巫七哲仿佛看到了最不可思議的事情,沉穩的神色也顯出一絲激動。


    易振生手捧玉板接著說:“小墨,你也是被神選中的孩子,現在你需要作出選擇了,是去另一個世界展開另一段人生,還是選擇留在地球。無論你怎樣選,爺爺都不會強迫你。去另一個世界很危險,不過你也會變得強大,收獲總是會伴隨著風險。而待在地球很安全,惡魔要穿越空間進入地球需要極大代價,類似今天這種事情不會發生很多,爺爺完全能夠保護你。”


    易小墨是離得易振生最近的人,最全麵的感受到易振生身體裏迸發而出的那股澎湃力量。像是大海般深邃浩瀚,帶著能讓人安靜下來的博大和溫暖的氣息,沐浴其中,內心一片澄明,仿佛是正在接受神聖的洗禮。


    這一刻,易小墨猛然覺得相依為命十七年的爺爺如此陌生如此神秘,又如此高高在上。


    “不賴嘛。”楊星瀾的眼神也充滿驚奇,出任務前她聽師傅說起過這個人,現在看來的確有過人之處。


    諭師絕不可能在頹淵之外的地球召喚出神的諭像和動用神力,這是自古不變的法則,也是楊星瀾他們知道的絕對事實。雖然楊星瀾三人在地球上同樣能夠點亮聖痕,但這種點亮方式卻沒有神力灌注體內,所以除了表身份外並沒有實際作用。這是因為地球沒有人神溝通的橋梁,神力沒有渠道傳送,所以身處地球就不可能接受來自高次元的神力。楊星瀾他們之前同綠魔的戰鬥,全因為接受過嚴苛的訓練和受到神力的洗滌,力量已經達到令人咋舌的強度。


    但易振生卻違背了這個法則,不但在地球上使用神力,甚至還可以動用神器。


    這份前無古人的能力使三個年輕人震驚,也使摩菲斯特臉色驟變。


    “翡翠錄?”見到光耀奪目的玉石板,摩菲斯特蒼白的臉上露出猙獰,他的聲音變得嘶啞,夾雜著憤怒和些微興奮,“是你!尼古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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